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河县纪事

　　想到这里陈盼晴噌的一下猛地从从床上站了起来，正在给她擦手的绿绣被她吓了一跳。

　　“小姐？”

　　“绿绣，你跟看门的陈扉说一声，让他今天上午就在雨河边守着，看见李秀才家的小孩靠近河边，就直接把他押送回家。”陈盼晴一边说着，一边等不及下人伺候，迅速穿好了衣服。

　　“然后给姑母写一封信，说奶奶身体不好请她赶紧来一下。”陈盼晴连珠炮似的把这两件重要的事情交代完，拿起桌上的点心填到嘴里等着绿绣发问。

　　绿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两三秒后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是，小姐。您还有别的事情交代吗？”

　　陈盼晴眨了眨眼，没想到绿绣竟然什么都没问，“没有了。”

　　绿绣行了个礼后没多说什么便离开了，显然是去办陈盼晴交代的事情了。

　　见绿绣什么也没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走出了院门，陈盼晴一度怀疑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按往日绿绣的性格怎么可能什么都不问。

　　不止这些，陈盼晴突然想起来。

　　这次，她还是被绿绣叫醒的。

　　往日那个都会放任她辰时自然醒的绿绣，卯时就把她叫醒了。就好像绿绣知道自己今天有要事要做，知道自己刚才让她做的事并非无理取闹，而皆事出有因。

　　陈盼晴回想起上次轮回陈扉进来后绿绣的眼神。

　　她不觉得绿绣和她一样保留了这两次轮回的记忆。但即使绿绣不记得，先前两次轮回也一定在她心中留下了丝丝缕缕的痕迹，不然怎么解释今天绿绣反常的顺从。

　　陈盼晴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陷入这种奇异的怪圈她怎么可能不怕，但既然无能为力也只能将计就计，走一步看一步。

　　她原本以为自己走在一条孤零零没人理解没人会记得的路上，没想到她身边竟还有个人陪着。

　　陈盼晴拍了拍自己的脸。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这是绿绣为她争来的时间，她要赶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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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盼晴躲过她爹绕圈的空挡从家门口溜了出去。她出门的时候果然陈扉已经不在了。

　　县衙离她家宅子不远，只隔了一条集市。陈盼晴看了看天色，刚刚辰时，到还不急。

　　虽然仍是清晨，但天色已是大亮，整个集市上挤满了摊贩。

　　“客官，这正月都过了有一阵了，这烟花炮仗是真没有啊，您要是确定要啊，交个定金我下午就去城里进货去，不过这最快啊也得明天下午了。”

　　杂货铺里面站着个身穿深绿布衣的大汉，陈盼晴被老板的声音吸引住了目光，脚上就慢了两步。

　　雨河县不大，主要以种地捕鱼为生，虽依山傍水但也只是寻常小镇，不是什么风景秀丽的地方，因此极少见生人。

　　陈盼晴虽被她爹管着，外出机会少之又少，但隐隐也有个脸生脸熟的印象，杂货铺里这个大汉她是定没有见过的。

　　“没有烟花，硝石总有吧！”那人显然不买账，一拳打在桌上，震得算盘珠子都碰出几声清响。

　　小二陪笑道，“客官，两三块还是有的，但实在没您要的那么多啊。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往日也用不着那么多硝石，要不您去隔壁县问问？”

　　“你耍我呢！今天你不给我弄来硝石，我，我!”那大汉四下看着，举起旁边的竹凳就是一摔。吓得小二一个激灵，赶紧弯腰躲到了桌子下面。杂货铺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平常百姓哪是这大汉的对手，因此只敢在外面围着议论纷纷，不敢进去阻止。

　　陈盼晴从人流中心挤到外围，又走远了几步，大声喊道，“马捕头，就是这！人还没跑呢！快！”

　　围观的人群听见官府来人了，登时有了底气，终于开口声援起来，“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我们这小地方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快滚吧！”“把板凳钱陪了！”

　　那大汉估计也没想到官府的人能来得这么快，再加上本身也是个没脑子的，一下子慌了神。

　　“别挡道！”见店门口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那人甩开膀子往人群里一撞，趁着不少人被扑倒的功夫赶紧往集市外跑去。

　　就在那大汉已跑到快要看不见时，只见他又猛然站定，回头在人群中扫视一番，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原地的陈盼晴。

　　隔着老远，陈盼晴还是感觉到那人凶狠的眼神扫过她的全身，似是要将她的相貌刻进脑海。浓烈的恶意激得陈盼晴后背发寒。

　　“谢谢你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也不知道那人在这里发什么疯。”店小二的话将陈盼晴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没事。”陈盼晴扯出一个笑容。再抬头时，深绿衣服的人影已经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陈盼晴心有余悸，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且不说她还困在二月廿三这个轮回里，就是明天照常到来，她大不了躲个两天，她就不信这人还能报复到她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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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司市问完话放陈盼晴离开，已是快午时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县衙的白墙上，刺得陈盼晴微微眯起了眼。

　　她躲着正门绕了县衙整一圈，除了已经落锁的偏门外其他几扇门都是怎么推也推不动，门后应都是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台阶两旁也是积了一层灰，想来也是许久未曾开过。

　　陈盼晴趁着周围人少的空隙扒开门缝看了一眼，也只是瞄到寻常的白墙黑瓦泥砖，间或有几个人跑去，也看不清是谁。

　　去正门击鼓喊人这种糗事她还做不出来，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进去的方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盼晴急得绕着偏门来回兜圈。

　　还好老天一直待她不薄，正是一筹莫展之时，偏门嘎吱一声开了，走出个身穿黑衣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看着倒不像在里面任职的衙内，到更像是县衙里伺候的下人。

　　那人显然也没预料到一开门前面正好有个人，两人皆是吓了一跳。

　　“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回过神后那人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那个……”陈盼晴脑子里飞转，迅速扫了来人一眼，一下便看到他手上正握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好像是一封书信。

　　信！

　　正午的太阳照在她身上，陈盼晴一下子反应过来。午时从县衙里送出来的信，怕不是许安送到她家的那封吧！

　　“姑娘，你刚才在这到底是要干嘛？”见陈盼晴不回答，那人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眼神里分明说着陈盼晴若是讲不出个正当理由，当即就要被押进去审问一番。

　　没办法了！陈盼晴把心一横，从袖中掏出手绢捂在唇边扮作害羞的样子，俨然一个娇滴滴还未出阁的怀/春少女。

　　“许郎……”陈盼晴捏着嗓子吐出两个字，心里狠狠干呕了一声。

　　“爹说，下午就能见到许郎了。可我实在是等不及，就想先来看他一眼。可是打扰到阁下了？”陈盼晴不敢直视来人，只是以帕掩面微微低头。

　　陈盼晴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她爹，倒不是出于什么生养之情。这些大家闺秀的劳什子礼仪，若不是她爹当年硬逼着她学过一阵，现在她被抓的消息只怕是已经传到陈家了。

　　果然，一看陈盼晴这幅模样那人一下子便泄了气，语气也和缓了三分，“您……您是陈家小姐？”

　　陈盼晴微微点了点头。余光看见那人下意识抬了一下拿着信的手臂，而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又赶快把手藏到了身后。

　　陈盼晴掩着嘴笑了一下。果然让她碰对了！

　　“大哥，许郎可在衙内，我……我能进去看看吗？只远远看上一眼便好，看一眼我就走。”陈盼晴见对面人方寸大乱，赶快乘胜追击套起了近乎，忍着牙酸说完后抬头眼巴巴盯着对面人的眼睛。

　　“额，陈姑娘，那个……”那人窘得快要滴下汗来。

　　“衙门重地，确实不是随便能让人踏足的。”陈盼晴装作失落不已的样子，不等他说完赶忙打断，“那您跟许郎一声，就说盼晴在这等他，他若得空能否出来见我一面。”

　　对面人忍了又忍，只恨这么巧的事怎么让自己赶上了，终于一咬牙从背后掏出纂得有些皱的信封递给陈盼晴，“这是许大人让我送到陈家的。……您自己看吧。”

　　“许郎的信？谢谢大哥。”陈盼晴欢快地接过后朝那人露出了一个感谢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后收进袖中，读起上面的字来。

　　这封信陈盼晴之前虽没亲自读过，但大致内容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什么临时有事不能到访万分抱歉。

　　你还别说，许安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字写得还真不错，一手正楷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字如其人，陈盼晴虽还未见过这个许公子，但已能大致猜到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陈盼晴读信的时候刻意没有眨眼，待全部读完泪珠已是拦不住地从眼中滚落。

　　啪嗒一声，落在纸上，晕开了墨痕。

　　“为什么？”陈盼晴呆呆地抬头，视线越过门口的人朝衙门里面望去，“许郎就这般厌弃我？连见一面都不肯吗？”

　　身高八尺的汉子平时就是再肃穆，见着小姑娘哭也是一下没了主意，赶忙安慰道，“陈姑娘，许大人临时有公务，当真不是有意……”

　　“呜——”眼泪一旦开了闸便停不下来，陈盼晴借着这次机会顺便将这几日来的彷徨不安一块宣泄了出来，眨眼的功夫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看周围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视线刺得男人几乎要直不起腰来。

　　怎么办啊！这要传出去把许大人的名声搞臭了，他以后可怎么在县衙混啊！

　　“陈姑娘，您先进来坐会吧，在大街上哭也不是事啊。”他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再不济老爷要是问起来他还能扮许大人出来挡枪。他心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陈姑娘继续在县衙门口哭了！

　　陈盼晴一听双眼直往外冒光，生怕那人拒绝，一步跨上两级台阶往县衙里跑去。

　　“陈姑娘？”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盼晴已经一溜烟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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