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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君明珠双泪垂
钱家生意如火如荼,许氏兄妹俩的旧货店也静悄悄开了起来。
位置不算很好,就在集市一角,一间小小的铺子并灰扑扑的牌匾。来来往往的行人或有想歇脚、躲雨的,见它亲切,便也进店瞧瞧。
店里卖的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大多是些旧货。
旁人淘汰不用了的衣裳,店里收来好生浆洗过再放到外头挂卖;有那破了洞的,还会简单绣上几朵花,穿上去反倒瞧不出破旧,只觉正是时兴样儿。
又或者是那些掉漆的家具,整整齐齐码在那儿,好不威风,想来是从有钱人家里淘汰下来的。普通老百姓可不挑这些,重上一遍木漆,或者用布包一包,又可当崭新的使。
但这些旧货和新货比起来,价格可要实惠得多。
很快,便有那胆大的人在店里买了几身衣裳回家。
这店也奇怪,只一个店小二并掌柜的,掌柜也才三十来岁,横眉阔额显得精明有神。
店小二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儿,太阳穴青筋鼓胀,怕是练家子。
见有人拿了东西,店小二便瞪着双眼睛瞧你。直瞧见你往掌柜那里付账去,才收回眼神寻找下个目标。
还真是有点渗人,付账的人擦擦额角冷汗,又在掌柜如沐春风的笑容中恢复活力。
这店虽是奇怪,但东西却卖得实在。
衣裳拿回去穿在身上,十里八村的都来看稀罕。圆了多少人一辈子穿不上一件绸缎衣裳的梦?
一打听才知道县城集市边上专开一家旧货铺子,蜂拥而至才发现早被县里的人挤满了。
这个抢衣裳,那个搬柜子,还有嫂子们在一边挑些好看的旧饰品。
本以为这人潮人海闹嚷嚷的,势必会出乱子。结果一旁只管用眼睛盯人的店小二敲敲桌板,手上变出一根长长的木棍,惊得好些人不再说话,只管手下飞快抢东西。
这店也实诚,东西买多了还有折扣,大婶大嫂们闲来无事就爱来瞎逛。也不怕店小二胡瞪瞪,她们看透他易害羞的本质,不时打趣这年青小伙子,说是要给他找个好姑娘。直把店小二说得脸通红。
日暮时分,掌柜锁好店门,缓缓向县学那边行去。
他是要,去和老板们说说铺子的发展情况。
***
和钱家契书既成,便有了进货渠道。
许家兄妹在临集市旁租了间铺子,又从林府寻个武生,钱家得个掌柜,便将旧货铺子做了起来。
要说成本也的确高,每月二两的租金,二十两的工钱,并上各类进货的资金,少不得要支出个好几十两银子。
但倒腾旧货可是门学问。
现下铺子每月也能盈上几十两银子的利,日子一长久,许楚楚把做好的东西也拿过去托卖,收入可不就涨起来了?
不怕那掌柜动手脚,林府来的武生成天盯着,他又是被钱家亲自送过来的,身契就在许霖手上捏着,绝不敢造次。
许楚楚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漫不经心听掌柜的汇报情况。
她对做生意没兴趣,许霖比她听得还要认真些。
待掌柜的一走才同许楚楚道:“一天才赚了二两银子?”
许楚楚点点头不做声。开铺子可比做糖人舒服,他们只需坐在家里等着银子送上门便行。
不用操劳就能赚钱的事情,许楚楚很喜欢。
但许霖却不太开心。
开旧货铺子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但如今一个月收益还没许楚楚卖伞一天的收益高。
自觉堕了面子,少年许霖既想在许楚楚面前扳回一局,又忍不住暗自撇过头去,不想看到她脸上的不屑。
天知道许楚楚多高兴能开个铺子,脸上有的只有舒坦。
但许霖不想看便看不见。
他垂着眼眸,有些委屈,“还是这掌柜不行,若是我去卖这些东西,定比他卖得好。而且我还可以不要工钱。”
嗯?什么情况?正美滋滋想着明个儿去偶遇绣坊林师傅的许楚楚一愣,却见一个委屈巴巴的许霖站在一旁,嘴里说着他要去做生意。
得,这小祖宗怕是怄气了。
许楚楚扶额,“这间铺子卖的是旧货,靠的是人人相传的口碑,现在这情况算正常,将来它一定能够越办越好的。”
至于许霖想去做生意?许楚楚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不忍心。
这样一个芝兰玉树的小少年,未来会成为最低层级的商家?
唉,还是顺毛摸摸他吧。
许楚楚拉住许霖袖子,认真看着他清湛的眼眸,“许霖,你还记得从小读书是为了什么吗?你当真甘心从此成为商家,往后三代子弟都无法翻身?”
她满脸坚决,“我说过不止一次,赚钱的事儿我来,读书的事你去。”
许霖的头微微抬起一些,濡慕的目光盯着许楚楚,好像是被摸舒服了的小狗,安静地等待抚摸。若是他背后当真有尾巴,或许毛茸茸的尾巴已经缓缓摇摆起来。
许楚楚见稍有起色,便接着柔声道:“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腾出精力努力学习,天色也不晚了,早点休息。”
说完,当真揉揉许霖扎了小髻的头顶,转身去厨房端上一盏银耳枸杞羹,送到书房供许霖夜里读书时喝。
便在许霖期待的目光中,回房睡觉。
良久,许霖才愣愣地摸摸自己头顶。
明明他才是哥哥。被妹妹揉了头?
总感觉有些羞耻呢。但好像也有点高兴?
她挨近时身上的茶花香,真甜。
***
许霖一边给自己打气找回场子,定要多摸摸妹妹的头顶;一边却想起即将到来的月考和茶会。
这茶会便是清水县县衙举办,供读书人交流才艺的变相大赛。每年获胜的学子都是众多闺阁女儿家的梦中情郎。
但许霖瞧瞧自己还没来得及蹿高的个头,再想想幼时落下的琴棋书画功课,心头一阵发虚。
偏生他暗下过决心,要得了月考和茶会的赏银,如今自是争分夺秒,只盼到时让妹妹好生瞧瞧他的能耐。
不论许霖这边是如何凄风苦雨咬牙坚持,许楚楚早就收拾好东西去绣坊闲逛了。
这日正是林师傅来绣坊托卖东西。
许楚楚早和老板娘商量好,只许她在屏风后瞧瞧林师傅的样貌,旁的却不准多说。
林师傅是绣坊的一大财主,老板娘不愿因此得罪林师傅,只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许楚楚自然应诺,便在一旁喝茶静待。
大约卯时,一清瘦妇人提着篮子到了店里。
她皮肤精致,气质婉约,一双手更是纤细无比。手指轻挑起遮篮的棉布,从中轻取出一张方形手帕。
开口亦是轻柔绵嗓,“这些便是本月绣的了,按老规矩卖便是。”
老板娘见最上头的一张手帕就是双面绣,心知此次绣品质量必定十分不错,喜不自胜地接过,连连点头。
这林师傅的绣品十分受欢迎,即便她只分得一成利,少说也得百两银子。
老板娘把篮子中的绣品一一小心取出,摆放在专门的绣架上,才送一直静等着的林师傅出门。
这时候的许楚楚亦跟着从后门出去,到了绣坊大门口。
她像是个着急忙慌的小丫头,不经意间撞上林师傅,急得连话也说不清。
林师傅没拿稳手中的篮子,一时不慎掉在地上。
许楚楚连忙躬下身把篮子捡起来,但遮篮子的白棉布还是弄脏了。
“对不起,对不起。”许楚楚从怀里掏出手帕,想要帮林师傅擦拭干净。
林师傅本是温婉的女子,在宫里只顾刺绣,回乡又被林府护得严实,如今自然也不准备和许楚楚计较。
她正准备开口,却看到许楚楚手中的帕子,眼中一凝,问道:“小姑娘,你这帕子是谁做的?”
许楚楚一怔,她亦瞧出林师傅性格温婉,正准备借撞她之机,邀她回家暂休一趟。谁知发生撞倒篮子的事,更没料到她先看中自己绣的帕子。
这帕子自然是许楚楚自己绣的。
从学习制衣刺绣开始,许楚楚为了尽可能锻炼自己,便一人包圆了许霖和自己的所有布制品。
而她平时会在手帕上绣些自己绘的图样,这张手帕便是如此。
芳草掩映,凉亭屹立,古道蜿蜒远去,只有天边一道孤影高悬。
前无故人,后无来者,那孤影站在凄凉的古道旁,竟不知他是欲往天边去,又或者是从天边而来。
正是许楚楚取自送别之意绘出的一幅简单水彩,又觉得这幅画意境不错,才用来练手绣成帕子。
却不知这帕子的确是合了林婉心意。
林师傅本名林婉,出身江南。家中遭遇惊变被充没入宫,好不容易练出一手绝妙绣活儿,却仍旧苦熬在深宫。还是得了那人帮忙,才终于一朝解脱。
送她出宫时,那人就站在巍峨的宫门前,她一路走,一路哭;一路哭,一路走。偶然回头才发现,那人还站在宫门口同她挥手作别。
林婉她恨啊,恨他不开口留住她。可她到底又有些得意,最终还是她远远地离去,而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可如今,再看这张帕子,她忽然想起那时场景。
那人送别她,但她,不也是在送别过去和他吗?
不过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罢了。
林婉长舒出一口气,慈和地瞧着许楚楚道:“小姑娘,你问问这幅绣品的作者,这张绣图,她卖吗?”
许楚楚脑海中叮咚一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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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巴巴的许霖:妹妹,你不许再摸我了,再摸,再摸我就……
许楚楚根本不带怕的:再摸就怎么样?
许霖:再摸我,就到我的碗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