文案
星流渡学园的408教室,门口贴着血字:“某某年考研勿扰”,在考研结束后的那天晚上,黑暗的教室里传来低语声……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正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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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394   总书评数:3 当前被收藏数:7 文章积分:197,04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惊悚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玫瑰·唐津奇谈
    之 神乐日记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818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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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津奇谈:考研教室

作者:天野鹰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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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研教室


      [1]玖月
      九月,我来到唐津。唐津有七十二渡,其中星流渡、银汉渡是最发达的两座卫星城。南凯大学经济学院的一年级硕士生和部分本科生一起住在星流渡的星流学园。星流学园是南凯大学教育方式与国外接轨的实验基地,座落于滨海的开发区,远离闹市,东邻星流渡金融街,西有唐津规模最大最先进的星流渡图书馆。整个学园的建筑一律是古朴的砖红色,没有围墙,把校园与马路隔开的仅是一排半米宽的齐膝灌木带,四季长青,修剪得十分齐整。
      我每到一个地方,总是喜欢尽快了解周围的地形,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也以备应付各种可能的情况。我整理了一天宿舍,吃完晚饭,就到学园里四处转悠。学园有六座宿舍楼,我住在四宿一楼。教学楼分成六个区,六区是行政区,五区是计算机实验区,学生主要在四区上课。四区有两个门,正门朝北,侧门朝东。楼内,每扇门附近都有一条楼梯。靠近正门的楼梯每上一层楼要走三小段楼梯,没有窗子,低矮、曲折而且压抑。而靠近侧门的楼梯每上一层楼只要走两段楼梯,而且楼道平台上还有玻璃窗,比另一条楼梯宽阔敞亮得多。
      我从靠近正门的楼梯上到了二楼,觉得十分气闷,便穿过走廊,改从侧门附近的楼梯上去,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锁着的玻璃门,门外就是楼顶了。我走下楼梯,来到最高层——四楼。一楼、二楼的走廊呈L形,L的左边(朝南的一面)是小教室,L的右边(朝北面)是三百张座椅的大阶梯教室,一楼是三阶,二楼是四阶。三楼、四楼的走廊却是直的,两边都是小教室。走廊尽头,也有一扇锁着的玻璃门,外面便是楼外了。星流渡滨海开发区很少有十层以上的高楼,夕阳已经落下去了,西边的天空仍余一抹嫣红,远处工厂的烟筒喷吐着青烟,浓浓地溶到青天里去。我正看得出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掏出手机,屏幕上一个扎着歪辫的大眼妹正朝我傻笑,下面闪动着“芍蕾”两个字。我按下接听键。“喂,还好吗,变态?”一个千里之外的清脆声音化作电磁波以每秒三十万公里的速度传来。她是我在笈麓大学的室友,班上公认的美女,自称是我的“老婆”。我笑了:“我还好,变态女,你在哪儿呢?”“我在IVY。”她回答,“我准备再考一次。”她上一年考研只在第一天考了两科,因为身体不适自动放弃了第二天的考试。“我一定要再拼一年,不然我不甘心。”她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有信心,“并且今年,我将报考你所在的学校。”她上一年报的是笈麓大学,据说本校的研究生是最容易考的,没有考上本校,总会心有不甘罢,所以今年给自己定了更高的目标。“好啊,希望你能如愿。”我说,“你现在住在哪儿呢?”“我现在在阳光城租房子住呢,别担心,没事的。”“和人合租么?”我问。我早听海婧说芍蕾与她合租房子,一起备考,王果露、Nancy冰等也都是同一个街区租房居住的邻居,相隔不远。“是的,与人合租。”她说。“和咱们学校的同学么?”我继续问。我知道芍蕾不愿意对人说自己全部的事情,可是我有时偏爱逗着她,一步一步问下去,一直问到最后。“是的。”她说,“三个人一起,海婧和芍灵霞。”“听说王果露和南茜冰也在附近,你们可以一起准备。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一起商量。”我说,“海婧成绩很好,有不会的就问她吧。”那边一阵短暂的沉默,说:“嗯,知道。她真的特别用功,我每天都和她一起上自习。”我听了感到一阵轻松,觉得照这样下去,有个好同伴,她今年考研的胜算很大,便说:“这样很好。”从前在大学的时候,芍蕾就是独自行动的人,自己上自习,泡图书馆,不爱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只有在期末有问题需要请教别人时,才会找别人一起自习。但我觉得一个人自习有时会耐不住学习的枯燥,两个人一起对彼此有约束还要好些。
      我们聊了半个小时,方才挂断。此时天色已晚,走廊里一片昏暗,五间小教室,只有408亮着灯。这是报到的日子,还没有正式开学,课表也没有排出来,谁会来上自习呢?我好奇地推开408的门,屋子里没有人,只是四张桌子上堆放着如山的考研资料,从2000年到2007年的都有。“原来也是考研的学生。”我心里想,“他们也真够辛苦。”看见这堆书山我就头晕,不禁为自己的保送暗自庆幸。

      [2]拾月
      自从读研以来,我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坐在教室里认真地上一阵自习,因为我们系副主任从来不到星流渡来上课,只是命令我们全班同学到唐津市区的本部去上课。我的导师Mr.T又在给一个老外讲货币金融学,每周两次叫我和他的另一个学生蘼晴到本部去听课。从星流渡到本部坐校车直达要两个小时,六块钱车费,我每周去本部三趟,还要在本部师姐处住上一晚,感到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跑路上,日子一天天过得头昏脑胀,有几个晚上甚至一闭眼睛就闻到校车浓烈的汽油味。因为太过忙碌,很多课我都听得囫囵吞枣。好不容易有一周老师出差,本部的课停上一周,免去了奔波之苦,我也总算有了点自己的时间,便在晚上去四区自习,消化老师讲过的内容。
      和当年在笈麓时一来,我习惯到顶楼的教室自习,因为大多数人都懒于爬楼,就地就近地在下边的楼层,所以楼层越高,人就越少,环境也越清静。另外,爬楼梯还可以锻炼身体,保持苗条的身材。我到了四楼,先在走廊里转了一圈,见405门上贴着白纸,纸上一行粉红色荧光笔写的大字:“2008考研专用,已座满”。408门上也贴着白纸,用不知什么笔写的暗红的大字:“2008考研专用教室,勿扰”,每一笔划都有一个男生的手指粗细,煞是醒目。408里隐隐传来人声,似乎是两个女生在谈论着考研志愿。一个说:“我今年报北大了。”另一个说:“我报人大。有点手怯,本想报武大,但又改过来了。考了几年,总不能比他们差啊。”“是啊。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们。如果不考上好一点的学校,多丢脸啊。”然后话题一转,又谈到约会、逛街、买衣服上。我已经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就去推408对面415教室的门。屋里人很少,三十张桌椅,只有九个人。其中两个是考研的学生,桌上参考书堆得横七竖八,旁边还有喝空的酸奶盒,草纸也乱糟糟一团。那个女生戴着厚厚的眼镜,把自己的脸埋在一本新东方英语考研词汇里。在这里说句题外话,我窃以为,考研词汇还是首推星火,至于新东方,是托福GRE的经典。当年我买了三本星火考研词汇,我自己留了一本,一本在离开笈麓时送了芍蕾,另一本在暑假送了张寻橙。寻橙信誓旦旦说他打算考燕北师范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要出人头地为家里争口气,后来听说他去了辽源卫校做了语文老师,也不知道我送的那本星火他是否还在看。另一个考研的男生正在一张纸上飞快地写着英语单词,嘴唇微动念念有词。
      我找个空位坐下打开书,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是芍蕾发短信过来:“老狼,我已经报了南凯大学经济学院,但在IVY有两本参考书买不到,是南凯大学出版社的《西方经济学原理》,魏损主编,请你帮我买好吗?”我立即回道:“你确定主编叫魏损吗?”半天,她回道:“反正就是和损字差不多的一个字,你买时自然会看到了。”我笑,知她急用,第二天马上坐车去本部给她买了寄去。书是上下两册,主编叫魏埙。

      [3]拾壹月
      自从寄书过去,芍蕾许久不曾来过电话了。我偶尔给她发几条短信,她也没有回过。也许是忙吧,正是考研复习的关键时候。这个月星流渡学园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研究生会文娱部举办的11月11日的光棍节晚会,后是学生会举办的校园十大歌手大赛,风风火火轰轰轰烈烈忙了个人仰马翻。十大歌手预赛当晚,我们全班同学都去了杏坛多功能报告厅给我们班的选手加油。我班书记阿敏多才多艺,在决赛上唱了她自己作词作曲的原创抒情歌,赢得了满堂彩。我坐在台下,看着舞台上一朵朵艳丽的花,想到期末考试就快到了,而我还要每周有三四天时间消磨在本部,没有机会静下心来准备,一时间便对轻歌曼舞心生厌倦。可是班里的同学——包括两个陪男朋友考研,每天早出晚归上自习的女生——都没有走,我也只好忍耐,掏出手机发短信打发时光。
      “夕颜,你在达莲还好吧?”
      “快饿死了。”
      “怎么?那不是你一心想去的城市吗?”
      “工资不够花,月月房租、水电、交通、人情费……哎,别提了!”孤身飘零在外的孩子,历尽艰辛终于到了自己梦想中的城市,却又有太多心酸心痛心事无人诉说。
      “要我支援你点吗?”提到支援,我想起芍蕾,从笈麓毕业时她向我借了五百无钱,说好了九月我一到南凯就把钱打到我卡上,可现在过去两个月了,我连钱影子也没见着。如果加上我给她买书、寄书的钱,她应该欠我五百五十元了。这孩子到了何等困窘的地步啊!
      那边犹豫了一下,发过一条短信:“不用了,我先自己对付吧,实在不行时再说。”夕颜家境困难,我是知道的。但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咬牙挺过困境,轻易不肯向人开口。
      “芍蕾呢?”我问,“她最近联系你了么?”
      “她现在也不宽裕。前些日子我还支援她二百呢。”我仿佛听到另一边朴夕颜的苦笑,“海婧报财政部,姚灵霞报了人大,她们都到燕北去复习了,只剩下芍蕾一个人。由于没有合租人,她一个人付不起三个人的房钱,房东把她赶了出去,她现在搬到一个小阁楼里住,听说又小又冷,上次打电话给我借钱时,直擤鼻涕呢。”
      阁楼?我想到小时候看的一本童话《小公主》,其中的小女主角娜拉在父亲破产以后没有钱,就住在小阁楼里。不过芍蕾不是家里没有钱,她的父母都有很好的工作,绝不会让女儿受任何委屈。但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在学校缺钱,总是宁肯先向朋友借,也不告诉父母的。
      我旁边的小静站起来,对我说:“小朗,敏姐唱完了,我先走了。聪聪在自习室里等我呢。”我想起她要陪男友一起考研复习,侧了侧身子,给她让出一条通道。再看另一个陪男友考研复习的女生,早不在座位上了。我知道小静的家里不肯接受她的男友,只因为他不是研究生学历。家里人都觉得是他用花言巧语欺骗了小静,有一夜小静哭着来到我们宿舍,在重压之下诉说他们的相爱和那些积郁在心底的忧伤,面对家人的无奈。
      舞台上的歌声清冽,仿佛从遥远的仙界传来,虚无缥缈。
      而考研,如同古代的投考功名,总是那么现实。

      [4]拾贰月

      在星流渡学园的图书馆里我接到芍蕾打来的电话。图书馆里严禁接电话,被抓到以后将受到停借一个月的处罚。我抓起手机飞跑出去。
      “老狼,很久没有联系了,你还好吧?”一个略略沙哑的女声响起,是芍蕾没错,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还好。”我说着,走到从图书馆通往杏坛的楼梯上。图书馆与杏坛同在一座楼里,仅是入口不同。这段楼梯在二楼书馆的入口西北,正对着东南方向从书馆正门进来上楼的敞亮的楼梯。晚上,东南的楼梯灯火通明,而西北这段联结书馆与杏坛的楼梯却一片黑暗。楼梯下面是杏坛大厅,厅里偶尔举办画展。下了这段楼梯左拐是杏坛多功能厅一楼的后门,正对着后门是洗手间,而沿这段楼梯向上走到尽头,则是杏坛多功能报告厅二楼观众席的后门。杏坛多功能厅很少使用,今晚和平常一样没有活动,楼梯阴暗,月光从格子窗射进杏坛大厅,把地板分成一块块浅色的方格。
      “我知道我还欠你五百,不过我现在手头很紧,等寒假回家我就寄给你。”她的声音有点僵硬,也有几分无奈,“我想告诉你一声,我不是欠钱不还的那种人,你放心。”“嗯,你也有为难之处,我理解。”同室四年了,她向我借过几次钱,一向很讲信用,虽然有时借钱的时间长了点儿,但下学期开学准能还上。她是把我当成可以依靠的人呢!
      “现在忙吧?”我问,“在哪儿呢?”
      “忙,忙得不得了。”她说,“我在萃文119上自习,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
      “那么晚了要当心,有同伴吗?”
      “有。不少考研的人都在阳光城这边租房子呢,我只要跟他们一起走就可以了。”
      “那也要小心,千万别一个人回去太晚了。”我叮嘱道,“听说海婧、姚灵霞她们都去北京了,现在你一个人住吗?”
      “是啊,一个人住,挺好的。我是一个人住一间小屋,另外三个考研的学生住一间大屋。提到海婧她们搬家,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姚灵霞她男朋友太不像话,对她特别不好,她还忍气吞声地受着。大陈对你还好吧?”我淡淡一笑:“我们很好。”提到陈宇明,芍蕾和朴夕颜一直替我抱不平,觉得我们实在不相配。后来看我们感情一直不错,也不说什么了,但还是很关心我们的情况。
      “我压力很大,觉得这也要看那也要看,什么都要看,还有恶心的政治……”她抱怨。
      “我也是,我选修的统计学原本说开卷,但现在突然闭卷考试了,我没有准备,还有必修的中微,三个老师用三本不同的教材以三种不同的风格在讲课,期末却统一出题闭卷考试,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一本中文教材一本英文教材一本英文讲义看完……”
      芍蕾在电话另一端苦笑:“看来读研也辛苦啊。我还以为考上研究生以后就自由了呢。”
      在什么位置都是一样的。人活着就要面临各种生存的奋力,即使生活是绞刑架下的苦笑,也必须学会笑着接受它。我和芍蕾一起感叹生活,这时一个女生低着头拿着一本红皮书——好像是考研政治“□□”——匆匆擦过我身畔走下楼梯。在她经过我身边那一刹我觉得寒冷,仿佛周围的空气瞬间冻结。我回过神来,看着她低着头走下楼梯,走进黑暗空旷的杏坛大厅,皮鞋与地板敲打出寂寞的单调,令我想起矢志考研的学生在自习室里日复一日埋首书山捱过来的每分每秒。
      她的背影没入黑暗,脚步声渐行渐远归于虚无。我望着漆黑的大厅,好奇她究竟去了哪里。我草草与芍蕾寒喧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沿着那个女生刚才的路线下楼左拐,杏坛大厅空无一人,通往多功能厅的大门从外面上了锁,她不可能进去。那么难道是去了洗手间?我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因为洗手间的门关着,门缝处也黑漆漆不透半点光亮。如果她去了洗手间,那么灯应该亮着。而且,她从书馆的方向来,书馆里每层楼都有洗手间,她何必舍进求远到没有人的杏坛里来?我环顾四周:难道她……消失了?

      [5]壹月

      一月十四日,期末考试结束了,我却由于某种原因仍留在唐津。天越来越冷,越来越短。
      一月二十三日晚上,我坐上从校区到星流渡的班车,每天校车晚上四点半发车,但那天晚上却迟迟未发。我坐在车里等着,车长向我们解释:今天发车时间临时改到五点一刻,等等考研的学生们。五点结束考试的铃声响过,二主楼里涌出了大量的考生。一个小姑娘刚上车,我身边的中年女人忙起身招手:“过来,坐这里!”原来她是小姑娘的妈妈,提前上车给女儿占座。小姑娘在我身边坐下,做母亲的便走到后面去另找座位了。车厢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她的脸红得像苹果,一脑门细汗,大概是考试过于紧张。
      “今天考的什么?”我问。“上午数学,下午英语。”“难吗?”“不难,下午有人提前交卷。”想必她答得不错了,我想。车内另一个考研的男生接朋友的电话,车厢内十分嘈杂,他不得不提高声音来盖过周围的喧哗,我在一边听得清楚:“我英语作文只写了前一个,后一个没来得及写……”有人欢喜有人忧,令我想起当年的高考。
      车子发动了,车厢里的灯也关了,女孩从怀里掏出耳机戴上,MP3的荧光一闪一闪。水一样的夜色在车窗外浸开,漫过了整座城市,远处环形立交桥上的街灯织成了一道长长的光带,行人与车辆在路上流动。
      班车驶进星流渡学园的大门,经过教学楼里我望了一眼四区,黑沉沉的大楼没有一间教室亮灯。我有给芍蕾打电话的冲动,又想现在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妙,等明天再说。

      一月二十四日下午五时,2008年考研结束了。我在自习室写东西,想起了芍蕾、海婧等等考研的同学,便到走廊里打算给他们打电话,四楼的走廊里一片黑暗,五间教室只有我在的415亮着灯。我听到有人兴奋地尖叫,有人咯咯地笑,似乎是从408传出来的。我悄悄摸过去细听,果然是408,却不知里面的人在一片漆黑中做什么。也许考完试了,在黑暗中做游戏吧。我想着,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玻璃门边,拨通了芍蕾的号码。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粗哑,我几乎没有听出是她。“老狼……”“怎么样?”我急切而兴奋地问。“我在考试前一周得了重感冒,前天妈妈从农安赶过来护理我,考试时大半时间我在考场上咳嗽……”说着,她又猛咳起来,上气不接下气。“没事了,从现在起就轻松了。”我安慰道,“只要你平时复习得好,努力总会有回报。你现在在哪呢?”“我在萍那里。”她说。“萍不是去广州工作了吗?”萍是芍蕾大四时一起考研的朋友,当年报的是中科院,由于分数不够再加上母亲突发脑溢血,只得去广州打工。“她现在辞了工作回IVY了。”芍蕾说,“现在和林莉、我在一起。她们现在正煮饺子呢,一会儿张晓也来。”“好啊,多吃点,使劲玩!”我说,“你们一定累坏了。”“饺子好了,我去吃了,她们叫我呢,再联系吧。”她说着挂断了电话。我的一只手抵在玻璃门上,冰冷的寒意从手心直透上来。在城市的灯火中我看见自己虚空的影子,仿佛另一个我就站在玻璃门外的空中,城市在我脚下辉煌地闪耀。手机响起,是芍蕾发过来的一行短信:“有什么办法,命途多舛吧。我过年回去休息两个月,回来就找工作。”我仿佛看到她苦笑的脸,眼睛中混杂着无奈、伤心与不甘,仿佛一只受伤的鸟振翅之际听到一到空弦。我想到2003年的自己。
      有些事只有一次做成才好,若一步错后,则步步错后,追之不及,就像走路,在前面的人越走越轻松,后面的人越赶越累。
      我在2002年便与人错后了一步……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
      一声咯咯尖笑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回头,415教室的灯不知何时熄了,整个四楼一片幽深的沉暗。我往回走,408传出的声音很疯狂。我停下脚步,侧耳聆听,却辨不出兴奋之声的含义,我的手搭在了408的门把手上,扭动门锁。
      声音响得肆无忌惮。
      如果他们在狂欢,打搅他们恐怕不太好吧?我松开手,回到415,打开灯继续写作。刚坐下,415前门开了,一个年轻的保安站在门口:“同学,封楼了,从今晚开始,一直到明年开学。”我收拾好东西随他走了出去。408里正说得热闹,几个人叽叽呱呱不知在聊些什么。我走向楼梯,他关了415的灯,锁了门,一直跟在我身后。一进楼梯间,他返身将整层楼的铁门上了锁。我转身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同学?”他问。
      “408里还有人,你把他们锁在里面了!”
      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我,仿佛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来,半晌,道:“没有人,你弄错了。”
      “我听到有人说话。”我固执地说,盯着他的眼睛。
      “你幻听吧?”他现出饶有兴趣的神情。
      我无语。
      我们在夜色中下楼,他慢悠悠地开口,仿佛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408啊,是有故事的。里面死过人,后来就被封了。”
      “怎么死了人呢?星流学园是新楼,盖了没几年吧?“
      “是啊,这里的楼是99年建的,2000年,有一个班级的学生,在这里结伴考研。有的考上了,有的没考上,没考上的人中,有的找工作了,有的再考。从00年到01年到02年到03年……工作一年比一年难找,研也一年比一年难考。最后,只剩下六个人了。在03年考研前夕,408的一个女生最先承受不住,背着人们到杏坛大厅去哭,第二天人们在杏坛洗手间的一个隔间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旁边是撕得粉碎的政治□□。03年研究生考试结果公布后,408剩下的四个考研学生在房间里集体自杀,这间教室从此被封了起来。”
      “可是,我看见408教室门上贴‘08年考研勿扰’是怎么回事?”
      “说来奇怪,自从封了教室后,408门上仍年年贴出纸条,‘04年考研’‘05年考研’……你没有发现那些字是血写的吗?”
      我打了个寒噤,瞥了下他似笑非笑的脸,想老子写恐怖小说出身,才不会被你吓住呢。可是还是觉得脊梁直冒白毛汗。
      “你说最后有六个人,可死了五个,另一个呢?”我问。
      “那一个,”他顿了一下,“就是我。我托亲戚找到这份保安工作,虽然工资不多,总比死强些。”他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南凯大学是八度空间十大名校之一,毕业生出来做保安……太丢脸了,可是又没办法,形势严峻啊!”顿了顿,他又问:“你在这里学到这么晚,是要考09年的研究生么?”我连忙摇手:“哪有,我去年保研了,在教室里写些东西。”“什么?你保研了?”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凶狠,身体在黑暗中影子一样拉长,长长的手臂向我的脖子伸过来,眼球变得血红,如两团烧着的炭火:“我们那么辛苦地考了几年,你却轻松地保送……我恨你!去死吧!”他的身后响起了兴奋的尖叫:“夺过这个身体!我们也要读研!”“把她拉下来!”叫声混成一片,我脑中嗡嗡作响,关键时刻想起初中学的《宋定伯捉鬼》,一口唾沫喷了出去。

      我醒了,发现自己伏在415教室的桌子上,枕着我的日记本。教室里的六盏灯灭了五盏,仅剩我头上的一盏不断明明灭灭。我站起身,迅速收拾书包出了教室,一溜小跑奔向楼梯,将黑暗中的私语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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