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落魄戏精修士VS执棋入局国师】
(第一人称)
我,含枝,前元婴修士,现战败国质子,包了份色诱敌国国师百里阙、窃取情报的活儿。
我演得投入,骗他情根深种,还顺便揣了个崽。
后来,毒已解,我立刻打包跑路。
不料那位算无遗策的国师将我拦住,红着眼哑声问我:
“含枝,留下,可好?”
内容标签: 生子 穿越时空 甜文 朝堂 ABO 日久生情
 
主角 视角
含枝
互动
百里阙


一句话简介:国师攻略记

立意:甜文一篇

  总点击数: 31   总书评数:3 当前被收藏数:7 营养液数: 文章积分:139,777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纯爱-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主受
  • 所属系列: 2025.11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413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本文包含小众情感等元素,建议18岁以上读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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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上枝

作者:宁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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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上枝


      我,含枝,前元婴修士,现战败国质子,包了份色诱敌国国师百里阙、窃取情报的活儿。
      我演得投入,骗他情根深种,还顺便揣了个崽。
      后来,毒已解,我立刻打包跑路。
      不料那位算无遗策的国师将我拦住,红着眼哑声问我:
      「含枝,留下,可好?」

      1
      屋外秋风又起,带起几片泛黄卷边的落叶。
      凉意扑面而来,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想我堂堂元婴修士,竟沦落至此,连一点凉风也扛不住。
      是了,今非昔比。
      此地已非我故土。
      这里是,大昭国师府。
      而我,是天衍送往大昭为质的废物坤泽皇子、的替代品,兼随时会死的细作。

      2
      半月前。
      我醒来时耳边一片嘈杂。
      「……谁能料到会有山匪?八皇子没了,我们要怎么交代?」
      「八皇子死了事小,耽误了主上的大计,你我都要陪葬!」
      「主上看中的是结果。那不是还有个现成的?」
      「这模样倒是有九分像,坤泽之身虽难得,但一个死了的坤泽,哪里比得上活着的中庸?」
      「给了他服下『浮生浅』,顶上去。」
      吵,很吵。
      我想叫他们闭嘴,却发现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眼皮也沉重非常。
      动了动手指,灵力还在,却也很微弱。
      下一瞬,我感觉有人探上我的脉搏。
      「八皇子是坤泽,他乃是平平无奇的中庸,要真被识破……」
      「怕什么?」
      话音未落,一只手粗暴地捏开我的下颌,将腥甜的液体灌入我的口中。
      挣扎不得,我只能再次陷入混沌。
      「……到了国师府安分些,想尽办法得到百里阙的信任,否则,别想拿到解药……」
      国师府?百里阙?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先找个地方疗伤再说,至于这胁迫之仇,来日方长。
      马车不知颠簸了多久,终于停下。
      车帘被掀开,我下意识眯起眼。
      有一人站在光影尽头,风姿清绝。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即日起,你住在秋良院。」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我被半扶半架着经过他身旁时,强撑着抬起头看了一眼。
      嗯,颈间一凉的感觉。
      无碍,无碍。
      我含枝修行数百载,讲究一个能屈能伸,这点威胁,暂且记下。
      但很快,我笑不出来了。
      这所谓的「秋良院」,清冷偏僻,未免也太寒碜了些。
      墙头草长了一尺高,屋外守着层层府卫,夜里不知又有多少暗卫盯梢。
      我只能缩在房里,趁着夜色悄悄吸纳稀薄的灵气,准备跑路。
      是的,等灵力恢复,解了「浮生浅」,我就卷铺盖跑路。
      什么色诱、探秘,通通见鬼去。

      3
      「江公子为何还未更衣?」
      静立一旁的侍女看我久未动作,眉头微蹙,轻声提醒,「国师已在一心阁等候多时了。」
      是了,在所有人眼中,我不过是个被家国所轻易放弃、被软禁在这国师府的可怜虫。
      我垂眸掩住眼底的不耐,换上一副顺从的模样。
      「春霞姐姐稍等,我这就来。」
      收回才跨出门槛的一脚,我转身合上房门。
      乖顺?忍耐?
      自然。
      谁叫我身中奇毒、受制于天衍皇族,还被困于国师府呢?
      现下,百里阙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要「巴结」的对象。
      我愈想愈觉得可行。
      不过,百里阙将我扔在这秋良院半月不管,如今突然召见,定没那么简单。
      一心阁内,一架屏风隔开了内外。
      屏风后,一道身影临窗而立。
      乾元与坤泽独处时须避嫌,这屏风倒是做得周到。可百里阙这人,恐早就对我存了试探。
      「八皇子。」
      百里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冷冽清润,有如一汪寒潭。
      「在府中住得可还习惯?」
      习惯?若不是如今我只能暂留国师府养伤,我一天也待不下去。
      最后,我咬着唇,细声细气回道:「习惯的,多谢国师关怀。」
      屏风后的人似是笑了。
      等等,百里阙竟绕屏而出。
      脚步声渐近,我慌忙低下头。却有几本书册闯入视线。
      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是百里阙认真的眉眼。
      「殿下千里迢迢赶来大昭,想是思念故乡得紧。这是我让人寻来的风物志,或能解殿下一二乡愁。」
      我即刻伸手接过,连连道谢。
      百里阙却忽然抬手,朝我颈后袭来。
      我心头一跳,正欲侧身躲过,又撞进百里阙深深的眼里。
      我索性闭上了眼,僵在原地。
      那微凉的指尖抚上我后颈处的膏药,激得我一阵战栗。
      须臾,百里阙撤回手,转而用指尖轻抬起我的下巴,让我无法回避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间,百里阙薄唇轻启:
      「殿下的雨露期,快到了吧?」

      4
      百里阙这厮,老奸巨猾,诡计多端。
      我,含枝,一个正经的修士,又不是江寒枝本尊,哪里来的雨露期?
      不过,信香浮动、意识迷离、体温升高……做到倒也不难。
      来之前天衍的人曾塞给我几瓶助兴的虎狼之药,届时我再以灵力催动气血,还怕装得不像?
      月黑风高夜,我佯装失足,跌入了秋良院旁的荷花池里。
      被捞起来后,我趁机服下那药。
      不多时,药力发散,周身恍若有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一股邪火上窜,直让我口干舌燥。
      高热混着药效袭来,我瘫在床上满意地想,这下府中上下都知道我「意外」引发雨露期了吧?
      夜更深时,我散开衣襟,抱着锦被辗转哼唧。
      百里阙怎么还不来?
      我只得再接再厉,偷偷往门外张望,作出痛苦模样,打翻了药碗,带着哭腔喊道:
      「国师……好难受……」
      「不是说……会护好我的?」
      足足煎熬了一柱香,我都快要假戏真做时,一心阁终于传来回话。
      国师问我可需另寻一位乾元帮助。
      我:「……」
      百里阙,你够狠。
      我要的是乾元么?
      许是我这边动静闹得不像话,百里阙还是来了。
      昏昏沉沉间,我勉强睁眼,看到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他,就站在门口,死活不进来!
      「八皇子?」
      我依照恶补的坤泽雨露期发作情状,颤颤巍巍朝百里阙伸出手,一手在被中狠狠在大腿上拧了一把。
      钻心的疼。
      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倒也有了几分真意。
      「百里、阙……热,难受……」
      百里阙看了我很久,他问:
      「很难受吗?」
      百里阙这才缓步走近,在床沿坐下。
      机会啊!
      我顺势滚进他怀里,一股如雪后青竹般冷冽幽远的气息霎时将我包裹住,竟也带走了些许燥热。
      是真舒服。
      然后,下一刻,百里阙却用他那满是关怀的眼看着我。他说:
      「需要我为殿下寻一位乾元来么?府中干净的侍卫,或是,去外面寻一位家世清白的?都可以。」
      我:奸人!
      我在心底将他大骂一顿,面上故意瑟缩一下,抱紧了百里阙的腰,将脸埋在他身前猛地摇头。
      「不要别人,不要,只要你……」
      「殿下,」百里阙好像轻笑一声,无奈一般,「不可任性。」
      说着,百里阙竟把我捞起,重新塞回被褥里,又给我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殿下,雨露期更应防寒,免得受凉。」
      我:!
      本就燥热,这下更是火上浇油。被气的!
      方才气息交错的刹那,百里阙身上的雪竹清香勾得我气血翻涌,汗水浸透了脊背一般。
      百里阙!我又暗自将他翻来覆去骂了数百遍。
      百里阙的手指此刻隔着一层锦被,缓缓下移,不轻不重按在我小腹位置,偏还一脸认真。
      「是这里不适么?」
      霎时间,酸软感窜遍全身,我险些失声,本要逃脱,腰肢却不可控地向上迎合他的动作。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又羞又愤,我直偏头将脸颊埋进被褥,闷声驱赶他。
      「走,你走……」
      「那殿下告诉我,」百里阙却不依不饶,扳转我的身体面向他,「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可我更愿意相信,」不等我答话,百里阙俯身逼近,「凭殿下的意志力,定能自己渡过。」
      音未落,百里阙话锋陡然一转:
      「不过,我为何始终闻不到殿下的信香?」
      我本就混沌的脑子一下恍若被惊雷劈中。
      一个乾元,质问一个雨露期的「坤泽」,为何闻不到你的信香?
      百里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这么试探的么?
      我慌忙捂着后颈那处,气息不稳应道:
      「来时……受了伤,信香不稳。」
      百里阙闻言作势起身:「既如此,那更须府医……」
      要穿帮了,啊喂!
      百里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我惊得顾不上其他,伸手就要抓他。
      慌乱间,却握成了他微凉的手指。
      目光相接。
      空气也变得粘稠寂静。
      「殿下不喜欢?」
      良久,百里阙出声询问,即刻又道,「那便不去了。」
      我悬起的心还未落地,又见百里阙开始解腰上系带,而后除了外袍,随手搭在架上。
      等等,他要做什么?!
      「我早年服用了过多特殊药物,对信香感知比寻常乾元迟钝许多。」
      然后,百里阙无比自然地在我床外侧合衣躺下,还给自己掖了掖被角,翻身背对着我。
      「殿下既不愿要别人,又偏要我陪,那便安睡吧。」
      我抱着被子愣在原地。
      这,就完了?
      不追究信香了?不叫府医了?他,就这么睡了?
      一口气堵在胸口,我瞪着百里阙的背影,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5
      有道是时运不济,喝凉水也塞牙缝。
      那一夜折腾,我竟真把自己熬出了风寒。
      灵力尚未恢复,又有药力加持,再加上百里阙睡在我身旁带来的内火,几者夹攻,我这般体质也倒下了。
      百里阙倒是往秋良院来得更勤了。
      有时递给我几本杂记闲谈,有时又状似随意问起我天衍风物。
      最可气的是,他竟将那拜帖随手搁在我面前,「好心」问我:
      「可惜了,王尚书家的公子几番相约,殿下这般情形,怕是去不了了。」
      而我,只能在暗地里骂他,面上仍装出几分失落、虚弱。在百里阙喂药时故意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肌肤。
      然而,即便我已经表现得如此「人畜无害」,秋良院外的侍卫也不见少!
      百里阙根本没因我的「乖顺」而放松警惕。
      眼见月末与天衍接头拿解药的日子将近,我体内灵力只恢复了两三成,远不足以逼出「浮生浅」。
      我透过窗望着外面的高墙。
      我出不去,那天衍的又怎么进国师府?
      难道,天要亡我?

      6
      转机来得意外。
      礼部尚书之子广发请帖,举办赏花宴,竟也往国师府递了一份。
      当侍人将那帖子呈上来时,我适时流露出几许希冀与怯懦。
      百里阙眸色微动,示意侍人将请帖送给我。
      我捧着帖子,佯作踌躇后怕地看了百里阙一眼。
      百里阙指尖轻叩桌案,嗓音淡淡。
      「殿下想出去?」
      我立刻点头:「可以吗?自入府后,我还未曾见过昭京的繁华。」
      顷刻我又缩了缩身体,怯怯说道:「也可以不出去的。」
      百里阙沉默了一会,就在我脑中千回百转,思量下一个对策时,他应了。
      「可。」
      一时喜上心头,可那喜悦之下却也划过一丝怪异。
      顾不得细想,出府的机会就在眼前。
      按照计划,只要我能甩开百里阙的眼线,天衍的人自会主动来寻我。
      可是,当我踏入宴席,在一众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里,一眼看见那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百里阙!
      不好好待在国师府,怎么在这里?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要就坐时,环视一周,我倒霉地发现竟只有百里阙左侧还空着一个位。
      「国师。」
      我淡淡颔首,垂眸压住心底异样。
      整场宴席,我如坐针毡。
      不是在握着酒杯僵笑,就是反复打腹稿。
      一侧百里阙却是从容,旁人谈笑风生,他便静坐一位,端的是清雅之姿。
      待有人陆续告辞,我寻到机会,提议想去长街逛逛。
      几位公子闻言便要相陪,我方要顺势答应,百里阙凉凉的视线一扫,那些人就蔫了,讪讪缩回了手。
      我把希望的目光转向百里阙。
      百里阙起身,不容置疑一般:「我与殿下同去。」
      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我强挤出一抹笑:「有劳、国师。」
      长街熙攘,我故意往人堆里钻,一会看看胭脂水粉,一会赏玩字画,只想快些找到时机。
      百里阙倒好,始终寸步不离,后来更是直接握住我的手腕。
      「人多,」百里阙眸子扫过我二人袖中相连的手,「解释」道:「此番,就不怕殿下走丢了。」
      我挣扎了几下,没挣开,愈是烦躁。
      光天化日,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直到,我注意到前方点心铺子那排起的长队,计上心来。
      「公子?听闻昭京里的绿豆糕乃是一绝。」
      我拉了拉百里阙的衣袖,指向那铺子,眼神恳切,再补充道:「桂花糕、桃酥也不错?」
      百里阙神色变了变,竟真的随我走过去,沉默地排在队伍末尾。
      忽然,我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拍两下肩膀的暗示。
      那应是天衍的人。
      心下一紧,我连忙侧身挡住百里阙视线,仰着脸,放软了声音:
      「公子,我想去那边买串糖葫芦,就烦你在此地等我,可好?」
      不等百里阙回应,我回头胡乱指了指一个远走的卖糖葫芦的小贩。
      转身便隐没于人群中。
      在小巷深处完成交接后,我刚把解药握在手中,身后蓦地响起一道熟悉而又玩味的声音。
      「殿下的糖葫芦,买到了?」

      7
      百里阙!
      他何时来的?他看见了多少?
      我背对着他,没敢回头。
      终是百里阙打破了这死寂:
      「殿下要的糕点买到了。」
      我缓缓转身,果然是提着油纸包好的糕点、似笑非笑的百里阙。
      「多谢国师。」
      我扯出一抹笑,快步上前接过那包尚带着余温的糕点。
      「殿下。」
      「国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顿住,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国师先说。」
      「我看这附近景致不错,殿下可还要继续逛逛?」
      我:还逛!哪里还有心思?
      我摇摇头:「不了,有些乏了,回府吧?」
      回府的马车上,百里阙就一直闭目养神,只字不提我偷溜之事。
      我几次偷瞄他,皆被他淡然的模样挡了回来。。
      最后,我只能又运转灵力,压住不平的心绪。
      百里阙,真真是深不可测。

      8
      那日后,百里阙似乎「良心发现」,竟提出要我搬去他的一心阁同住。
      我:!!!
      与他同住,那我夜里修炼、研究解药,还如何能瞒得过他?
      虽则天衍那边催得紧,可我一贯是阳奉阴违,只盼解了毒远走高飞。
      而今进了一心阁,这与羊入虎口又有何区别?
      一日,百里阙叫我过去,恰有暗卫来禀报要事。
      百里阙便示意我在一旁稍后,竟未让我回避。
      虽然暗卫声音压得低,但架不住我修仙之人耳力好啊。
      我依稀能听到「天衍」「大将军」「已就位」几个字眼。
      百里阙的手竟伸得这么长?
      我直呼厉害。
      夜里,百里阙也常唤我到他书房。
      秉烛夜谈的时候不多,更多的,是他在案旁处理公务,而我,就在一旁静静看书,或是神游天外。
      有次我实在困倦,直接伏案睡了过去。
      醒来,我竟发现自己躺在了百里阙榻上,而他,正和衣睡在我身侧。
      我:?!
      我惊魂未定,看看自己又看看百里阙。
      我心一横,索性将计就计,靠回他的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百里阙的容貌。
      眉眼如画,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嗯,挺好看的。
      不过,既是百里阙容我近他的身,那就怪不得我了。
      此后,我不再一味装软弱,时而直球,时而撩拨。
      府中之人对我愈发客气。
      我也知许多事总也瞒不过百里阙,就借口想学医理,向他讨要典籍,或是自由出入芸台的资格,实则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炼或是找寻解毒之法。
      夜晚,我就主动去寻百里阙。
      白日里,面对百里阙故意放在明处的「情报」,我都视而不见。
      修仙之人,求的是自在洒脱,即便是真正性命危浅之时,我又如何能违逆本心。
      不知是否是看在我「识相」的份上,百里阙有意无意撤下我身边的眼线后,我日子过得更是滋润。
      灵力在稳步恢复,体内的「浮生浅」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9
      某日,我无意间看见百里阙在演算天机。
      那「术法」的波动,同我在修真界窥探天机之法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百里阙回来时,面色苍白,我恍惚都能闻到淡淡的隐隐躁动着的雪竹香。
      尽管百里阙极力压制,我仍能感受到他周身气息的变化。
      他那是信香外泄。
      我本该无感的,也不知怎的,脸颊竟也有些发烫。
      可脚步早已不由自主先向他迈了过去。
      「你……」
      我抬手欲扶他坐下,恰对上百里阙平静却疲惫的双眸。
      「不用了。」
      百里阙制止住我,大有一副不用我多事的情状。
      见状,我一时忘了伪装,偏作强硬地拽住他的手:「气息紊乱至此,岂是儿戏?你又不是……」
      在百里阙讶异的目光下,我把后半段话吞了进去。
      百里阙又不是修士,我身中奇毒,自可以用灵力逼出,再加以温养。
      他却不行。
      「不必。」
      百里阙说着又要拂开我的手,我再怎么也有些恼了。
      「百里阙,讳疾忌医,那是愚者之行!」
      最后,百里阙静默着盯了我许久,还是默许了我的举动。
      府医来时,面上亦带着显而易见的诧异。
      似乎没想到国师竟会允他深夜前来。
      后来,我在厨房用草药辅以好不容易养回的灵力给百里阙熬药。
      端着汤药转身时,我好像看见了百里阙动容的神色。
      也只是一瞬。
      或是我看错了罢。
      夜里,我守在百里阙床边。
      「你那般演算,看的是什么?」
      我忍不住问。
      「看王朝气运,看天下走势,看,百姓未来。」
      我默然,窥探天机,便也是逆天而行,百里阙会受伤,便是遭了反噬。
      心头莫名一软,我问他:
      「那你,可曾算过自己的命运?」

      10
      话音落下,满室皆静。
      百里阙倏然睁眼,直直看向我。
      我自知失言。
      我和他如今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又怎么会……
      良久,我听得他的声音:
      「我能算尽世人命数,唯独,勘不破自己的。」
      算尽世人命数……等等,那他不是也能算透江寒枝的?
      百里阙缘何会几番试探,又恰到好处地纵容……
      百里阙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缓缓开口:
      「嗯,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江寒枝。」
      我呼吸一滞。
      果然!
      百里阙早就清楚我的底细,却还一直陪我演到现在?
      「但我算不透,」百里阙停顿几许,「你,到底是谁?」
      伪装再没有必要了,我反而也松了一口气,那便谈谈条件,也能为我多谋取几分利益。
      「不如,你和我做一个交易?」
      话是如此,我却没有底气。
      我需要百里阙帮我解毒,可他,又能从我身上求得什么?
      百里阙摇摇头,他说:
      「不必交易。你只需告诉我,你的信香究竟是什么味道即可。」
      我一怔,脸腾地一红。
      我哪有什么信香。
      「你,」我神色复杂看着他,「我没有信香,我本是中庸之身。」
      百里阙显然不信,语气肯定:「可我闻到了。」
      「是白梅。」
      清冽,温雅,却又缠绵至极。

      11
      恰逢宫宴,百里阙自是携我同去。
      高座上,皇帝笑着提了一句,要百里阙为他测算一段良缘。
      百里阙从容应下后,转而不动声色坐在了我身侧。
      甚好,有百里阙在,那些意有所图的敬酒都被他一并挡去,也无人敢上前靠近我。
      我拄着下巴,看着大殿中央起舞的美人,竟生了几分困意。
      国师府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安逸到,我有时竟会恍惚,觉得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此念一出,我灵台骤然一阵清明。
      为什么?
      我不是一早就计划离开的么?
      毒快解了,灵力也在恢复,百里阙、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想到百里阙,我下意识侧头看向身旁之人。撞见我的目光,百里阙便动作自然,为我倒了一杯茶水,将之轻轻推到我身前。
      一想到要离开他,我竟觉得心口有点难受、酸酸的。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铮——」
      一声刺耳的裂帛之声突然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名乐师从琴底抽出软剑,身形直逼座上的皇帝。
      与此同时,我身边一名内侍猛地推了我一把,惊呼道:「殿下,快走!」
      我瞬间明了,是圈套!
      我与百里阙视线交汇。
      百里阙按住我的手臂,摇摇头。
      「待在这里,护好自己。」
      说罢,百里阙身形一闪,已挡在御前,和刺客缠斗于一处。
      我缩在席位之间,原身是个「废物」皇子,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我只好作出惊吓过度的样子。
      期间,一阵又一阵激荡的冷香袭来,我视线紧随那道青色的身影。
      百里阙,千万不要有事。
      不一会,刺客眼见事败无疑,纷纷咬破口中毒囊。
      正是,死无对证。
      就在此时,那脸色微白的人身形晃了晃,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百里阙……」
      我又见那人强撑着,向皇帝躬身,以性命担保护下我。
      「陛下,此事蹊跷。臣以性命担保,定会查清真相,不让无辜之人蒙冤。也请陛下,信臣。」
      眼眶也酸到极点,我低头无奈笑了笑,百里阙,你又是为的哪般?

      12
      偏殿之外,我看着太医宫人进进出出,听着那人压抑的闷咳,更是心焦,只得在原地来回踱步。
      百里阙,你千万不能……
      太医诊断的结果很快亦传了出来。
      百里阙早年服用过量压制信香的药,今又为护驾强行催动内力,引发了旧疾,信香失控,牵扯出了躁郁期。
      只是,这回再不能用药物压制。
      殿内不时传来器物碎裂的声音,或是百里阙低哑的驱赶。
      「出去!都出去!」
      宫人尽数被轰赶出来。
      我站在殿门外,闭了闭眼,推门而入。
      百里阙靠在塌上,见到来人是我,神色稍缓,还是蹙起眉头:「出去。」
      我看着百里阙强忍痛苦的模样,想起我「雨露期」时他的所作所为,含笑问他:
      「国师大人,可需要我为你寻一坤泽相助?」
      不出所料,百里阙额角青筋直跳,呼吸愈发沉重:「不要、别人……」
      我眉梢微挑,故作深思状:「那国师想要如何?」
      我作势回身要走,手腕忽被大力抓住,我忽就想到了百里阙方才大殿上维护我的模样还有、他之前的好。
      罢了。
      解药,也不一定非是坤泽,不是么?

      13
      再次醒来,是在一心阁熟悉的床榻上。
      百里阙紧紧环着我,把我护在怀里。
      稍一动弹,脑中就闪现了昨夜的荒唐。
      「嘶」
      牵扯到痛处,我小声痛呼一声,百里阙似是醒了,手臂略微收拢,凑近来吻了吻我的眉心。
      「还早,再睡一会儿。」
      可我哪里还有睡意?
      身上酸软就罢了,就连颈后也是阵阵刺疼。
      蓦地,腰上的大手轻轻揉按着,温热的气息交缠。
      百里阙试探着问我:「这里难受?」
      我埋首在他身前,胡乱应着,脑中一片混乱。
      之后几日,我与百里阙闭口不提那日的事。
      百里阙动作很快,不消几日就查清了宫宴上刺杀一事。
      原来幕后指使乃是二皇子,他欲一石二鸟,既想要栽赃我这个「敌国质子」行刺,然后趁机扳倒世代辅佐太子的国师,若还能引发两国战乱,他也好从其中牟利。
      而其中也有天衍的人。
      我这颗棋子失了控,哪里还有再留下的道理?
      事成便罢了,若失败了,也好顺手将脏水泼给二皇子。
      不过眼下,二皇子也好,天衍也罢,阴谋败露。
      我算是彻底和百里阙绑在了一起。
      与天衍,我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得知这一切后,我一时感慨万千,与百里阙月下对坐。
      「百里阙。」
      我很少这么郑重地叫他。
      「我不是江寒枝。我是含枝,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不是你们所知的乾元、坤泽,也不是那中庸。我来此,本就是为了疗伤,而后、离开的。」
      是啊,我本就要离开的。
      我会再也见不到百里阙。
      可我的心脏,为什么这么疼呢?
      百里阙闻言怔然,一向平静的面容下终于出现了裂痕。
      心弦一动,百里阙握着我的手,他说,他心悦于我。
      情不知所起,或许是很早很早,是我一次次打破他的算计之时,又或是更早,当他意识到,他看不清我的命运之时。
      百里阙只字不提要我留下。
      眸中却是难以忽视的紧张与期盼。

      14
      我终于还是收拾包袱打算跑路。
      本欲当面告诉百里阙我的答案的,又怕见了他再狠不下心离开。
      我也并非不爱,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心动,皆因为他。
      可我想要的,是纵横天地的大道、自在,而不是困在那一方庭院。
      更何况,我始终是被这个世界排斥的。
      我不是乾元坤泽,也不是中庸。
      日久生变,我怎么能允许自己将所谓的「未来」交付于一人?
      而且……我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下意识抚上小腹。
      不想那处竟是孕育了一个生命,我须为他寻一安稳的诞生之地。
      想罢,我几下跃至墙头,忽就见了月光下那孤零零的人。
      银辉铺洒在他的身上,平添了几分清冷疏离。
      也不知百里阙在此等候了多久。
      是否也在期待今夜不曾见过我?
      「含枝。」
      我看着这素来持重的人眼尾微红,嗓音沙哑问我:
      「含枝,留下,可好?」
      我低下头笑开,却有湿润滑入口中,咸涩极了。
      「你说你心悦我,可这份喜欢能绵延几时呢?」
      「他日若你心许别处,我又该如何自处?我的性命前程,岂能系于他人一念之间?」
      更是因为,我有孕,我得护下他,我得确保他出生在绝对安全稳定的环境。
      我本已准备了更为冷硬的话,可到最后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想到他为我做的一切,其他的话,我再说不出口。
      我又心软了。
      我修的,终究不是无情道,怎么能不喜欢。
      我轻叹一声,问他:「若我执意要走,你待如何?」
      百里阙上前一步,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再给我三月时间。待我安排好朝中事务,便卸去国师之位,与你同去。」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答案。
      「你在何处,我便去何处。只要能伴在你身边。可好?」
      昔日高居云端之人今日却因我而卑微祈求,我眨了眨眼,终是应下:
      「那就再等你三月。」
      后来,百里阙果真交割权柄,和我去寻了一处山灵水秀之地。
      他倾尽所学,布下重重阵法,护我安产。
      再后来,我和百里阙在一个小镇上定居。
      曾经算无遗策的大昭国师,却成了孩童们又爱又怕的教书先生。
      我时常等在学堂外,看着百里阙抱着我们的孩儿,眉目温和、笑着走来。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
      此后山长水远,幸得一人,携手共度。

      15
      (番外)
      我偶尔还是会拿旧事逗弄百里阙,看着他那惯常清冷的脸上,露出几许被戳破的无奈与窘迫,一如当初的「奸诈」。
      村镇上的大娘大婶们格外喜欢找我,和我说话,或是觉得我模样好,或是因我常含着笑。
      每逢此时,百里阙面上总作云淡风轻之派,浑不在意一般。
      可到了夜里,便会缠着我温存,要我软语相哄,再三保证心里只有他一人才肯罢休。
      我有时也会背着他偷笑,谁能想到翻云覆雨的人,私下里,这么可爱。
      他后来告诉我,他算不透我的命运,或许不是因我来自天外。
      只是因为,我是含枝,是他命里唯一的劫数。
      我问他,可曾后悔放弃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位。
      百里阙则会以吻封缄,一遍遍告诉我。
      不悔。
      从、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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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阙上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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