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路德维希魔王大人

　　天气逐渐转凉，白昼也在慢慢变短，但对于路德维希来说，他却有些怀念起那个冬天几乎没有白昼的地方。

　　霍格沃茨的生活平静而又悠闲，但就像糖果吃多了一样，现在还不至于让舌根苦涩，但已逐渐寡味。

　　比起时刻绷紧神经的德姆斯特朗，霍格沃茨的课程安排就显得轻松得多。远在那个黑白魔法还没有明显分界的年代，两校的校长就曾在各种场合争锋交战过——“魔法初稳定状态下高压教学是否会导致未成年巫师身体受损”与“魔法启蒙进展缓慢是否会降低魔力值水平而影响巫师一生”。而这场持续了将近几百年的嘴仗至今仍然没有定论，却是将德姆斯特朗推上了顶峰，因其严格的教学而被欧洲的各大巫师家族所推崇，逐渐从一所地区性学校变成了一所面向全世界招生的精英学校，在偏离了常规普及教学的路上越行越远，至今在巫师界依旧褒贬不一。

　　反观霍格沃茨这个被誉为英国巫师摇篮的“辩主之一”在这场争论中反而被人们给忽略了，倒是把同属欧洲巫师界三强之一的布斯巴顿给拖下水了——要知道，法国人的短假多得像周末。

　　“这么说您应该是法国人？正在休假吗？”糖果店的老板一边包装着手里的各种糖果，一边问道。

　　“不，先生。我正在工作。”红发的男巫回答道，深棕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因为上周以及上上周他们有过一模一样的对话。

　　门后的路德维希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的监护人也正好在这时望了过来，目光仿佛能够穿透门板。然后红发的青年微微侧了侧身子，挡住了店主的视线。

　　路德维希轻轻推开门，猫腰钻了出来，而他拿着魔杖准备施展幻身咒的手却突然停住了，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下一秒就掀起了格瑞斯那厚重的毛皮斗篷，钻了进去。

　　莱特家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在斗篷下轻抖右臂，握住魔杖。然后某个恶作剧的小鬼头就感到一种仿佛液体浸湿一般的冰凉从头顶渗透下来，还有点痒痒的——一个幻身咒外加一个忽略咒。

　　“您的糖果，祝您有个甜蜜的周末！”糖果店老板一边递出包装好的糖果，一边说着祝福的话，就像对待每一个光临蜜蜂公爵的顾客一样，不管男女老少。

　　年轻的男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将那包糖果收到了他的斗篷下面。那宽大的冬装斗篷的领口和底边上翻着蓬松的棕红色毛皮。事实上，这种偏重于保暖的厚重斗篷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北欧巫师，而不是喜欢在冬季穿着丝绸长袍的法国巫师。

　　随着挂在门把手上的铃铛一阵轻响，在糖果店的门还没完全关上的时候，莱特家主的斗篷下面就传来一阵闷在布料下的大笑，他清楚的感觉到某个小鬼头的鼻子撞在他的背上。

　　“可以出来了。”忍住了把某个小鬼一脚踹出去的冲动，格瑞斯掀起斗篷，看着那个几乎把自己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小鬼从他的胳膊底下探出脑袋，“您已经十三岁了，路德维希少爷。”

　　“我才十三岁呢！”男孩嬉皮笑脸地反驳着，“这可是你说过的。”蹦跳着从他的监护人的斗篷里钻出来，然后又嬉皮笑脸地加了一句，“我的糖，甜蜜的格瑞斯。”理直气壮地伸出手讨要他的糖果。

　　“没有谁在十三岁的时候还在玩三四岁小孩子的游戏。”格瑞斯用他没表情的脸压下了心里想要揍人的冲动，扫了眼正拽着他的斗篷的小鬼，那模样真像是个在圣马丁节[注1]锲而不舍地讨点心的小孩，但他还是妥协地打开了包裹，“我以为您会把它们寄给墨小姐。”

　　“不不，糖果点心偶尔寄一次就好了，反正她也吃不到多少，都拿去喂动物了。”路德维希脸上孩子气的表情消失了，撇了撇嘴，但手还拽在格瑞斯的斗篷上，“等弗雷德和乔治的新糖果实验成功之后，我会让他们都记住的。”小花儿或许心软，但斯古雷特小少爷的未婚妻可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别以为路德维希大大咧咧，在某些方面他可不是一般的小心眼。

　　“关于两位韦斯莱先生，恶作剧糖果的事情还请您暂缓一段时间。奥兰多似乎在方向锁定的问题上有些头绪了。”莱特家主一边撕开糖果包装，一边汇报着，“而且盐湖城的案子拖不了太久，观望中的议员开始倾向另一边了。”

　　“没关系，反正‘反弹指环’他们没参与，不过进展我都会告诉他们一声，毕竟这次也得挂着‘W & W’的招牌。”路德维希眼神暗了暗，“叫阿尔弗雷德转告迈克，压不下去就尽力拖着，实在不行也没有办法了，成品在一周之内怕是做不出了。这次是我欠考虑了。”

　　“水枪羽毛笔”确实是一样有趣的恶作剧玩具，可就是连路德维希也不会想到——有人竟然把它用在投毒上。

　　归功于那不小的射程和精准度，在昏暗的小酒吧里，就是个身经百战的奥罗在不知道这种小东西的情况下也根本无从防备。美国的巫师首脑会议已经开始关注这个小玩意儿了，甚至有议员提出要把所有跟“天才少年路德维希”有关的小发明都归类在管制道具里。此时，路德维希真的蛮讨厌自己有时候实在是严谨过头了，要知道他可是在笔杆上的忽略符文上下了很大功夫。

　　都是臭老头子的错——路德维希没有丝毫犹豫地把这推卸到对他言传身教的导师身上。

　　但只是生气是没有用的，自己的烂摊子得自己收拾。不过路德维希却不希望被这些小事影响他的心情——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啊呜。”格瑞斯递过来的糖果，路德维希看都没看，张嘴咬了下去，还狠狠地嚼了两下。然后，那微微辛辣和清清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才察觉出不对劲——这不是血腥棒棒糖，这是传统的甘草棒棒糖。路德维希虽然不挑食，但他也有权利选择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就像腥甜的棒棒糖和辛甜的棒棒糖。

　　“嗷！格瑞斯！”愤怒的小鬼含糊不清地怒吼着，朝他的监护人扑了过去，打成了一团。路德维希发誓他刚才听见格瑞斯很小声地笑了，虽然脸上没表情，但肯定笑了。不，就算是自己幻听，他也要让格瑞斯付出代价。

　　“您说过您要戒掉、唔......”糖果包被“抢走”还挨了两拳，格瑞斯面无表情的说着，然后被某个小鬼报复地塞了一块甘草糖进嘴里。

　　但事实上，某个小鬼的“甘草糖惩罚”对于莱特家主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年轻的男巫三两下咬碎了嘴里的糖吞咽下去，接住了斯古雷特少爷砸给他的包裹，随手收进了斗篷下的暗袋里。在格瑞斯面前，连“什么都吃”的小斯古雷特也能被称之为“偏食”，毕竟对于年轻的莱特家主来说，他根本没有什么厌恶的食物，当然，他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概念。

　　“非常好养活的两个家伙。”——“墨门潜蛟”魏无契语。

　　接过了小精灵递上来的斗篷，披在随便套了件校袍就跑出来的斯古雷特少爷身上，格瑞斯当然注意到那个小鬼的长袍下面只有件衬衫，连马甲也没有。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路德维希已经撇着嘴往前面蹦跶去了，刚披在肩上的斗篷几乎要滑落下来了。

　　魔杖动了动，斗篷扣自动扣紧，又外加了一个保暖咒。跟在某个随性的小鬼身边越久，就是向来让人难以亲近的格瑞斯也越来越习惯照顾人了。哦，当然，他也越来越像个称职的“家长”了——“如果您不希望墨小姐在电话里听见您的咳嗽声，就请系好您的斗篷而不是像个火烈鸟一样扇来扇去。”——这句威胁可比老斯古雷特那句“你要是再捣乱今晚就不准看电视”有用多了，某个小捣蛋鬼立刻乖乖地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十月末的天气并不算特别的友好，阳光被厚重的云层分散得过分柔弱，虽然没有下雨，但被浓雾笼罩的村庄依旧带着潮湿的凉。走在霍格莫德的街道上，唯一的暖色调就是远处模糊的橙黄，但再过不到一个月，那些秋叶也将在更加强劲的寒流中一一落下。

　　唔，看上去很暖的还有一个。叼着糖棍的路德维希微微抬头看了看格瑞斯，低头认真想了想，然后再次掀起了他的代理监护人的斗篷钻了进去。他承认穿少了是他自己的错，但为了他未婚妻不会担心他生病，格瑞斯应该不会拒绝跟他分享一下那非常保暖的斗篷的，斯古雷特少爷是这样想的。哦，当然，格瑞斯拒绝也没用。

　　毫无意外，这次胜利的是斯古雷特少爷，所以当尖叫棚屋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奥兰多只看到了莱特家主一个人。

　　“哟，处女[注2]......”话音未落，就有一个锋利的魔咒作为回应，几乎擦着奥兰多的脸飞了过去，“还在为圣王守贞呢？”一个灼热咒语在奥兰多的面前被空气中一层透明的防御魔纹阻挡了一下，他微微侧头躲过了那个偏离的魔咒。

　　莱特家主一个箭步逼到了那个眼袋乌青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男巫面前，鲜红的眼瞳里仿佛燃起了火焰，声音冰冷地说道：“不要开那些劣质玩笑，奥尔特加先生。”他一个小时前在霍格莫德村口被两个浓妆艳抹明显是做□□生意的女巫缠着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定是眼前这个家伙捣的鬼，“以及请注意一下你的用词，这里有未成年。”最后那句话轻得像是锋利的刀尖，在心口上打了个圈。

　　“嘿，格瑞斯！我本来要给奥兰多一个惊喜的！”落后了半步的路德维希的声音从格瑞斯的斗篷下面飘出来，奥兰多这才惊讶地注意到那斗篷不自然的鼓起，“以及，虽然我也没有任何经验，但是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哟。”那个小鬼头从毛皮下面探出脑袋，脸上挂着嘚瑟的笑，眨了眨眼。

　　两个单身的成年男巫被噎了一下，小斯古雷特扑上去草草拥抱了一下奥兰多，又蹦跳地跑去看地板上那个被破解后残存的防御基阵，一边随手把斗篷甩给隐身跟在他身边的小精灵。

　　奥兰多没再说什么，他可不希望自己跟格瑞斯的私人恩怨吵架戳到了斯古雷特少爷的禁词怒点，虽然现在看来，那个小鬼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原本正要错身而过的莱特家主却停在了奥尔特加先生的旁边，微微侧脸，在对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想，你应该还记得路德维希少爷为什么想要杀掉克林斯曼。”

　　当然记得，暑假的“圣子青春期教育”这场闹剧足以让圣徒高层记一辈子，某个小魔头的怒火几乎毁掉了总坛地下三层的建筑，破坏力比起半年前撕裂德姆斯特朗魔法阵那次只强不弱，而那只在金斯瓦特家主默许下被送到了圣子床上的纯种媚娃现在已经被转赠到奥兰多实验室的笼子里充当药剂试验品去了。

　　承袭古时的传统，十三岁对于古老的巫师家族的男孩来说非常重要，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不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可以跟随在长辈身后开始接手家族事物的少年了。还有一项，也是从古至今都被男孩子们所期盼的——青春启蒙的开始。

　　所以当克林斯曼家主拐弯抹角地打听到老斯古雷特并没有给自己刚刚公布成为继承人的孙子送一个媚娃作为生日礼物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哦，他当然知道小斯古雷特有个可爱的未婚妻，可这传统为的不就是防止家族继承人在新婚之夜不知所措吗？于是这个投机取巧的家伙走了金斯瓦特家的门路。

　　当看见那只纤尘不染的纯种媚娃的时候，金斯瓦特家的现任家主康拉德-金斯瓦特也觉得给圣子一个青春期的教育是必要的，或许可以消磨一下这小鬼在无休止的恶作剧上的精力。而老金斯瓦特则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猜测当年他们的王是否也是缺少了一只几乎完美的媚娃来做他的青春期引导以至于后来走到了岔路上、哦不、他没有任何不敬，这些猜测也只当是喝醉的老头子的胡思乱想罢了。

　　然而，就在长老们猜测着圣子正在初尝那甜蜜的禁果的时候，路德维希轰开了圣坛入口的石门——当然，也是因为圣坛从来不对他这个圣子设防，破坏起来就跟狼人碾过麻瓜花园一样。这时离他进入卧房也才过去不到三分钟，其中包括他几乎掐死了那只“哪里来的野鸟”的时间。

　　十分钟后，匆忙赶到的莱特家主成功制止了圣子对无辜圣徒们的迫害，代价是烧毁了整个负二层。

　　但是圣徒们眼里的救星却不是阿贝特-克林斯曼的救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前圣徒格瑞斯-莱特并没有阻止路德维希迫害格林斯曼家主的意思，而是站在一边冷眼相看。

　　直到老金斯瓦特苦苦恳求后搬出了圣王盖勒特-格林德沃，才终于从愤愤收手的圣子路德维希-斯古雷特手里救下了几乎变成了碳烤切片鸡的阿贝特。

　　这时，作为代理监护人的莱特家主才终于慢条斯理地转达了斯古雷特家主的意思——“路德维希还小，叫那群老混蛋不要多管闲事。”

　　“如果您还记得路德维希少爷有个未婚妻，就不该做出这种事情。”年轻的莱特家主加了一句。

　　等等，这梅林的裤衩子！圣徒们有些回过味来，不说刚十三岁的小斯古雷特，也不说过分宠溺孙子的老斯古雷特，作为圣子代理监护人的莱特这句话似乎透露着一个意思——咳，现场的气氛之下没人敢多说什么。

　　这时，作为沃尔夫-斯古雷特老先生忘年之交的奥兰多-圣徒们此刻眼中的勇士-奥尔特加先生站了出来，一手拽着一个危险系数直逼A级逃犯的男孩的后领，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等等，你们俩不会不知道用媚娃给继承人开导初夜是所有纯血贵族的传统吧。”

　　回过头来的莱特家主那冰冷的眼神里满是不耐烦，但那微微扬了一下的眉毛表明了他确实不知道，毕竟他六岁那年所有亲戚都死光了，十三岁那年成为莱特家主的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住校，除了德姆斯特朗发的被所有男生都嘲笑的《青春启蒙》以外，这位全校第一的精英真的完全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的性教育”。

　　“我当然知道，”小斯古雷特眼里也是满满的不耐烦，“我订婚前就读过《青春启蒙》了。我不需要一个鸟人来做什么鬼指导，我的身心完完全全都属于我的未婚妻！”作为一个七岁就见过媚娃真面目的小鬼确实在青春期会比同伴们少了很多乐趣。但是——梅林啊！他订婚的时候还不到十一岁吧？十岁就做青春启蒙，斯古雷特老先生您那个“孙子还小”的概念到底是什么啊！

　　“噗嗤——”笑出声的是奥兰多，如果斯古雷特少爷不知道这传统还好，他什么也不会说，但是现在只剩下被队友卖了的格瑞斯，某个暗恋碧塔的家伙在内心里已经开始赞美上帝——多么好的把柄啊小莱特还是个处。

　　在空旷寂静的大厅中，这是多么突兀的一声笑啊，莱特家主的脸一瞬间就黑了——梁子结大了呢，奥尔特加先生。

　　“是啊，为了他那个可爱的中国未婚妻。”此时格瑞斯看了一眼那个正用魔杖在空中勾勒魔纹的小鬼，依旧是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但在国籍上微微加重了音，“不知道八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她对丈夫前床伴的数量的容忍度是多少？八个？”不用去看，格瑞斯都知道奥兰多的脸色一定是铁青的。虽然他也知道，连墨家小姐都会写信对巫师的“传统青春期教育”表示理解，从没见过自己曾祖母且完全是个德国女巫的碧塔就更不可能在乎。

　　他只是想狠狠打击一下奥尔特加罢了，当然，不能打死了，因为斯古雷特少爷不允许。

　　格瑞斯走到路德维希身边，尽职尽责地帮他脱了校服外袍，然后接过了小精灵递上来的毛衣给他套上。

　　“哦！我亲爱的奥兰多！你真是个天才！这步逆旋转的拆解太棒了！”从毛衣里头钻出来，路德维希黏在魔法阵上的目光终于移开了，抬头却看见了几乎失魂的奥兰多，“嗯？”

　　二十三岁的奥兰多-奥尔加特，再一次感受到了爱情无望。他第一次性经验在十二岁，如果说男床伴的话，确实不到八个，但是——“该死的，我到底跟多少个女人睡过。”他在心里咒骂着。

　　“奥兰多？”路德维希又出声唤了一次。

　　脸色比先前更加病态的奥尔特加先生终于回过神来了，微微甩了甩头，露出来一个标准的“风流一笑”：“为您效劳，我的小路德维希。”斯古雷特少爷表示要少了那两个乌青的熊猫眼估计弗赦尔小姐会愿意多看他两眼，但随即又想起奥兰多这几天是在为谁而忙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哦，当然，就算是路德维希心里有那么一丁点愧疚，他也不会大发慈悲地停止压榨奥兰多。

　　四处环视着这间破旧的老屋子，破烂的家具堆在角落，上面积满了厚厚的尘埃，倒是那个依旧嵌着半个残阵的地板上干净得纤尘不染——这是典型的奥兰多风格，工作的地方是整洁的，工作以外的地方一概不管。

　　“你说的那个半成品的凯尔特困兽阵在哪儿？”路德维希喜欢研究魔法阵，因为即使是同一个魔法阵，在不同人的理解下被不同的人画出来即使有着一样的效果却不会是一模一样的阵。所以在研究了无数书中记载的魔法阵后，他对那些古时流传下来却仍在使用中的魔法阵产生了更大的兴趣。他导师的笔记中有个早年提出还没被完全验证的课题——咒文细微偏差随时间对魔法阵效力的影响。

　　“在楼上那个有半架破钢琴的房间里，昨天没完全拆解隐纹，您得再撒一遍显性水。”奥兰多一边给自己的眼眶施了两个遮掩黑眼圈的咒语，一边解释着，现在他的脸配上他的笑容才能算得上迷人，当然，不是他不注重仪表，他是没想到他的小主人一大早就来了，“大约二十年前，这里住过一个未成年的狼人。”

　　路德维希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格瑞斯第一次进入尖叫棚屋的时候就用双面镜告诉他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有兽类搏斗的痕迹，那时他就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此时转头望向他的监护人，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您的猜测是正确的。”格瑞斯点了点头，路德维希三天前托他调查的事情昨天下午有了答复，“温德先生的曾孙向您问好，带有一个您的挚友给您的口信。”温德老先生退休前是圣芒戈的生物伤害科的主治治疗师，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将近五十年，直到十二年前退休。

　　路德维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确定他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真身了——他是一个狼人，一个在入学前被狼人袭击的小巫师。

　　或许再过一两个月，才会有学生慢慢地从卢平教授的请假时间和次数上猜出他是个狼人，但路德维希这个把中国历[注3]记得比公历还清楚的家伙仅凭他们院长给六年级和二年级两次黑魔法防御术的代课时间，甚至不用对照月亮周期表就看出了端倪。一开始路德维希只是以为教授有亲人是狼人，或许在满月时需要照看一二，但从卢平教授每次请假回来后的虚弱来看，那很像是服用狼毒药剂后的副作用，而放眼整个英国，虽然没多少人会调配这种复杂的药剂，但斯莱特林院长很明显就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

　　而现在，他得到了当年卢平教授的主治治疗师的证言。

　　当然，路德维希根本不介意卢平教授的狼人身份，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在德姆斯特朗最喜欢的教授之一还是个吸血鬼。他的寻根问底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小好奇心，证明自己的猜测罢了也仅仅是为了“知道”罢了。

　　谜底揭晓，答案正确，小斯古雷特心情颇好地哼了两声，顺着奥兰多的指引走向那条昏暗的走廊，一边考虑着圣诞节要不要在给某个算是他“导师的导师”的老鬼寄礼物的时候添一句“我现在的教授是狼人哦”，在祝福语的后面。

　　顿了顿，路德维希微微歪了歪脑袋，表情有些古怪地问：“温德？我的挚友？”从格瑞斯这连名字都不提的语气来看，这个小温德应该只是个连继承人都算不上的孩子，但路德维希可没在霍格沃茨碰见过姓温德的学生。

　　“科尔温-温德，母亲来自法国的罗内家族，目前在布斯巴顿就读。”格瑞斯解释道，展开手上的校袍帮路德维希披上，又补充了一句，“法国现在在放短假。”想起了糖果店里的对话，路德维希小声地笑了。

　　“哼哼，我的挚友。”小斯古雷特转了转眼珠，一说到布斯巴顿，他也就马上明白了，自称是他挚友的也就只有迪迪埃-舍瓦列一个，“什么口信？”带口信只有两种可能，他没往坏里想，所以很有可能只是告诉他这个温德是舍瓦列少爷信任的人。

　　格瑞斯看了路德维希一眼，用法语把那个口信重复了一遍：“那位夫人又在房间里放满了矢车菊。”花名用的却是德语。

　　奥兰多一瞬间真的非常想嘲笑莱特家主的法语发音，但是他忍住了，现在不是时候。他看了一眼步伐明显有些僵硬的斯古雷特少爷，问道：“是指勒克勒豪德夫人吗？”他知道这位传奇女巫跟路德维希的关系匪浅。

　　“不，她还是小姐[注4]。”路德维希刚才所有的小得意都在一瞬间消失了，下意识地紧了紧外袍的领口，“如果这个老妖婆能嫁出去，我愿意每天向上帝祷告。”这不仅是坏的那种可能，还是最坏的消息——他的“挚友”甚至不能肯定这条消息能不能传到他这里，他用了“夫人”而不是“姑母”。但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路德维希此时却不是因为内容而感到汗毛的竖起——口信不是假的，倒像是那个“老妖婆”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迪迪埃传这个消息给他，他觉得他的“挚友”此时的处境非常糟糕。

　　“还有什么消息，格瑞斯？”小斯古雷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沮丧，拖着步子跟在奥兰多的后面。

　　“‘海狼’的人在里斯本守到您未婚妻的叔叔了，进展很顺利，似乎并没有起疑。他现在已经在‘珊瑚堡垒’号上了，预计三天后会跟船队汇合。”这是个好消息，路德维希不希望魏无契跟任何教廷势力有所接触的话，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从南下的路上引到更远的地方——大航海的起点足够吸引人。也正如他所料的一样，好奇心能把魏无契从卢森堡的布农弗雷带到霍格莫德，那么同样也会引诱着他偏离计划的线路，为了加入一次真正的北欧航海之旅而登上了奥斯特的船。但这样的好消息也只能让路德维希的心情稍微好起来一点点。

　　“我想，他应该还有话带给我吧？”路德维希慢条斯理地问，站在楼梯口，并没有跟着奥兰多走上那条嘎吱嘎吱作响的老楼梯，而是用魔杖轻轻触了一下扶手。一瞬间卷起一阵小旋风，从下刮卷而上，扫净了整个楼梯。

　　格瑞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四周，但尖叫棚屋里很显然只会有他们三人。他顿了顿，说道：“‘捣鬼的混球和中国佬我带走了，两周后在鹿特丹给伟大的安德西亚斯-奥斯特船长准备好足够的朗姆酒。’”他不喜欢直接转述原话，但路德维希总喜欢在口信上夹带暗语。

　　“两周......安排一下，让‘海燕’派人过去接应，他应该只是稍作停留。”路德维希的手轻轻搭上了楼梯扶手，拂过那布满了裂痕的老木头，微微皱了皱眉，声音冷了下来，“转告他，‘刷干净嘴再讲话，否则下次的报酬就是柄海胆牙刷。叛徒自己看着办，我要个合理的解释。’”

　　格瑞斯点头应承。路德维希心情不好，那么撞上枪口的奥斯特船长也就不会好过。原本那个得了大副暗示的炮手，在碰上某个“中国巫师”之后一边给斯古雷特少爷传信，一边带着人在葡萄牙跟西班牙之间来回兜了个大圈子，那时的路德维希虽然在双面镜那边抱怨着——“野心不小的混蛋！让他干点事儿还敢要挟！”——但格瑞斯看出来他并没有在生气。现在要个“合理解释”那就表示着，别说是这个炮手，连着船长最信任的大副也必须受到惩罚。而“叛徒”这个罪名，在“幽灵”号上最轻也是个沉海。

　　伟大的安德西亚斯-奥斯特船长其实非常非常的冤枉，他最信任的兄弟和他明面上最大的金主、实际上的效忠对象有着不可调解的矛盾也就算了，他是真的没料到莱特家主会一字不差地把他让水手传的话重复给了斯古雷特少爷听。他可以用三年份的朗姆酒发誓，那个“中国佬”是那个传话的笨蛋加上去的绝对的绝对不是他的原话。那句话里可是一个暗语都没有，他跟斯古雷特少爷之间可不需要像舍瓦列少爷那样打哑谜。

　　安德西亚斯-瓦尔德马-奥斯特......瓦尔德马-奥斯特......

　　奥兰多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两人，但却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在舌尖上一遍一遍无声地转动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感受到那由内而外几乎喷涌而出的激动，那难以平复的情绪波动——“疤脸鲨”瓦尔德马-奥斯特，是诺亚在海上失去踪迹前最后见的人。

　　他一直以来以为斯古雷特少爷只是跟奥斯特船长有些交易，可这次他分明从那理所应当的命令语气里听出来，这个有着“海上头狼”之称的海盗早已向圣子投诚。不不、他当然不会问，路德维希少爷把他留在身边就是对他的恩泽，路德维希不说，奥兰多就不会问。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是长老会插进斯古雷特家的探子。

　　这是命运的指引——奥兰多几乎就要感叹出来，但他的手碰到了那枚一直放在心口位置的银镜，又把话语咽了下去。

　　奥斯特家族那海上冒险的基因在一代代传下来，终于在这个继承了他的名字作为中间名的后代身上又重新显现出来。哦，当然，这就是命运、命运......安德西亚船长做出了他的先祖一样的选择——就像瓦尔德马-奥斯特效忠于诺亚-斯古雷特一样，五百年后，他向斯古雷特家的第三个“辉煌”献上了他的忠诚。

　　奥兰多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着，但路德维希没有察觉到那小小的异样，在他看来，这个有着一半西班牙血统的家伙向来都有些疯疯癫癫。而若是在平时，格瑞斯或许会多注意奥兰多两眼，但现在，他跟在路德维希身后往楼梯上走，注意力却在楼梯的下面。

　　“嘎吱——嘎吱——”老旧的楼梯因为三人的体重而抱怨似地叫嚷着，格瑞斯在半层转弯处追上了路德维希，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在两人同时踏上上半层的第一节楼梯时——

　　奥兰多只感到一阵风，身后的楼梯因为忽然少了负担而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声音，当他回头的时候，身后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

　　[注1]圣马丁节：德语Martinstag，每年的11月11日是庆祝神圣的马丁之旅的节日，称圣马丁节。在德国，奥地利和瑞士很多地区盛行圣马丁节的游行。常常有扮装成罗马士兵并身穿红披风的骑士，伴随着小孩们提着灯笼串街走巷，以示纪念。小孩子们挨家挨户敲门，站在门口唱歌，请求糖果，点心，水果或其它礼物。（百度百科）

　　[注2]处女：德语中处男处女为同一个词，应作处男译。而奥兰多因为格瑞斯的名字（Grace，多为女名），经常称他为“莱特小姐”（见十六章），故此处作处女意。

　　[注3]中国历：既阴历。

　　[注4]小姐：欧盟2009年统一女性称呼为夫人之前，未婚女性的称呼为小姐，例如法语Madame与Mademoiselle的区别。文中勒克勒豪德小姐未婚，前文中的“夫人”是迪迪埃对她的暗号代称，故路德维希此处纠正被误导奥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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