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章（古剑同人）

　　临近年关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

　　那是好大的一场雪，飘飘扬扬的雪花没个停歇，一连几日，天地间都变作了混沌一色。

　　他趁着这场大雪，偷懒不去学堂，混玩了几天。玩得厌了，也只拿几本谈玄志怪的闲书看，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虽说没什么建益，可乐得逍遥自在。

　　反正，也到了年关了，就该是玩的时候嘛。

　　那人带着略微的责备询问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回答的。当然，回话的时候免不了挨挨蹭蹭的撒一回娇。

　　末了，对方也只带着些许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露出一贯温柔的笑意。

　　他立即得意起来，整个人滚到那温暖的怀抱里，两手揽住那纤细的腰肢，咬着玲珑的耳朵唧唧咕咕地说起悄悄话。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只不过就是想要这么亲亲密密的搂在一起，贴在一起，抱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就足够了。

　　雪终于停了的那天，他拉着那双纤长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到雪地里，在院中堆了个好大的雪人。拿来厨下的煤球给雪人做了眼睛，又拿了根大大的萝卜做鼻子，最后还将夏日用旧了的蒲扇和斗笠装饰在了雪人的手上头上。

　　只是，孤零零一个，总是有点孤单的吧。

　　他抬头询问，那双总是微微含笑的明眸之中却蕴着浅淡的空茫，直到他用力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重新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然后，那人摇了摇头，浅浅地笑了一下，用柔和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说的是什么，他并没有听清楚。因为忽然的一阵风，带起了呼啸，刮得他连忙捂住了耳朵，却又冻得手指冰凉生疼。

　　一双纤长的手把他的手握在了掌心里，捧到绯色的唇边，轻轻呵一口气，柔柔暖暖的水汽，就又让手指舒缓了过来。

　　而那热度，恍如一夕而来的春风，直从指尖传到了脸颊上头，他只觉耳尖都烧红了。

　　那人又笑了，却也不再说什么，牵起了他的手，拉着他走出了院门。

　　冬日里的琴川，也是很美的，特别是这样的雪后初晴，平明方霁，一点一点的金色日光在雪上染出了漂亮的颜色，看着竟然有种柔暖的感觉。

　　可惜，真的用手去碰触的时候，却只有一片冰凉。

　　他叹了口气，把湿冷的手指缩了回来。走在身侧的人也没有分毫不耐烦，又将他的手握住，让手心的热度温暖他的手。

　　真好。他嘻嘻笑着，心里想着，眼中望着，嘴里却说，还想要去看那边的花灯呢，拉拉扯扯的，总是不方便。

　　那人便放开了手，由着他乱跑。他知道，跟在背后的目光，总是充满了温柔笑意。所以他觉得特别安心，因为，只要有这样的目光跟随着他，去往哪里，他都可以。

　　他学业不精，猜灯谜的时候老是输，荷包里的铜钱一枚一枚地散了出去，手里却仍旧是空空如也。这时候，那双眸仍旧只是带笑看着，他就有些不满了。

　　拉一拉那杏色的衣袖，想要缠磨着对方帮忙，尚未开口，忽然想起这是在外头，做如此小儿女态，未免丢脸。可是，这么一直一直输下去，也是丢人。硬生生收住了，心里却想，这可真是心无灵犀，不得心意相通，怎么就没得主动帮忙呢？

　　正想着，只听噗嗤一声笑，再抬头看时，那漾着水色，荡着情意的眼睛里，更多添了几分笑意——原来，真就是等着看笑话呢。

　　他气得鼓起了腮帮，甩下身后呼唤的声音，一气跑到了河边。坐在河边的石阶上头，对着空荡荡的水面，冷冰冰的寒风，喘了几口气，这才冷静了些。

　　只是，仍旧意气难平。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喜欢捉弄人呢。

　　唉，谁叫你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爱捉弄人的人呢……他又自言自语地回答了自己，话出了口，才猛然发觉，自己竟说出了那样的惊人之言。

　　是喜欢……原来……

　　～～～～～～～

　　那两个字划过心间，划过唇齿，吐露到冬雪初晴的沁凉风中，又飘回到耳中的时候，已经是零零碎碎，可仍旧是……

　　可尚未来得及仔细咀嚼，身后呼唤名字的声音就渐渐近了，声音里满是焦急。他连忙跳起来，大声回应，一时间，也就忘了方才的纠结不宁。

　　一贯从容的秀丽青年自树丛中快步走来，发丝微微散乱，有一缕乌黑的发，横掠过艳色的唇。本是有些责怪之意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终究是转作了轻怜，叹了一声，便柔声说道，不如，去放河灯，权当赔罪。

　　已是夜幕初垂，河面上浮着点点烁光，他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姑娘家，可看了这满目浮灯漾影，也有几分心动，不由得就点了点头。

　　放了灯，就是原谅了对方。其实，原本也没有什么错或者不错的……不过是……习惯了被对方捧在手心里头。这么一想，又红到了耳根，还好如今天色已晚，没人看得到。

　　又耍了一回赖皮，硬要那人弹一曲给自己听。那人取出琴来，他仔细一瞧，顿时惊喜莫名——那不是，那不是上回他取回的那段桐木，斫成的琴吗？

　　从未见那人弹过，他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呢，原来，却是随身带着呐！

　　他欢欢喜喜地依偎过去，把自己当初取到桐木时的不易说出了十二分。对方微微蹙眉，带着担忧，他又舍不得看那愁容，连忙安慰说，方才都只是说笑而已。

　　一边说着话，一边听着那泠风漱玉的琴音，他迷迷蒙蒙，昏昏沉沉，眼前昏黄灯光，柔和笑靥，暖暖的杏色衣裳，全都化了，混在了一起。而那熟悉的声音说，你累了，睡吧。

　　不，不要睡……我还没有和你说……他这么想着，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可那声音却仍旧说着，睡了吧，都已经这么困倦了，还是睡了吧……

　　～～～～～～～

　　那就……这么睡了吧……他闭着眼睛，在不知多少个梦境中穿行而过，仿佛经由无数人世，见过了无数悲喜起伏。

　　直到，忽然再次听见了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光明。小女儿用凉沁沁的手心贴着他的脸颊，娇声唤着“爹爹”，说外头雪停了，正好玩雪。

　　他有些恍惚，一时间没有回话，娇惯了的女孩儿便撅起了嘴巴，说，爹爹还在做梦呐！

　　是啊……刚刚从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境中醒过来，还没有回神呢。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梦啊？

　　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似乎是很美的梦境。

　　却又是，很可怕的，一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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