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后的距离

　　付清灼像是没听清这个问题，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瞳仁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什么意思”四个大字。

　　苏落心里和脑子里都乱糟糟的，她觉得自己脑子很混乱，情绪占据了主导，付清灼明明是好心的，她这么说好像确实有点过分了。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不舒服，我想……”

　　“或许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做的。”出乎意料的，付清灼忽然承认了这一点，他的表情很认真，这下换苏落不知所措了，她挂着一脸茫然的表情，呆呆地看着付清灼。

　　“我确实侵犯了你的隐私权，你生气是应该的。”付清灼认真地说。

　　苏落要发出的怒气被堵在了嗓子眼，哑了她的声带。她想说什么，可是她想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饱胀的气球，再吃不下，待不住。
　　再继续跟付清灼待在一起，她可能不久就会爆炸了。

　　“抱歉，我去个卫生间。”她放下刀叉，匆匆离开。

　　没有选择去卫生间，苏落径直出了餐厅，太阳正在落山，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她站在门口四处张望，想找一家便利店买烟。

　　周围没有便利店，苏落打开地图，搜到最近的一家全家是700米，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快去快回。

　　走了几步，她下意识回头。

　　付清灼从店里出来，刚好看向她的方向，表情困惑。

　　苏落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回过头跑了起来。

　　见苏落跑走，付清灼犹豫了一秒，立刻追了过来。

　　苏落见付清灼追，立刻加快了速度，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忽然在大街上追逐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在一个拐角处，付清灼追上了苏落，他抓住苏落的胳膊，将苏落拽停，摔在他身上。

　　“放开我！”

　　“你要去哪儿？”付清灼两手抓住苏落的胳膊，苏落挣扎着，推搡间苏落的拳头捣在付清灼下巴上，付清灼吃痛闷哼一声。

　　苏落听到付清灼的痛呼，也停下了动作，抬头看他。

　　路灯昏暗，苏落只能看到付清灼皱起的眉头，他仍旧没有放开她，抓住她胳膊的手仿佛是铁箍，她怎么挣都挣不开。
　　这种被拴住的感觉一方面让她感觉窒息，恐慌，一方面却又让她忍不住想哭，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的是：抓住我吧，永远抓住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放开我。

　　可是下一秒，她又在想，哪有什么永恒呢？当她不够好的那天，可能也是被抛弃的时候，她必须要一直有价值，才能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这样是不是物化自己？苏落又忍不住想，为什么会不断地用价值来衡量自己呢？如果说人都只用价值来衡量，那出生贫民窑的天才岂不是生来就没有价值？出身富贵的混蛋价值更高？

　　如果用金钱和权力来衡量一个人的存在意义，岂不是违背了她的本心？
　　毕竟在她这里，一个人的高度是人格而不是金钱。

　　脑子里的思绪如同拥挤的十字路口，一辆又一辆车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交通瘫痪，信号灯失灵，而苏落在思绪崩溃的时刻，被付清灼紧紧抱进怀里。

　　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和发顶，苏落埋首在付清灼胸口，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说不出完整的话语，付清灼没有问为什么，他用力抱紧苏落，感受她颤抖的肩膀下藏着的不安。

　　以前拥抱的时候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觉，苏落的身体单薄得像纸片，瘦得仿佛一松手，就会变成碎叶，随风而散。

　　这种破碎又荒唐的念头出现在付清灼脑海中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是不是恋人之间会心意相通？
　　付清灼在脑海中迅速搜寻相关的知识，不是百分百但他猜测苏落很可能是惊恐发作。

　　没有缘由的恐慌哭泣，情绪崩溃到失去语言组织能力，付清灼静静抱着苏落，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心爱的人哭成这样，仿佛他的心也跟着碎掉了一块。

　　他真的很想问，你在难过什么？你在焦虑什么？让你痛苦的是什么，说出来，我帮你解决，我一定会陪你解决。

　　可是他又知道，如果只是问，苏落无法形容出具体的问题。

　　那些让她焦虑痛苦的，不是一个个完整的问题，而是成长时一根又一根的针，扎进身体里，生了锈，融入了血肉，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她。

　　这些生锈的针，不是短时间内能拔出来的。

　　付清灼是一个很喜欢立刻处理问题的人，可是在这件事上，没有清晰的逻辑让他实行，也没有过往案例供他参考。

　　一切理论知识在此刻都化作了云烟，他感受到了苏落的痛苦，万千思绪只能化为一句句包含深情的三个字。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苏落哭了很久，久到付清灼胸口的衬衫都湿了一大片。

　　她哭得有些头疼，抓着付清灼的衬衫，手心里攥出细密的褶子。

　　“对不起……”苏落额头抵着付清灼的肩膀，感觉有些无颜面对他。

　　“为什么道歉？”

　　苏落抬起头，付清灼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纸巾，轻轻盖在她的鼻子上。

　　苏落窘住，自己拿过纸巾擤鼻涕。

　　擤完鼻涕，苏落脸上更热了，付清灼用温热的拇指抚过她的眼角，擦掉残留的湿润。

　　“发生什么事了吗？”付清灼终于问出自己的困惑。

　　苏落低着头，手指揉搓着付清灼的衬衫扣子。

　　“你太好了，我害怕有一天你不要我了。”如果有那么一天，她就会提前离开。

　　“不要胡思乱想。”付清灼拉住苏落的手，吻她的手指，手背。

　　“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付清灼问。

　　苏落想了想，摇了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

　　“感觉好多东西都堆在一起，脑袋都大了。”苏落有些颓丧，但说出来好像好多了。

　　回去的车上，苏落靠着车窗发呆。

　　车停在学校门口，两人在车里坐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付清灼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9点了：“如果你想见我，就给我打——”

　　“我想跟你回去。”苏落改了主意，她抓住付清灼的手，在手心握了又握。

　　付清灼喉结轻动，说：“好。”

　　付清灼刚把车停稳，苏落就吻了上来。

　　她跨坐到付清灼身上，像渴水的鱼一样，追着付清灼的唇。

　　湿热的喘息充斥着整个车厢，连温度都仿佛上升了几度，苏落忘情地吻着付清灼的唇瓣，渐渐被付清灼夺走支配权。

　　她的后背硌到了方向盘，付清灼将座椅调后，半仰下去，苏落不得不跪趴在他身上，感受着他那里越来越高的体温。

　　“嗯……”苏落被吻得忍不住发出呻|吟，可这在付清灼耳中就是最催|情的毒药，他轻吮着苏落的唇舌，一边又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乖，这里不行……”付清灼柔声哄着苏落，抓住她作乱的手，苏落不满，埋进他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咬上去。

　　“讨厌啊你……”

　　久别重逢的欢愉带着一丝陌生感，许久不碰的地方变得更加敏感，苏落靠着柔软的枕头，一边感受付清灼，一边接受他温柔的吻。

　　“我觉得，我需要接受，你可以离开这个结果。”苏落认真地说。

　　付清灼俯下身，胸口贴住苏落的背脊，他单手搂住苏落的腹部，让她跟自己贴得更紧一些。

　　“你觉得，这个时候，适合聊这个吗？”付清灼的动作让苏落忍不住出声，付清灼捂住她的嘴巴，她张开咬住付清灼的手指。

　　“反正都是要说的，现在说不好吗？对你来说，合适又优秀的女孩子那么多，我没没有安全感不是很正常吗？万一哪天……啊！”苏落气喘吁吁地将脸埋进枕头，忍不住骂道，“付清灼，你混蛋……”

　　“嗯，我混蛋。”付清灼答应着，频率却越来越快，“你再说，我就会更混蛋。”

　　“唔……”

　　苏落的脸红成虾子，她忍不住全身拱起，指甲深深陷进付清灼的小臂。

　　在这种时候，付清灼终于忍不住咬住她的肩膀：“那种话，还说不说了？”

　　“说……嗯……”

　　“嗯？”付清灼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响在耳边，落进心上，身心结合，灵魂瘙痒，苏落瞬间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然后大脑空白一片。

　　“喜欢……喜欢你……”苏落颤抖着说出心底的声音。

　　苏落扭头，付清灼温柔地将她吻住。

　　“我爱你。”付清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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