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但万人迷

　　枪声从楼下传来，余歌快速向长廊尽头跑去，忽然，脚步放缓。

　　一步一步，窥探在静谧之中。

　　她眼神暗了暗，一手摁紧怀中的方刻，一手缓缓扣动扳机。

　　“站住！“

　　呼唤响起，余歌瞬间转身，枪口对准来人，准星之间是一张白皙小巧的脸。

　　余歌时常散漫的表情微滞：“艾什琳？”

　　艾什琳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我跟你一起走。”

　　余歌向下微移动枪口，又瞬间挪回原位：“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艾什琳眼睛出奇地亮，“带我走吧，求求你。”

　　她神色没有半点哀求，满是渴望和兴奋。

　　余歌似笑非笑：“理由。”

　　艾什琳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枪上，凝视好几秒：“虽然唱歌画画有它各自的乐趣，但如果每日重复，你一定不知道那到底有多烦，我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余歌挑眉：“仅此而已？”

　　艾什琳看见她略显不信任的神情，咬咬唇：“好吧，如果我这么回去，一定没好果子吃。我们是并蒂莲姐妹，你跑了我却在，按惯例来说，我只能被最差的男纯净人挑来挑去。纯净人血脉高贵，但人品地位仍有高低之分，本来嫁人就够烦的了，还只能嫁一个孬男，那才是下半辈子都毁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觉得你是个强大但善良的人，想想前几天你打那个谁，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对不对？”

　　“我拒绝。”

　　余歌语气干脆果决。

　　艾什琳错愕：“为什么？”

　　余歌收齐枪支，转身走到廊道尽头，推开窗户向下看。

　　原本在墙下的守卫都跑去支援前厅了，“带着你危险系数很大，待在这里你至少是安全的。”

　　她手撑上窗檐，随时可以一跃而下。

　　艾什琳赶忙上前两步：“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的。”

　　话落，一直捂着胸口的手猛地一扯，快速掷出半个手掌心大小的东西。

　　余歌定眼去看，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从眼前滑过——

　　是那只一直监视着她们的胸针。

　　“啪嗒”一声，就这么落在窗外。

　　“你——”

　　余歌刚说一个字，又听“撕拉”一声。

　　艾什琳把她的长裙给撕了，两条大长腿露在外面，匀称结实，明明外表稚弱，但身材却不缺力量感。她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因为激动，有些微喘：“我——”

　　“嘘！”

　　余歌将食指发在嘴唇前，眼神忽地凌厉。

　　不知何时，楼下的枪声渐小，楼梯间传来异动。

　　余歌立即上前拉过艾什琳，将她往上楼的阶梯推，“丢掉光脑去四楼，扭转第二个墙灯下的花瓶，然后顺着出现的地道一直走，出地道的时候你会看一条小溪，在那里等我。”

　　她把一个东西塞进艾什琳的手心，艾什琳心中窦疑，一摸方方硬硬的。

　　她要她带走的是什么东西？

　　白天她们形影不离，她又为什么知道樊家的地道在哪里？

　　她到底是谁，她们会去哪里？

　　艾什琳有一肚子疑惑，但知道情况紧急，不敢多说一句废话。习惯性地提裙向上跑，方才发现早没了长裙的束缚，一步两个台阶往上逃。

　　最后，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余歌径直走回大敞的窗户，待走廊出现人影时，一跃而下。

　　-

　　“站住！”

　　冷漠强硬的声音穿过急行的风声，余歌踩断脚下的枯叶，脚步缓下，站在原地微喘气。

　　“转过来。”

　　命令的声音平静沉稳，明明追了她大概有一公里，此时居然半点没有极奔后的生理反应。

　　她转身。

　　天气阴沉，谢深的五官冷到令人胆寒的程度，“拿来。”

　　望着他伸出的手，余歌歪头：“拿什么？”

　　谢深厌恶她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方刻。”

　　余歌脸上没有半点被抓包的不安，笑容灿烂：“你真聪明。”

　　“不及你。”

　　谢深眉眼似落了霜般，“接近七皇子，贩卖违禁药，连暴露身份都是计划中的一环，目的就是为了夺取方刻，相当长远的筹划。”

　　余歌伸出食指晃了晃：“说对一半。”

　　谢深道：“哪里不对？”

　　余歌道：“我没有售卖违禁药，叛徒出现在你们内部。”

　　谢深道：“你不是我第一个接触的乐土成员。”

　　余歌笑眯着眼：“所以呢？”

　　谢深缓缓道：“你们一向谎话连篇，工于心计。”

　　他解开马甲上的纽扣，任由风吹动衣摆，带着好像她逃不出他手掌心的松弛。

　　余歌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你们也不差，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为了权力连自己的亲人也可以亲手解决掉。这次刺杀不仅解决掉了身边人，短时间安息教也不敢把女纯净人塞进你们谢家。”

　　“你很聪明。”

　　谢深凝视余歌，好一会儿，“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也不用怕乐土的人上门寻麻烦。”

　　余歌笑出了声：“谢参长，你是觉得我很愚蠢吗？”

　　拿着枪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待在你们这种人身边，搞不好那天就被一枪了结，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谢深道：“你可以和她不一样。”

　　余歌笑笑不语。

　　谢深还要再说，她打断他：“不用再劝了。”

　　谢深闭上嘴唇，眼神忽地一暗。

　　余歌看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眼里似是冷酷、似是惋惜。

　　下一秒，七八个黑影从芦苇中跃起，顷刻向她扑杀而来。

　　-

　　“殿、殿下。”

　　艾什琳紧张得上下牙齿打颤。

　　奥里斯望着眼前金发碧眼、衣衫邋遢的女人，眼神警惕：“你是谁？”

　　艾什琳紧急编造出一套说辞，“有刺客闯进樊家府邸，我出来躲躲。”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逃出来的吧。

　　奥里斯立即皱眉：“余歌没事吧？”

　　艾什琳诧异，没想到奥里斯和余歌认识：“余小姐她很好。”

　　奥里斯松了口气，上下打量：“为了躲刺客，你跑了几公里？”

　　艾什琳讪笑：“万一他们要把在场人都杀尽怎么办，我还没活够呢。”

　　转移话题，“殿下，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

　　奥里斯顿住，瞪一眼，“不需要你管这么多。”

　　他五官深邃，带着稚嫩青年和成熟男之间的英俊，做这种动作时也让人心神一荡，但到底有皇室的威严。艾什琳不敢放肆，喏喏道：“好的，好的。”

　　“奥里斯，你不要欺负艾什琳哦。”

　　树林里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但着淡淡的笑意。

　　奥里斯望去，惊呼：“你怎么了？”

　　艾什琳转身，却见余歌带着一身伤走来，裤子到处都是枪擦过的伤痕，脸上也挂了彩。

　　奥里斯握住余歌的肩膀，上下检查没有发现重伤，松了口气。

　　语气有些懊恼地责备：“他们怎么把你伤成这样。”

　　余歌问：“他们是谁？”

　　奥里斯不解：“我派去扰乱婚礼的人啊。”

　　艾什琳倒吸一口凉气。

　　她还以为那些人是和余歌一伙，为了让逃跑而打的掩护。

　　余歌拂开他握着她肩膀的手，沉默。

　　奥里斯看一眼她，又望一眼诧异的艾什琳，“怎么了？”

　　余歌头疼地摁住额角。

　　眼睛一闭，满眼都是弥月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原来那些人不是谢家自导自演请来的，而是跟她有关。

　　奥理斯不明白余歌为什么心情忽地低落：“我派人去阻止婚礼，你这会儿跑出来就说明我做对了，不是吗？”

　　余歌深呼吸一口气，抬头已然整理好情绪：“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走再说。”

　　得，他又做错了什么。

　　奥理斯暗自叹了口气，乖乖跟上余歌的脚步。

　　悬浮舱内，

　　“殿下。”

　　见奥理斯回来，哈里赶忙让出起身，瞥见旁边的余歌，笑容可掬，“余小姐。”

　　余歌穿过他走到操纵盘前：“定点去哪里？”

　　哈里调出虚拟图地，密密麻麻的地点中有个红点闪闪发光。

　　余歌移动虚拟屏，修改地点：“去皇宫。”

　　奥理斯大步上前，阻止她按下确认键：“现在还不能去。”

　　见余歌瞥眼来，解释，“需要再等我些时日，我定可以说服我父皇。”

　　余歌越过他的手，按下确认键：“你回家而已，不需要皇帝陛下的认可。”

　　奥理斯瞪大眼睛：“那你呢？”

　　余歌道：“我和艾什琳会在皇宫附近下。”

　　奥里斯可不傻，反问：“你们要去哪儿？”

　　余歌道：“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

　　奥里斯难以置信，声音提高几度：“你的去留我不关心，我还能关心什么？”

　　奥里斯长得很高，余歌不得不微抬头看他：“那天你是故意让皇宫的人抓到你的，对不对？”

　　听到这话，艾什琳歪头疑惑，瞥见一直充作背景板的哈里又往角落里缩了一寸。

　　沉默的质疑让奥里斯无法张嘴反驳，迎着余歌平静的眼神，全然泄气，淡淡地嗯了声。

　　又不甘心地弱弱道，“因为我知道那天你是约我出来分手的。”

　　他低头看地面，一米九的身高，像一直垂头丧气的巨犬。

　　去赴约周猛那天，她也前后约了奥里斯，为的就是和他提分手。

　　那段时间她故意表现得明显，好让奥里斯有个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居然为了不被分手，宁愿将地下恋情透露出去而被抓回皇宫。

　　幸好，没有坏了她的计划，甚至还起到顺水推舟的作用。

　　“又是这种表情。”

　　余歌回过神，奥里斯不知何时抬起头正看着她，平时炽热明亮的眼睛此时有些黯淡。

　　她问：“什么表情？”

　　奥里斯蹙起眉毛和眼睛：“明明在说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却在想其它。”

　　余歌哑然。

　　奥里斯声音低沉：“我和你说我们两个人，你却总想从我这里听到其他人的事，明明定好约会，你常常无辜缺席，一起去外面玩，你中途又突然玩失踪，然后下次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你总以为自己找的借口完美无缺，但其实我不傻，余歌。”

　　他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

　　悬浮碟已经自动行驶到闹市，舱外是无形的喧闹，舱内是静止的沉默。

　　良久，余歌道：“我都知道，但那又怎样呢？”

　　原来她知道他在努力地装作看不见，但依然我行我素。

　　奥里斯心中锥痛，垂在侧边的手紧紧攥成拳，发出“咯咯”的骨头响动声，“哈里！”

　　角落里的哈里浑身一抖：“在！”

　　奥里斯道：“下车。”

　　哈里惊讶：“还没到——”

　　奥里斯转头吼他：“就现在！”

　　一双又怒又委屈的红眼睛望来，哈里心中咯噔一下，马不停蹄地去操纵驾驶器。

　　他让悬浮舱就地降落，根本管不得能不能经停，拿上东西，连跑带赶地追上奥里斯。

　　两人走得很快，背影消失在街头，旁观的艾什琳转身，却见余歌已经做到驾驶位上，一言不发地操纵系统，脸上没有平时的笑意，瞧着也不大高兴的模样。

　　-

　　中央区军政府，

　　政员走到军大楼核心之一的办公室，敲门，“报告！”

　　谢家兄弟站在推演盘前，都转过身来。

　　谢冼瞥见来人，又转回去继续看军事布局。

　　谢深走过去，接过政员递来的报告，扫了几眼：“知道了，辛苦了。”

　　政员敬礼离开。

　　“余歌跑到濒临城去了。”

　　谢深合上报告。

　　谢冼眼睛还盯着变换不停的推演盘：“那里混乱不堪，你的期望可能怕是要落空了。”

　　谢深嘴角微动。

　　他不仅小瞧了余歌，还被她刺伤了。

　　但他这边的人多，围剿并没有问题，但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只派人悄悄跟踪。

　　可谁都没想到余歌跑去了濒临城。

　　那里是被星云帝国放弃的地方，到处都是处于濒临阶段或者即将坏死的人种。普通的公众畏惧污染加重，轻易不敢靠近。

　　“找安息教协助吧，他们在那里传教。”

　　谢冼转身，收起单片眼镜放进胸前的口袋，“知道有纯净人在濒临城，再加上方刻，他们比谁都会狂热。”

　　“不了。”

　　谢深道，“我对外宣称余歌是被掳走的，谢家在加派人手寻找，这样安息教一时半会儿不会给我塞别的人。”

　　谢冼点头：“这样也好，安息教的人会认为是皇室拿走的方刻，这些事情足够转移他们的视线。”

　　谢深道：“但乐土拿走方刻做什么，难道方刻有我们不知道的作用？”

　　谢冼道：“所以你这次出征便多了一项任务，夺回方刻。”

　　他手一挥，淡蓝的虚拟屏幕瞬间包裹整个办公室。星星点点遍布而成的纹路是星云帝国的国土，巨大的半月腹部紧靠着一个小圆。

　　半月和小圆曾是一体，但在几十年前，小圆地区变成了乐土的辖地。月亮深受来自腹部的侵扰，帝国这一次出征乐土，将会是几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军事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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