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劫

作者:巴洛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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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烛藏影4


      子时,江浸月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趴在被窝里,两只眼睛仍旧炯炯有神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云奕给她的书卷,好是好,但唯独讲了些礼乐教化。她想要在谋略上超过舅舅楼弃,可不能光看这些约束人的东西。
      将书卷重重合上,无奈地扔在一旁。
      她原以为云奕屋中那么多书,肯定有一本是讲谋略的,可是…
      趁着裴昭容午休时,江浸月寻到了云奕的屋子,轻叩了几下。
      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轻进。”
      江浸月轻轻地打开门,走进屋内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探望了四周,轻轻地将门合上。
      虽说云奕从来不会计较凡俗礼节,但江浸月自知一个是奴一个是主,每次见面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才开口问道:“不知云公子可有关于谋略治灾之书,能否借一两本。”
      云奕端坐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修长的手指挑起一页书,烛光映着他低垂的眼睫,在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听此,将目光移到江浸月身上,微微蹙眉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要看这些书。”
      江浸月微微一笑道:“我愈发觉得公子说的话有理,想阅览群书,增长见识。”
      云奕眉稍一挑,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喜悦,抬起书卷遮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故作正色道:“那你自己找便是,有顺眼的,本公子送你便是。”
      看得出裴昭容在这个唯一的孩子身上花费了不少心思:靠墙立着高大的紫檀木书柜,格子里整齐码放着各式书卷。云奕的榆木书案,榫卯严丝合缝、桌面平整如镜,边缘处刻着几道云水纹。整个房间透露出沉稳内敛之气。
      江浸月立在书柜前,伸出指尖,轻轻拂过几册书的锦缎封面。
      云奕手里捧着书,却自打江浸月进屋便一个字也没读进去,眼神时不时看向江浸月。却在她次次回头时,将头埋进书里,手指紧紧捏着书页,指尖都泛白了。
      最终,她的手指停在一册青色书函上,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捧在手心,垂眸细看书名:《兴亡镜鉴录》。她将书卷朝云奕晃了晃,道:“这本?”
      云奕眉稍轻挑,轻点了下巴,眼神中却带着点狡黠。
      江浸月翻开第一页,目及第一行面愈发觉得不对。
      “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
      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
      她将书封挑开,此书真正的名字《文选集》
      她缓缓转头看她,眼里慍色渐浓,她竟然想不出词藻来骂他。
      “这种小伎俩用来骗裴夫人,真是幼稚。”江浸月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云奕放下书卷起身,走到江浸月轻轻靠在书柜上,歪着脑袋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藏着小小的狡猾。开口道:“骗阿母是有些幼稚,不过骗你倒是绰绰有余。既然你找到了本公子亲自整理的文选集,本公子便送你了。”
      江浸月□□脸,皮肉牵扯着嘴角,挤出一抹勉强的微笑道:“我看这些诗有何用?”边说边将书卷塞回原处。
      “你错了,是赋不是诗。我瞧你要是自己看那些政论之书,怕是读不懂。本公子建议你寻个师父。”云奕挺起胸脯,眼神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可是清山书院第一才子,现成的师父可是摆在她眼前。
      江浸月行完礼,便提着裙摆离开:“公子若是没有政论之书,我便不叨扰公子休息了。”
      —
      躺在床上的江浸月深深叹了口气,永州治旱之策,足以看出楼弃的谋略和政论之策远远在她之上,她心中仍然是相信舅舅爱她,况且她是岜玛族的嫡系公主,无论如何一旦舅舅挟着岜玛族老将夺取政权成功,她也理应是那个登上皇位的人。
      究竟是利用还是亲情,她分不清,唯独只想做王。
      江浸月重重锤了下床,再次起身时,眼神便坚定无比。
      云奕一心只想写诗作赋,云大人倒是有政论之书,只是她以女婢身份无法开口。
      云院只剩一个地方了——被荒废的西书房
      夜色浓稠,唯有冷月洒下几缕清辉,勉强勾勒出院中花草的轮廓和江浸月半蹲在西书房门前的声影。
      她指尖捏着一根细长的银簪,小心地探入铜锁锁孔,轻微的刮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突然,身后枯枝“咔嚓”一响,衣物在地上摩擦的轻微声音。
      江浸月簪尖瞬间收回,身体快速转过声,黑影还未来得及反应,“呃!”一声闷哼传来,撞击的力道让墙壁都仿佛震了震。她一手死死扣住那人的手腕反拧在背后,另一只手捏着银簪尖端,精准地抵在了来人的颈侧动脉上。
      江浸月眼神冷冽如刀,带着冰冷的杀意:“谁?”
      那人的脸向后看向她,月光恰好照亮了被迫侧压在粗糙墙面上的面容,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她扣住手腕的力道瞬间撒开。被她死死压在墙上的男人,正是云奕。
      他因撞击而微蹙的眉头缓缓松开,侧脸紧贴着冰冷的墙面上,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愤怒,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啧,你除了身姿矫健,还力大如牛。看来阿母又多了位武婢。”
      江浸月闻言,眼睫极快地向下覆了一瞬,压抑着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手中攥着银簪的手用力到发抖,刚刚就应该用银簪把他嘴缝起来。
      她抬起眼,眸光平静无波,双膝跪在地上道:“奴婢以下犯上,实属不敬…”
      云奕转过身,用手轻轻抚平了衣服的褶皱处,又恢复了平日冷静端庄的样子。甩了甩衣袖道:“无妨,本公子从不与人计较。”他走到门前,伸出手轻轻拽了拽铜锁,见丝毫未动,又加重了几分力道,门被拽的吱呀作响:“我还以为你刚刚在这里忙活了半天,已经打开了。”
      他看到江浸月微微起身,朝他走来,便侧过身子,靠在墙上看着她。
      见他一副想要坐享其成的样子,心中难免不悦,但拿到西书房内的政论书才是正书,懒得与他计较。
      几只夜鸮凄厉的啼叫,风不知从哪个角落钻过树叶间隙,发出“沙沙”声。
      云奕喉咙紧张地滚动了一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飘动的树叶,振翅的夜鸮。小碎步地向江浸月挪动了几步。催促道:“还没好吗?”目光一会看向她手中在锁孔里动作的银簪,一会又警惕地朝四周打量。
      江浸月对他的催促置若罔闻,指尖的银簪稳稳地在锈蚀的锁孔中拨弄。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响传开,锁开了。
      云奕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道:“本公子就知道你可以…”
      他拍打掉后背的墙灰,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刹那。江浸月身体轻巧地一侧,如游鱼般窜进书房内,将门从里侧猛地一带。“砰”一声,木门在他鼻尖前不足一寸处,狠狠关上。
      “诶?你…”云奕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
      江浸月从怀中取出一枚火折子,轻轻吹了口气,橘黄色的火苗摇曳,将她的影子拉长。
      借着这豆大的火折子光芒,在书架间小心穿行。纤长的手指拂过书脊上厚重的积灰,快速辨认着模糊的题签,尘埃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下。
      木门再次打开,一道声音带着室外的寒意挤了进来,云奕脸上还带着几分余悸,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江浸月手中的火折子。
      待他走近了,看清江浸月正专注地翻找书册,见他来了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开口道:“云公子半夜睡不着,也来西书房偷书啊。”
      “书乃读书人性命,我只不过是拿几本书增长学识罢了。再说了,你有火折子为什么刚刚不拿出来。”
      江浸月瞥了一眼,嗤笑一声道:“我又不怕。”
      “你拿着火折子正好,先找本公子的书。”说完,云奕便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矜贵从容的姿态,阔步地转身欲走。
      江浸月:“…”
      嗯…你开心就好
      云奕领着她在几个书架来回穿梭,举高了,他会砸吧着嘴;举太近了,他又担心会烧着书册。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江浸月那只举火折子的手已经颤颤地发抖,将火折子换到另外一只手上,咬牙切齿道:“不知云公子,要找的究竟是何方奇书啊?”
      云奕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声面对着她,神情突然严肃了下来,手指指向江浸月身后一堆形成小丘的书册。道;“就剩那个地方了。”
      江浸月转过身,将火折子靠近了一些,看得更真切。两人俯下身,一本一本地找,有的书已经脆黄卷曲,江浸月刚拿起一本就书卷就分崩离析了,趁着云奕还未注意到他,偷偷地将书卷的尸体藏进了书架的底部,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下一本书。
      丑时,夜更深,屋外没有任何动静,怕是夜鸮都入寝了。
      江浸月努力睁大眼睛,打量着对面坐得端庄的云奕,抱怨道:“云公子,我眼睛都花了,我还是明日在来吧。”
      云奕将手中的书放下,道:“稍安勿躁,持之以恒方可成大事。”
      江浸月无言以对,早知道她脑子有问题,好不容易有一天晚上不用完成任务,只想拿几本书就走,遇上他,一个时辰过去了,还在找书。她也是有病,竟然陪他找了那么久。
      江浸月气鼓鼓地起声,抬脚时不小心踢到了一小堆书卷。她的动作停了下来。一本混在书堆底部、毫不起眼的书函,题签上的字好像有些熟悉,书卷材质普通,边缘磨损严重,看来和周围那些被遗弃的书籍并无二致。带着一丝疑惑,她将书卷抽了出来,拂去封面上的灰尘。
      题签有岜玛语标注:《天工格致问》
      江浸月眉头微蹙,莫非这就是云奕要找的书?
      江浸月装作看不懂书卷上的字,故意问道:“这本书卷的字与其他的不一样。”
      所有的困意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云奕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真的?终于找到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骤然。
      江浸月将书卷小心地摊开在桌案上,用手抚平书页的褶皱处。
      “你会岜玛族的语言吗?”
      摇曳的火光下,云奕抬头间,与江浸月平静抬起的眼眸瞬间撞在一起。火光在她沉静的瞳孔中跳动,映照出她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江浸月谈谈道:“我是靖澜人,怎会知道岜玛族的语言。”她思索了一下,问道:“不过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云大人会有岜玛族的书以及你为什么在找这本书?”
      她的眼神冰冷而锐利,锁定在云奕的侧脸上。
      “阿父年少时的梦想就是四处游览,寻天下孤本,最后建一藏书阁,让天下学者共同研读。”他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此书讲的是道,道乃万物本质和法则。我一书生,你说我找来此书干什么。”
      江浸月松了口气,视线落在书卷题签上“天工格致问”五个大字上。
      云奕见她低着头,眼尾低垂,似是在思索什么,道:“道确实是深奥难解,不过你若是想知道,待本公子学成,自然会教你。”
      江浸月自然对什么道义不感兴趣,只不过她想起一个几十年的故事,有关于岜玛族亲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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