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秀]铃音错

　　《铃音错》

　　扬州城的春风卷着柳絮，掠过七秀坊的飞檐。江离斜倚在自家竹楼的栏杆上，指尖转着酒葫芦，目光越过雕花矮墙，落在隔壁庭院里。

　　那是三个月前搬来的新邻居，据说是位七秀坊的小师妹。每日酉时三刻，她窗棂上总会透出朦胧的烛火，衣袂翻飞间传来细碎的银铃声。江离眯起眼，将江湖小报上的"霓裳夜话"专栏折起——这几日热议的神秘舞者"银铃娘子"，传闻腰缠九连环银铃，舞姿能碎月光。

　　"叮铃"一声脆响。江离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酒葫芦，看着它骨碌碌滚进隔壁庭院的花丛里。他咧嘴一笑，翻身跃过矮墙时，听见竹帘后传来慌乱的动静。

　　"这位姑娘，在下的酒葫芦怕是惊扰了。"江离抱拳时故意压低声音，余光瞥见案几上半开的妆匣——里面躺着条缀满银铃的红绸，正是江湖小报上描绘的模样。

　　珠帘轻晃，柳烟攥着半幅鲛绡帕探出头来。月白纱裙裹着细腰，腕间银镯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却掩不住耳尖的绯红："这位公子，夜深人静翻墙入户，不怕被人当作登徒子么？"

　　江离的指尖轻轻划过栏杆上垂挂的绿萝，叶子间藏着枚极小的青铜镜。他在江湖小报上见过这机关——七秀坊独门的"水月镜"，能将影像传至千里之外。此刻镜面微微发烫，映出柳烟慌乱整理鬓发的模样。

　　"姑娘误会了，"江离晃了晃重新系好的酒葫芦，故意让腰间丐帮特有的莲花纹玉佩撞上栏杆，"在下江离，隔壁新搬来的丐帮弟子。"他忽然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倒是姑娘这身装扮，与江湖传闻的'银铃娘子'颇有几分相似。"

　　柳烟的银铃猛地一颤，烛火在她眼中摇曳。江离注意到她腰间若隐若现的红绸带，与江湖小报上的画像分毫不差。正要说什么，窗外忽然传来巡城司的梆子声，惊飞了檐角的鸽子。

　　"夜深了，公子请回吧。"柳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迅速卷起妆匣。江离瞥见匣底压着的半幅绣稿，上面银铃图案旁题着"愿得一心人"，墨迹未干。

　　隔日正午，江离套上外卖小厮的短打，提着食盒敲响隔壁院门。开门的柳烟裹着鹅黄春衫，腰间却依然系着那根红绸带，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客官点的翡翠虾仁。"江离笑着递上食盒，指尖在盒底轻叩三下——这是丐帮暗语"有事相商"。柳烟愣了愣，目光落在他袖口若隐若现的莲花纹上，忽然轻笑出声："原来是江公子。"

　　江离跟着她走进庭院，注意到廊下挂着七秀坊特有的璇玑灯，灯影在石桌上投出繁复的八卦纹。柳烟斟茶时，红绸带扫过他手背，银铃在春日里格外清脆。

　　"江公子究竟想怎样？"柳烟忽然转身，发间金步摇撞出细碎声响，"若要威胁小女子，大可不必这般费事。"她指尖凝聚的秀水剑诀泛起蓝光，却因紧张而微微发抖。

　　江离举起双手后退半步，露出袖口丐帮的莲花纹："姑娘误会了。"他从怀中掏出张银票放在石桌上，"这是'霓裳夜话'专栏的赏钱。"见柳烟愣住，又补充道："在下也是江湖中人，只是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柳烟盯着银票上的"通宝钱庄"印记，忽然"噗嗤"笑出声："江公子这是想包养银铃娘子？"她指尖轻点石桌，璇玑灯突然转动，石桌缓缓下沉，露出下面的机关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上百封求爱信。

　　江离看着那些落款"倾慕者""无名侠客"的信笺，忽然想起昨夜绣稿上的"愿得一心人"。他摸出酒葫芦喝了一口，苦笑道："在下只是觉得，姑娘这般才貌，不该藏在深闺。"

　　柳烟的银铃忽然轻响，她走到廊下摘了朵芍药插在鬓边："江公子可知，江湖人为何称我银铃娘子？"不等回答，她忽然旋身起舞，红绸带扫过璇玑灯，灯影在地上投出繁复的剑招。

　　江离认出这是七秀坊失传的"剑器舞"，银铃随着步法变换发出不同韵律，竟与剑招的节奏丝丝入扣。他看得入神，直到柳烟忽然跌倒在他怀里，才惊觉她面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

　　"姑娘！"江离扶住她时，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柳烟勉强笑了笑："无碍，旧疾发作而已。"她忽然攥住他的手腕，"江公子可愿助我完成这套剑器舞？"

　　江离看着她眼中的期待，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璇玑灯重新转动，柳烟将红绸带系在他腰间："这套舞需要两人配合，银铃为引，剑器为魄。"她指尖划过他腰间的莲花玉佩，"就用这个当剑穗吧。"

　　暮色渐浓时，璇玑灯投射的影像随着江离的剑招变幻，在石桌上投出漫天剑影。柳烟的银铃与他的玉佩碰撞出奇妙韵律，仿佛千百年前失传的剑器舞重现人间。

　　"停！"柳烟忽然叫停，从怀中掏出枚银针扎进自己穴位，"最后这招'凤栖梧桐'，总差了些火候。"她望着璇玑灯投出的虚影，忽然将银铃系在江离手腕上，"明日此时，还请江公子再来。"

　　江离摸着腕间银铃，忽然明白了江湖小报上"银铃娘子"的传闻。他看着柳烟因疼痛而泛白的嘴唇，鬼使神差地掏出丐帮的九转还魂丹："姑娘若不嫌弃，试试这个。"

　　柳烟接过丹药时，指尖轻轻擦过他掌心："江公子可知道，我为何从未露过真容？"不等回答，她取下金步摇，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江湖人爱的不过是银铃娘子的传说，若见了真容，怕是要失望的。"

　　江离看着她素颜的模样，忽然笑了："姑娘这是在考验在下？"他伸手接住飘落的柳絮，"在下觉得，此刻的柳烟姑娘，比传闻中的银铃娘子更动人。"

　　柳烟的银铃猛地一颤，璇玑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江离听见她急促的呼吸，随后腰间一紧，被她拽进了雕花木门。门内烛火摇曳，妆匣里的绣稿被风吹开，露出"愿得一心人"的下半句——"白首不相离"。

　　江离看着柳烟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江湖小报上的悬赏令："若能求得银铃娘子一舞，赏黄金百两。"他摸了摸腕间银铃，笑着将玉佩解下系在她腰间："黄金百两，换姑娘一笑，如何？"

　　柳烟看着腰间的莲花玉佩，忽然轻笑出声："江公子可知道，江湖人为何称我银铃娘子？"她旋身起舞，银铃与玉佩碰撞出清脆声响，"因为这铃铛声，能让所有听到的人，都爱上我的舞。"

　　江离看着她在月光下旋转的身影，忽然明白，这或许就是江湖人常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摸出酒葫芦喝了一口，将银铃系回她腰间："在下江离，今日起，愿做姑娘的第一个听众。"

　　柳烟的银铃忽然轻响，璇玑灯重新亮起。石桌上的绣稿被风吹起，飘落在江离脚边。他低头看去，发现上面的诗句不知何时被改成了"愿得一心人，江湖共余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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