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风雨遇佳人

　　素清被分到江氏老夫人的怡年堂后院做浇花洒扫的活，江氏老夫人出身簪英世家，年纪上来后放权给儿媳妇管家，自己颐养天年，特别是当朝注重孝道，是以在□□最是德高望重。其贴身伺候的原本是四个大丫头，近期身边的一个大丫头发配出去嫁人，只剩下三个。再下面的就是觅春这一批在外院做粗活的小丫头，人数若干，有点志向的都想成为四大丫头之一，毕竟作为老祖宗的贴身侍婢，连当家主母秦夫人都要给几分脸面，而且贴身丫头有探亲假，这几日可出入府。
　　素清跟几个小丫头住一间房，大多数时候都还算相安无事，其中一个叫许秀秀的丫头是许管事的侄女，自诩有几分姿色，常使唤比自己年龄小的人帮她干活，常常夸大：“等过些时日，许管事就会让我去前院伺候老夫人，你们可要对我恭敬些，保不齐哪天我替你们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素清装没听到，默默地干自己的活，这日，许秀秀一如既往地夸下海口，看到角落里的素清不搭腔，只觉得她心高气傲瞧不起自己，哪忍得下这口气，指桑骂槐道：“有的人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故作清高，殊不知就是丫头的命，没那个福气就是没那个福气。”
　　见素清依然自顾自的，心火串起，指着素清骂：“说你呢，新来的，整天这副清高嘴脸给谁看呢。”
　　一个叫苗苗圆脸的小丫头拉拉素清的袖子，笑着对许秀秀说：“姐姐，你别跟她计较，觅春刚来，不知道规矩。”
　　素清低头看了苗苗一眼，点点头说：“觅春自是比不上姐姐美貌，姐姐将来定能攀龙附凤。”
　　吴秀秀一拳锤在棉花上，心里的火无处发泄，余光瞥到大丫鬟木芷正往这边走来，立马抬高声音道：“你说什么，你说你比木芷姐姐美貌，该去前厅伺候的是你？啧啧，觅春，你真是想攀高枝了吧，这是看上哪位公子了吗，难不成肖想少主？”
　　木芷听到议论自己，停下脚步，看了过来，许秀秀仿佛才发现木芷一样，夸张地说：“哎呀，木芷姐姐，你怎么来了。”而后继续添火加油地指着素清道：“姐姐，就是这个刚来的小丫头竟然说比木芷姐姐你貌美，谁人不知姐姐你是我们府里最好看的呢，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想成为老夫人的贴身姑娘，莫非是妄想少主？”
　　木芷是老夫人的贴身丫头，长得美貌，若将来老太太开恩，兴许日后可婚配江氏的管事做正头娘子。然而见过天上的明月的人哪还能看得上凡夫俗子，木芷心心念念少主江砚舟。江砚舟何许人，东周大氏第一公子，不说未来的少主夫人，即便是将来的侍妾必定也是从当朝贵女中选。
　　府里妄想少主的人很多，木芷从未理会过，少主多年来洁身自好从未正眼看过谁。然而这个新来的小丫头确实美貌，纵使知道公子未必看得上，但是她还是不得不防，一心掐灭那些不知廉耻的火苗，即便她也是其中之一。她冷言冷语地对众人说，眼神剑指素清：“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谈论少主，若是让我再看到你们肖想少主，定回禀老太太。”
　　许秀秀心里偷笑，木芷是四个大丫鬟中最美貌的一个，也是最善妒的，眼里最不能容人，看这小蹄子以后还敢不敢目中无人。

　　苗苗私下悄悄对觅春说：“你以后看到秀秀记得绕远点，她是许管事的侄女，保不齐以后就是老夫人的大丫鬟了。”
　　觅春点点头，说：“多谢。”
　　苗苗摆摆手说： “不用，你日后多多注意就好。”

　　这日傍晚，素清在小花园松土的时候，听到衣服兮兮嗦嗦的摩擦声，然后许秀秀地声音传来：“你松开，不要动手动脚。”
　　接着便是一个男声，：“好妹妹，你这可是恼了，我这几天出府采买不得空来见妹妹。”
　　素清躲在角落里望过去，便看到许秀秀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男人还算样貌清秀，此刻正一手拉着许秀秀的手，一边嘬着她的脸。
　　许秀秀骂：“你这杀千刀的，没事别来找我，被人看到以后我还怎么给老夫人当贴身姑娘。”
　　男人说：“妹妹这是瞧上哪位爷了，想着当通房。”
　　“不然嫁给你吗，你有什么。”许秀秀矢笑，让男人上下其手一番后将他赶走。许秀秀离开时整整衣裙，扶了扶鬓角微乱的头发。
　　素清看着男人，这人她见过，江家老夫人的大丫鬟画香的表哥，替老夫人采买的小厮王兴，经常在怡年堂出出入入，人长得倒算得有几分英俊，穿着绣工细密的灰色长衫，往常采买的小厮因为干的是体力活，身上的衣服大都发旧磨损，这人衣服不止干净还有不俗的绣工。觅春记得许秀秀不擅长针线活，且看他们两人相处的方式，许秀秀也不像是会给人做衣裳的样子。觅春若有所思，江氏绝对不允许未嫁的丫头私下与下人私相授受，前段时间就有一对被发现后，二人均全被赶出府。

　　这日，苗苗抱着老夫人的衣裳去浣洗，素清笑笑接过，说：“我帮你。”
　　苗苗也想偷懒一会，见状叮嘱道：“那你可仔细点，老夫人的衣服矜贵，”
　　素清接过香皂，笑着说：“知道了。”她仔细地摸了摸衣服，笑笑说：“老夫人的衣裳真是好看。”
　　苗苗附和：“是呀，听说衣料跟宫里的夫人们是一样的，都是上等的用料，我这辈子是没指望穿上这么好看的衣裳啰。”
　　素清笑笑，状似不经意地说：“老夫人这衣服的绣花也好看。”
　　苗苗拖着下巴说：“这绣花呀有些还是画香姐姐绣的呢，画香姐姐的娘原是府里的绣娘，绣工连外面好多老师傅都比不上，可惜后来病逝了。幸好手艺传给了画香姐姐，老夫人也时常夸画香姐姐绣的花样别致。”
　　“原来如此。”

　　乞巧节这日，江氏一族会准备各种供品，梵香点烛，对星空跪拜。觅春原本应将准备好的红头绳交给画香，突如其来的感觉一阵腹痛不适，向一边的许秀秀求助：“秀秀姐，我腹痛得厉害，您能帮我把红头绳交给画香姐姐吗。”
　　许秀秀看到痛得厉害的觅春，哧笑：“我为何要帮你，这红头绳保平安，老夫人最重视，若去晚了，看她不罚你。”
　　素清难受的说：“秀秀姐，若您愿意帮忙，我这个月月银都给你。”
　　许秀秀听了眼前一亮，嘴里仍旧勉为其难地说：“好吧，那我就帮你一回。”
　　“多谢秀秀姐。”
　　看着许秀秀施施然离开的背影，素清直起腰，也没有刚刚难受的表情。

　　许秀秀拿着东西左找右找都找不到画香，正不耐烦之际，听到声音传来，“多谢妹妹替我着想，我日日穿着这衣服就像妹妹在我身边一样。”是王兴，好个王兴，对着我还要勾搭其他人，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许秀秀气急。
　　“你心里有我就好。”画香拉着王兴的手说。
　　画香！许秀秀正要冲出去对峙，迈开腿的一瞬间又收了回来，心想：府里不允许私相授受，画香是老夫人的贴身丫头，她若被逐出去，自己就能顶替她了。
　　许秀秀带着许管事直闯后院，指着画香和王兴说：“就是这对狗男女。”
　　两人俱是一惊，许管事看着受到惊吓的二人说：“府里不允许私相授受，不知姑娘有何可说。”
　　“我，”画香哑口无言，一双眼睛含泪看着表哥王兴。
　　王兴已经吓傻了，怀里的衣服掉落一地，吓得不知所措。
　　许秀秀捡起衣服说：“这就是私通证物。”
　　画香眼含热泪地看着表哥，心想若是他承认二人的关系，她就出府跟他走，反正自己以后也是要出府嫁人的。
　　王兴咬咬牙，开口：“我与画香素日并无联系，是她主动找我的。”
　　画香一脸不可置信，曾经温情小意地心上人竟然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王兴低着头不敢看画香，画香心灰意冷。

　　“是我拜托画香姐姐把衣服交给王大哥的。”众人回头望去，见到是一个清丽绝俗的姑娘在说话。
　　素清接过许秀秀手里的衣服说： “画香姐姐最是怜悯下人，是我拜托画香姐姐把衣服交给王大哥，王大哥经常去城外采买，让王大哥把衣服交给我城郊外的姨父。”
　　许管事探究地看着觅春，说：“你可有证据说这是你的东西。”
　　“衣服内面绣着王字，正是我姨父的姓氏。”
　　许秀秀反驳：“你素日未曾碰过针线活，不觉得这理由太牵强了吗，”
　　“姐姐整日不在屋里，怎么会知道我没碰针线活呢，而且只要打听打听就知道我姨父本姓王。”
　　许秀秀怕被扒出自己素日也同王兴勾搭在一起，不敢再开口。
　　许管事看看素清再看看画香，画香毕竟是老夫人房里的人，老夫人平素最是离不开这个丫头，若她出府必定会舍不得，处理不好说不定自己也惹得一身骚，许管事严厉地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觅春和画香私下传递府里的东西，罚扣一月月银。”
　　许秀秀还想说什么，被许管事制止后，一脸的不甘心，恨恨地瞪着素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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