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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步出杂物间,沿着一地的血往前,纪之水心越来越沉。
刚刚推测出寇禹庆可能是杀害穆婉莹的凶手,结果他被他儿子杀了?
这真是无比轻易、又荒谬的死法。
寇准的状态不好,说完那句话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
他说的话,纪之水没全信。
拐过一个弯,当纪之水看见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寇禹庆时,内心一片海潮般的汹涌。人不会真死了吧?
寇禹庆俯身趴着,脸朝着她来的那一侧偏。这个姿势很别扭,大约在寇准打开杂物间大门前,那安静下来的半分钟里,寇准试探过寇禹庆的鼻息,所以才会笃定地说寇禹庆已然丧命。
满地都是凌乱不堪的脚印。
再抬头一望,墙上留着一片不规则的血渍,看形状像是有人手上沾着血时没有站稳,撑了一下墙壁留下的。
纪之水在脑内复盘着刚才的经过,没动现场,而是绕到寇禹庆的另一边细看。
被头发盖着不太明显,仔细看能发现寇禹庆的脑后有血迹。
凶器也很明显了,就是那只还在地上咕噜滚着的花瓶。
刚才那一声巨响,应该就是花瓶坠地砸出来的。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花瓶居然还没碎。
现在几乎已经能够还原出刚才父子两人的行动路线。
打斗是从寇准卧室开始的。
起初是寇准单方面挨打,以至于他身上的伤口寸寸裂开。眼看寇准身上血迹斑斑,寇禹庆可能也怕把人打死,就此停了手,离开了寇准卧室。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寇准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花瓶从后偷袭了寇禹庆。
最终,寇准给她和梅陆露开了门。
纪之水叹了口气。
她用脚背将花瓶截停,满地的血看着恐怖,实际上大部分是从寇准身上滴答淌下来的。
寇准的伤口裂开了,衣服又宽松,不够贴身。血顺着手臂淌到指尖,他一路走,血一路滴。
梅陆露蹲在墙根,鼻端一股血腥,眼前顿时发黑。
她从外套口袋里掏了糖出来,塞进嘴里,怀疑是自己低血糖发作了。
“要……要报警吗?”勉强补充了些糖分,梅陆露艰涩地开口。
她先是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寇准,想他大约是靠不住的,又转头看向纪之水。
纪之水蹲在寇禹庆身边,手指贴着他的颈侧,感受了一会儿。
指尖下的脉搏平稳而有力地搏动着,纪之水又探手试了试寇禹庆的鼻息,很微弱,却是切实存在着的。
纪之水松了口气。
“人没死。”
寇准说:“不可能……他没呼吸了。”
“电视剧看多了吧你。”纪之水不知道说什么,直起身站起来,示意寇准自己看,“自己过来摸,脉搏还跳着。先别报警了,给你爸打个救护车吧,还有气呢。”
寇准没去。
他没有看躺在地上的父亲一眼,逃避般侧过脸,只是依言打了120。
人没死,对他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梅陆露的目光在寇准身上停了停,撑着墙站起来,顺手递给纪之水一颗橘子硬糖。
梅陆露是想不通了,也懒得想。
只要不把她和纪之水卷进去,就随这父子俩去吧。
纪之水撕开包装把糖吃了,和梅陆露一起贴墙站着。
两人和寇准之间隔了段距离,仿佛只是随便一站,又像是都怕他突然暴起伤人——毕竟他有前科,她们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出门就看见寇禹庆躺在地上。
电话打完了,接着就是等救护车来。
“你身上的伤,要处理一下吗?”纪之水说。
寇准望着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刚才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他还没缓过神,迟钝地摇了下头,算作回应。
纪之水便不说什么了。
她用指纹解锁了梅陆露的手机,继续把剩下的消息看完。
梅陆露将水果硬糖咬碎吞下,手机在纪之水手里,她暂时没得玩了,也就没办法通过漫无目的地从一个软件切换进另一个软件里来逃避此时的尴尬。
所以还不如说些什么。她不习惯安静。
梅陆露清了清嗓子,问寇准:“你家杂物间里有个看上去奇奇怪怪的木头箱子。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消息浏览完了,梅陆露那个对符篆有些研究的朋友说她知道的比较浅显,会帮她们继续找找别的资料。
于是纪之水竖起耳朵偷听。
“箱子?应该是我爸的东西,我不清楚。”寇准说。
“哦哦。”梅陆露点头。
她顿了顿,又问:“我能把它带走不?”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偷听的纪之水也惊了一下:虽然她也想要,不过她打算直接抱走。
她下意识抬起头,发现明明在和梅陆露说话的寇准居然在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
纪之水放下手机。
寇准淡淡收回了目光。
话也说出口了,梅陆露没办法撤回,硬着头皮说:“我家里刚好缺个箱子。我看你们家把它放杂物间了,也用不着……呃,要不你开个价?”
“你喜欢就拿去吧。不用给钱。”
寇准就这么随意处置了寇禹庆的东西。
纪之水隐隐约约觉得,寇准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没想到寇准这么容易答应了,梅陆露掏了掏口袋,现代人出门带现金的不多。她只摸到几颗糖,塑料包装被捏得哗啦响,把这个给出去还不如什么都不给。
“谢谢。”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梅陆露挠挠脸,“那我把它带走了?”
有了主人的许可,梅陆露去杂物间抱箱子的动作就大摇大摆了许多。半人高的一个箱子,抱起来却是轻飘飘的,梅陆露掂了掂,偏头和纪之水说:“好轻……轻的像是什么也没装。”
救护车还没到,俩人也不打算再待下去,和心不在焉的寇准道别。他没回应,坐在血泊边发着呆。
手指尖滴出来是他自己的血。
救护车来了之后也会把寇准拉走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也需要治疗。
纪之水回头望了一眼,寇准仍旧失魂落魄的坐在原地。
她们依旧从步梯下楼,又路过那面蒙着红布的墙。
梅陆露咳嗽两声,侧身露出脸,对纪之水挤挤眼睛。纪之水会意,用指关节夹着红布,掀开。
梅陆露也想看。
只是她一时间忘了自己手里还抱着箱子,一正过去反而挡住了视线,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
两人脚步自始至终没停。
等到梅陆露转过身,红布早就放下了,仿佛只是短暂地被风吹起过。
梅陆露小声问:“红布下面是什么?”
“佛像。”
红布后是佛龛。
纪之水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不大的佛龛嵌在墙体内,中间摆着一尊像,雕工精湛,线条流畅,一眼看上去像是什么艺术品。佛像并不是她认知里那副宝相庄严的样子,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纪之水只匆匆瞥了一眼,总觉得有点邪异。
佛像前摆放着香炉,并一碗清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掀起红布的一瞬间,纪之水趁机用手机记录下当时的画面。
回去可以再研究。
两人堂而皇之地搬着木箱出了寇准家,将定位改到小区大门,提前开始打车,始终没有司机接单。
纪之水接过梅陆露怀里的木箱,交替和她抱了一程。
手里空着的梅陆露来回查看两部手机的打车软件,两人的手机都没动静。
“完了。”梅陆露浑身沾着来自杂物间的灰,转过脸时纪之水发现她连面颊都黑了一块,“我们可能只能坐公交车了。”
纪之水:“……”
她也不想走路哇。
光是回忆起刚才兵荒马乱的几个钟头,心脏大起大落,纪之水觉得自己快力竭了。
坐车的时候还没感觉,直到现在不得不亲自用脚丈量从寇准家到小区门口的这段距离,两人才发现这条路简直长的令人发指。
虽然作为业主,寇准应该能叫保安开摆渡车来接,不过纪之水和梅陆露一想到他刚刚差点误杀生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己将这点小小的苦涩咽下。
梅陆露双手合十:“好希望现在跳出来一个仙女说:‘可爱的露露,你的烦恼我都想为你解决。’然后变出一辆南瓜马车,把我们拉回另外一个郊区。”
纪之水问:“你的仙女什么时候来?”
纪之水也想坐南瓜马车,听起来很可爱。
梅陆露垂头丧气:“可能她迷路了。”
纪之水捧着木箱,虽然不重,但视线受阻,走的不快。梅陆露迁就着她的速度。
等两人磨磨蹭蹭走到大门口,已经过去了小半个小时。
她们从门卫值班室玻璃的反光里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样子:浑身是灰,头发凌乱,像是刚经过一场恶战。
梅陆露敲了敲值班室的玻璃窗,询问门卫除了最近的公交车站还有没有别的回城方式,果不其然得到了令人失望的答案。
住在这个小区的人不会坐什么公共交通的,想打到出租车更是天方夜谭。
恰逢此时,一辆救护车和她们擦身而过。
两人下意识被吸引了注意,救护车车顶闪着光,向着小区内去了,看方向应该就是来接寇禹庆的那辆。
望着救护车绝尘而去的背影,梅陆露干笑两声:“咱也不能搭救护车的顺风车。”
纪之水笑不出来。
嘀的一声短促鸣笛响起,一辆车往这边开,打着双闪。
纪之水挪开怀中的木箱,向前一望。
是没见过的车牌。
“是我们打的车吗?”纪之水以为是命运的垂青来了。
“不是啊,没人接单。”
和不爱出门自然也不了解汽车品牌的纪之水不同,梅陆露倒是零星知道几个价格不菲的牌子。
她定睛瞧了一眼,认出了车标,“谁会开这种车跑网约车啊!早出晚归一整年都挣不够油钱和保险,应该是业主吧。”
希望破碎,纪之水有点儿不高兴:“马路这么宽,我们也没挡着他回家的路。这家伙真没礼……”
一面说着,那辆车停稳了,后座车门拉开,有个人马不停蹄地冲下了车,连门都没关。
梅陆露沉默了,纪之水闭上嘴,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单手托着木箱底布,腾出一只手来,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纪之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金城高中校服的丑陋颜色在此刻显得无比亮眼又无比突兀,如果不是幻觉,她怎么会在这里——离金城高中有几个小时车程的小区,看到顾天倾?
纪之水手中忽的一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梅陆露居然趁她不备,抢走了她用来挡脸的箱子。
怎么可以这样——
纪之水的正脸顿时无遮无挡地暴露出来。
她觉得自己和梅陆露的友情面临严峻的考验。
满脸怒容的顾天倾活像个讨钱的债主,纪之水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模样,罕见地居然没升起什么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那明明是她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纪之水无措地站着,心里甚至还……有点心虚。
旁边传来梅陆露愉快的嘟囔:“太好啦,不用走路回去了。”
纪之水定了定神,决定先声夺人,抢占先机:“你怎么会在——”
半截尾音淹没在顾天倾的拥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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