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重梦境

　　林默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这是连续第七天了，同样的梦境，同样的结局——刹车失灵，撞向护栏，然后是冰冷的刀刃刺入胸膛。

　　他看了眼手机，凌晨3:17。这个时间点也和梦中一模一样。每次梦到这个时间，他就会在办公室的床上醒来，然后开车去上班，再然后……死亡。

　　"又是这个该死的梦。"林默喃喃自语，起身走到浴室，用冷水拍打着发烫的脸颊。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前六次，他都以为只是普通的噩梦。但第七次，他注意到了细节——副驾驶座上那本《周公解梦》的封面，是他昨天在旧书摊刚买的；路边那家"老张包子铺"的招牌，是他今早路过时看到的；甚至连车祸现场那辆红色特斯拉的车牌号，都和他昨天在停车场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梦，这是预言。

　　林默决定打破这个循环。第八天早晨，他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地铁。但地铁在隧道中突然停运，广播里传来机械女声："前方轨道故障，请乘客耐心等待。"

　　他等了整整一小时，最后还是决定打车。上车后，他特意要求司机绕远路，避开梦中那条死亡之路。

　　"师傅，走环城高速吧，我赶时间。"

　　"好嘞！"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后脑勺上贴着一张黄色符纸。

　　林默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车子驶上高速，阳光明媚，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直到他注意到仪表盘上的刹车指示灯突然亮起。

　　"师傅，刹车好像有问题……"

　　话音未落，司机猛地转过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终于来了，林先生。"

　　林默的心跳几乎停止——这张脸，正是梦中那个持刀者！

　　他本能地推开车门，在车子失控前跳了出去。滚烫的沥青路面灼烧着他的皮肤，但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跑。

　　"你逃不掉的，"身后传来司机的声音，"这是第七重梦境，你已经尝试了六次。"

　　林默不敢回头，拼命奔跑。他拐进一条小巷，却发现巷子尽头是一堵墙——和梦中一模一样。他转身，持刀者已经站在巷口，手中寒光闪闪。

　　"为什么？"林默喘着气问。

　　"因为你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持刀者一步步逼近，"你父亲留下的那本《梦境解析》，不是给活人看的。"

　　林默突然想起什么。昨晚，他在整理已故父亲的遗物时，确实发现了一本奇怪的笔记，上面画满了复杂的梦境层次图，最底层写着"第七重：真相"。

　　"我父亲……他发生了什么？"

　　"他逃出来了，"持刀者冷笑，"但代价是永远被困在第六重梦境。而你，林默，你本不该知道这些。"

　　刀光闪过，林默本能地闭上眼睛。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上午9:00。

　　"林工，会议要开始了。"同事敲了敲门。

　　林默摸了摸胸口，没有伤口。是梦？还是……另一个梦？

　　他打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父亲的那本笔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当你读到这段文字，说明你已经进入了第七重梦境。记住，真正的现实只有一个特征——疼痛是真实的。"

　　林默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清晰。但这能证明什么？在梦中，疼痛也可以很真实。

　　会议进行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今天是8月29日，而他的日历显示是8月22日——和他开始做预言梦的那天一样。

　　"抱歉，我需要出去一下。"林默起身离开会议室。

　　他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洗脸，试图让自己清醒。镜子里，他的眼睛下方出现了和梦中持刀者一样的黑色眼圈。

　　"你逃不掉的。"镜中的自己突然开口说话。

　　林默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隔板。疼痛感如此真实，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仍在梦中？

　　他想起父亲笔记中的另一段话："第七重梦境的守门人会以你最恐惧的形象出现，但真相藏在细节中——真正的守门人不会流汗。"

　　林默盯着镜中的自己。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他猛地转身，洗手间的门被撞开，持刀者站在门口，脸上依然挂着那诡异的笑容。

　　"游戏该结束了，林先生。"

　　林默没有逃跑，而是直视对方："你不是守门人，你是我的恐惧。"

　　持刀者愣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

　　"你流汗了，"林默继续说，"真正的守门人不会流汗。所以，你只是我恐惧的投影。"

　　持刀者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团黑雾向他扑来。林默闭上眼睛，等待撞击。

　　但什么也没发生。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腕上插着输液管。

　　"你终于醒了！"一个女声传来。是他的女友小雨，"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发生了什么？"

　　"你开车出了事故，刹车失灵……但奇怪的是，现场没有刹车痕迹，像是你自己松开了刹车。"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又是一个循环。

　　"今天几号？"

　　"8月29日啊，你昏迷前不是还说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吗？"

　　林默看向窗外，阳光明媚。他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清晰。

　　"小雨，"他轻声问，"如果我说我现在还在梦里，你会相信吗？"

　　小雨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总是这么异想天开。不过……"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这是在你车里找到的，看起来像是你父亲的。"

　　林默接过本子，正是那本《梦境解析》。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当你以为自己醒来，才是真正的开始。第七重梦境没有出口，只有真相。"

　　小雨突然表情变得严肃："林默，你父亲不是死于心脏病。他是被谋杀的，因为他发现了'梦境工程'的真相。"

　　"什么梦境工程？"

　　"一个秘密项目，试图通过梦境控制人类意识。你父亲是首席科学家，他发现项目被用于非法目的，想要揭发，结果……"

　　林默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切太疯狂了，但又莫名地合理。

　　"那我现在……"

　　"你还在第七重梦境中，"小雨说，"但这次不一样。我们找到了突破的方法——你必须主动选择死亡。"

　　"什么？"

　　"只有当你意识到梦境并主动接受死亡，才能打破循环。前六次你都是被动死亡，所以一直在循环。"

　　林默看着小雨，突然注意到她耳后有一小块皮肤颜色不自然。

　　"你也是投影，对吗？"他问。

　　小雨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聪明，但太晚了。"

　　她伸手向林默的喉咙，速度极快。林默没有躲避，而是主动迎了上去。

　　"如果这是梦，那就让我醒来吧。"

　　就在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林默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屏幕，显示着无数个"林默"在不同场景中重复着相同的死亡。

　　"欢迎来到控制中心，林默。"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转身，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首席研究员"的徽章。

　　"你是谁？"

　　"我是你，真正的你，"白大褂林默说，"七年前，你自愿参与'梦境工程'，成为第一个完全沉浸式测试者。但你发现了真相——这个项目是用来筛选适合意识上传的人类。你试图逃离，所以我们把你困在了第七重梦境。"

　　"那我父亲……"

　　"他确实发现了真相，但他选择留下来帮助我们。他以为这是人类进化的必经之路。"

　　林默感到一阵愤怒："所以这一切都是陷阱？"

　　"不，这是机会。"白大褂林默指向屏幕，"看看这些循环，每一次你都在变得更强大，更清醒。现在，你终于意识到真相了。"

　　"我要怎么离开？"

　　"你已经离开了，"白大褂林默微笑着说，"问题是你想回到哪个现实？"

　　林默看向屏幕，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的"现实"中醒来。有的在医院，有的在办公室，有的甚至在童年家中。

　　"真相是，"白大褂林默继续说，"所有这些现实都是真实的，也都是梦境。选择权在你。"

　　林默深吸一口气："我要全部。"

　　白大褂林默点点头："明智的选择。欢迎来到真实世界，林默。"

　　屏幕突然全部熄灭，纯白的空间开始崩塌。林默感到自己在下坠，穿过层层梦境，每一层都带来新的记忆和感受。

　　最后，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行驶的汽车中。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脸上，收音机播放着早间新闻。他看了眼仪表盘——一切正常。

　　手机响起，是小雨的来电。

　　"林默，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他微笑着回答："做了个很长的梦，现在终于醒了。"

　　挂断电话，他注意到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本《周公解梦》，封面上有一张黄色符纸。

　　林默拿起书，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当你读到这段文字，说明你已经进入了第八重梦境。"

　　他笑了，把书放回原处，继续驶向未知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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