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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天鹅
——————剥制的天鹅，生长了颈立着，连发黄的羽毛也被蛀蚀了。
江户川乱步举着眼镜盯着芥川龙之介的背影，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了，往常只要几秒就能轻松说出真相的名侦探此时此刻却难得的一言不发。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询问的目光投了过来。
而待到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江户川乱步摘下眼镜，像是失去了一切兴趣，自顾自地拿出一颗玻璃球摆弄。
“乱步先生？”中岛敦问道，“您看出了什么吗？”
江户川乱步停下把玩玻璃球，戴着贝雷帽的侦探用那双翠色的如同新叶般生机勃勃的眼眸瞥了中岛敦一眼，没有说话。
中岛敦回想刚刚的一切，芥川龙之介的态度的的确确是无比疏离的，他心里的困惑更加深了，追问道，“果然芥川身上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与其说是芥川发生了什么，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明明认识他们的人却持有一种理所应当的陌生态度，这种违和的气质却无比巧妙地与青年整个人融为了一体，呈现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甚至，江户川乱步竟然觉得对方和整个世界都有一种奇怪的疏离感，那种强烈的无时无刻都环绕在青年身上的，是与死亡别无二致的气息。
他想到了某种近乎荒谬的可能性，慢慢地眯起眼，顺便撇了眼一直注视着青年离去的太宰治，并没有说话。
芥川龙之介慢慢从楼上走下来时，身后不远处跟着一群侦探社的人。青年穿着单薄的外衣，手上拿着手机，脸色苍白无比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的病弱模样。中原中也此刻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他立马联想到什么，满脸怒气的走上前，无视侦探社社员们警惕的目光，吼道：“你们对芥川做了什么！”
“哎呀小矮子的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使呢~”这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就是某个不作死不会死的太宰治，“果然是因为个子太矮大脑没有发育吗？”
中原中也的头上冒出几个十字路口，他捏捏拳，暗暗告诉自己暂时不能生气现在当务之急是带芥川回去检查。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甩给那个穿着沙色风衣的男人，没好气地说：“医疗费。”
他伸手抓住一旁安静站立的青年的手腕，被那冰冷刺骨的温度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身上传来的厚重的湿气，一滴滴沿着青年发梢滑落的水珠没入脖颈，那修长又泛着苍白光泽的脖颈，令人很轻易就联想到垂死的天鹅。
“怎么回事？”中原中也的语气严厉，湛蓝色的眼瞳紧紧地注视着芥川龙之介，“樋口说你被侦探社抓走了，你又说要交他们医疗费，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侦探社对你做了什么？！”他把目光转向还未离去的侦探社众人，怒气值再度上涨，中岛敦面对中原中也怀疑而恶狠狠的目光，一个没忍住就叫了起来。
“我们才没做什么呢，明明是芥川……”他面对着中原中也的目光，喉咙咽了一口唾沫，强撑着说完，“我只是好心把他从湖里捞上来，明明是他自己跳湖的……”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逃不过中原中也优秀的听力。
“芥川，你，跳湖？！”中原中也立马将目光转回青年身上，芥川龙之介垂下眼，慢慢地点了点头。
“非常抱歉。”他这样回答道。
中原中也由于过于震惊而收缩的瞳孔映着青年平静的面容，他可没有忘记此时的芥川龙之介还是失忆状态，并且一直都表现的根本不认识太宰治的样子。难道芥川龙之介虽然失忆，却记得那个混蛋青花鱼屡次自杀的行为又由于记忆缺失而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中原中也喷火的目光投向了挂着轻佻笑容的太宰治，拳头捏的越来越紧。不得不说虽然是这几天暂为的照顾但失忆后的芥川明显比失忆前的乖巧许多，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好不容易变得稍微听话讨喜的孩子一不留神又被带歪了！
“喂小矮人这个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太宰治一眼就看出了中原中也正在想什么，他举起双手一脸无辜的表情，“我可没有和男人殉情的爱好哦~尤其是和芥川这样顽固不化的人~”
中岛敦用力拉了拉太宰治的衣袖，向他投来幽怨的眼神：求您少说两句可以吗，总感觉对面那个黑手党快要过来打人了啊！
中原中也脚下的地面已经出现了蜘蛛丝状的裂纹，正当他打算冲过去猛揍某个滑溜溜的青花鱼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芥川开口了。
“的确与他无关。”
芥川龙之介平静地说：“这是出于自我的意志，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墨黑又轮廓分明的瞳仁，以一种冷淡静默的视线注视着众人。
“你……”中原中也放下拳，颇有些头痛，但看见青年站在寒风中显得无比单薄的身体时，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芥川带回医疗室再给他看看。
偏偏太宰治此刻向前跨了几步，虽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语调也轻飘飘的却不容反驳：“等等，关于芥川，我们侦探社好心地抛弃立场救治，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医疗费打发了？”
中原中也盯着太宰治，穿着沙色风衣的男人那双鸢色的眼眸里缓缓流动着的晦暗不明的光。他狠狠地皱了皱眉，芥川的情况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能瞒过太宰治，只要两人一接触势必会被太宰治发现端倪。
与其让太宰治又潜回组织的网络偷取资料不如干脆告诉他，这个情况首领也早已预料过。想到这里中原中也刻意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几步走到太宰治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开口。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芥川失忆了，他完全不记得你了。”中原中也轻描淡写地抛下一个重磅炸弹，也不顾侦探社的其他人露出的惊愕表情，只是用力瞪着那双鸢色的眼瞳，嗤笑了一声，语调瞬间提高了几度。
“现在芥川是跟着我的，所以青花鱼你少来带坏他，他现在是我的新部下。”
太宰治的眼瞳微微缩起，他的目光越过中原中也，投注在一身黑衣的青年身上。芥川龙之介站在街的这边，头顶的乌云挡住了月光，他的目光和太宰治的目光相撞，太宰治却感觉那目光像是从自己身体里轻飘飘地穿了过去。
“中原先生，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芥川龙之介此刻的心情无比平静，就像是无时无刻被风翻滚着咆哮的大海突然静止了，似乎是根本忽视了那边两人之间激烈碰撞的火/药味。青年稍稍地歪了一下头，被水浸湿的鬓发乖巧地贴在他的脸侧。
中原中也对着太宰治冷哼一声，将西装外套往肩上一甩转身离开，芥川龙之介顺从地跟上他的脚步，空气再度陷入缄默，被水浸湿的衣服此刻已经被冷风吹得半干，冰冷的寒意像蛇一样钻入芥川龙之介的皮肤，瘦削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天鹅临死时，脖子依旧是挺直的。
太宰治一直站在寒风里注视着他们走远，直到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于拐角时，他清晰地看见了芥川龙之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的所有情绪仅仅如同在街上不经意与陌生人擦肩而过时投来的冷淡眼神。
太宰治有些怔然，或许是这一切的发展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
一直以来那些从未超过预期的事物带给他的仅有苍白的厌倦，但真的有不在他预料范围内的事发生时，他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情绪产生。
此时，冰冷的月光重新照射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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