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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不一样很正常,即使卢栀和陈舟他们是生死之交,却不可能所有想法都一致。
而不管陈舟还是逍遥客,虽然都没有刻意以家族名号在外行走,但不论是少年时还是现在,都没有脱离家族的范畴,更是同样在又一坊内,以又一坊十二州主和“成员影”的身份活动。
对他们而言,家族和又一坊是他们的栖息之所,可能在长安和洛阳,他们会更多以坊内成员的身份自居,但总归是有归所之人。
这样的人也注定了有牵绊。
而卢栀不是,他不喜欢家族的那套理念,也不愿为了家族而牺牲自我的意识和兴趣,他不会认为儒学就是此生追求,不会觉得儒学高于其他任何学说。这种观念在作为儒学世家的卢家中,就是欺师灭祖的罪过。
卢家没有人懂他,更没有人尊重他的想法,陈行止和逍遥客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思想,却足够尊重和支持,也愿意帮助他去寻找真正的自我。
可玉环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摒除情情爱爱,她是唯一那个既懂他所思所想,又尊重他,更愿意与他携手并进的人。
他有家学背景,她有倾国容颜,可他偏偏不愿意做一个儒生,宁愿焚香抚琴,纵情山水,她也偏偏不愿以色侍人,不愿被关进皇家的金丝笼,情愿为乐舞而生,做一个低微的舞者。
毋须多言,他们就知道彼此这样选择的理由。
权势、地位、名声,这些都不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他们爱的是世间的至纯至善,是指尖和足尖倾泻的优美华章,是他们所选择这一条路的初心。
“所以,你们是不一样的。”卢栀的吻落在玉环眼尾的红痣上。
他每一刻都比上一刻确认自己更爱她。
玉环见他这样望着自己,目光澄澈,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是如此,不带探究,没有追忆,让她觉得自己只是玉儿,不是弘农杨氏女,不是太真妃,不是一个命运必须得与家族、丈夫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女人。
她就是她本身。
爱意在两人相望的眼神中滋生,一进一退,缠绵不休。
等服侍他们的宫人收拾完浴桶和满室的水痕,玉环已经快溺毙在卢栀张扬又放肆的情意中。她两颊生出桃粉色,轻薄的衣衫遮不住肌肤晕出的淡粉,像汲取了日月之精华的仙人,让世间最虔诚的信徒为她倾倒。
没有人能质疑杨玉环的美丽,本就把她奉为九天玄女的信徒更加不会。
信徒说:“我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地庆幸,遇见你,爱上你是那样简单,我比寿王幸福,不在地位财富,也不是我打败了他获得你的芳心,而是你选择了我,让我觉得幸福。”
玄女轻笑出声,用她柔软却带有薄茧的手捧起信徒的脸蛋。
“我也是这样地庆幸,此生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在重生三天后的那个下午去洛水。
或许不去那里,她也有其他改变命运和为自己复仇的机会,但不论哪一个选择,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幸运,甚至可能要艰苦十倍百倍,或者直接重复上一世的遭遇也不是不可能。
“玉环,这次我还是会和你并肩作战,倒了一个李瑛,还有李亨和突厥,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反正不必多说,我都支持你。”
“我也知道你的纠结,但李琩是我们唯一的选择,生在皇家是他的不幸,他没有选择的资格,他也不像你想的那样懦弱啊。”卢栀又补充道。
“原来,你一直都是清楚的,我还在想要怎么和你开口。”玉环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卢栀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有些话根本不用她多说,他能立马接收到。
既然是这样的话,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她也该摊牌,把一切都告诉他。
不管是重生,还是前世与李琩、李隆基父子的纠葛,她都会告诉他,也尊重并相信他的一切决定。
就像现在他这样相信她一样,赌上了身家性命,赌上了前程和自由。
他们将正式踏入皇室的赌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康苏儿于他们,既是明面上的盟友,也是背地里的敌人,不论康苏儿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与他们接触,结局都一样。
“你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吗?”卢栀问她。
玉环余光扫到挂在墙上的飞天舞服,点点头说道:“差不多吧,不过目前还有一件事需要搞定,李三郎要找的那个人,我觉得就是韦夫人口中的和我很像的故人,现在已经知道她的名字里有一个‘真’字,排行老九,不管是‘真娘’还是‘九娘’,有了这些线索,或许能通过又一坊的人查出些什么,毕竟韦夫人那里再不肯多说了。”
“找到她很重要吗?就算找到了,应该也不会帮着我们和三郎对着干吧,要是她有心帮着三郎……”卢栀有些迟疑,却被玉环打断了。
“不会,既然当年她走得决绝,说不定,我是说,说不定,人家根本看不上李三郎,都是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深情地惦记别人,那位娘子指不定压根儿就不清楚李三郎的心意,又怎么可能帮他,要帮就不会走了,还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摆明了不想和京城里的人有瓜葛。”
玉环说得很有几分道理,甚至她觉得那位娘子也未必和韦夫人关系好到哪里去,天下太平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人和长安洛阳这边联络,可见是想彻底断绝来往了。
这样的话她就更好奇了,竟然能有人做到如此地步,看不上李隆基很正常,一个好色多情的臭男人而已,可仙实楼的势力很大,连李隆基都要顾忌几分,对方却毫不在意韦夫人,还如此神秘。
当年的长安和洛阳,到底是什么样呢?难道比开元盛世还要充满传奇色彩吗?
能让韦夫人和李隆基都惦记的人,不该不见经传,哪怕市井传闻也该有一份。
如果说从前想找到这位让李隆基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是有几分不甘和委屈,是不愿被当作替身甚至是替身的替身,那现在就只剩下好奇和倾慕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认识她,可惜康苏儿那里下了禁制,估计也没法套话,不然能省很多时间,”玉环有些失落,垂眸沉思,“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会不会李隆基其实只是想通过康苏儿确认她的生死?”
玉环突然想到这个可能,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可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武惠妃和李隆基的年岁都摆在这里,下限也低不到哪里去,总不可能再是十几二十的小娘子了。
“这,如果真是这样,后面三郎就该彻底死心,而不是又变着法的想把人找出来了。”卢栀赶忙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其实仅凭现有的线索,他们只能推断出这些,再多就需要靠又一坊的情报。
可是之前陈舟也偷偷和玉环透露过自己的想法,结合上次他们被康苏儿迷晕的事,除了怀疑康苏儿在宫内安插或买通了人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又一坊也不干净了。
但为了不引起骚动,他们还是决定将计就计,或许就能把内鬼引出来,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他们想多了,康苏儿也没有手眼通天到如此地步。
而查那位娘子的过往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能帮助他们快速判断形势。
卢栀有点被绕晕了,不过他本就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倒不是毫无心眼,只是觉得太累了,不如直来直往得好。
“对了,我突然想起,太子之前被批,也有蜃楼和血乐宴的原因,既然你们觉得又一坊内部可能会有问题,要不要试着从蜃楼入手呢?也好确保把太子的罪责给定下来。”卢栀还是对那如昙花一现的蜃楼非常好奇,尤其是那位头发上黑下白,还会通灵术的音娘。
当然,更深的原因他不会说,毕竟吃康苏儿的醋显得很奇怪,但那次确实是他少有的和玉环分开行动的时刻。
他很不想承认自己嫉妒康苏儿能和玉环一起参与那样诡谲神秘的聚会,重点不是聚会,而是玉环这段颇具玄秘色彩的回忆里没有他,竟然只有那个突厥女人。
“蜃楼,音娘?可是我们后来再想去鬼市找人,却连入口都没了。”玉环当然不会忘记这样突兀地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女郎,但李隆基似乎早就想找蜃楼麻烦,一直按兵不动,这次太子出事,如果真的牵扯了血乐宴,倒是能一探究竟。
而卢栀和她想到一起去了:“那不是还有三郎嘛,我有时候真怀疑李瑛他们是不是他亲生的。”
是啊,李隆基的手段也太狠了点。
不管是对亲生儿子,还是自己的女人,归根结底,什么都比不过他自己。
她早就知道,可每一次想起,都会后悔自己没有更早一点明白。
在那段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光里,她并没有迷失沉沦,却也会有一两个瞬间在想自己会不会是最特殊的那个,可事实比想象残酷多了。
她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荒谬可笑。
“你怎么哭了!”卢栀把她拥入怀中,不断抚摸她的后背,又想抹去泪痕,一时间手忙脚乱。
“我哭……了?”玉环抬头,满脸懵懂,又有些不可置信。
她用指背向上擦去泪痕,静静看着手上的水渍说不出话,三尺白绫可比老男人的嘴真实多了,不是想忘就能忘记。
她和李隆基才没有爱,唯有这浓烈的仇恨,她自己的仇,她阿姊和堂兄的仇,必须有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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