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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视
雕塑、论文、法语课、模特工作，连轴转了两个月后，苏落的身体吃不消了，又是一场突然的发烧，苏落再次去校医院挂水。
五月中旬，毕业还有一个月就要离开，学校里的离别氛围也越来越浓厚。
从校医院出来，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苏落在操场边的凳子坐下，打针的时候她睡了一会儿，睡完之后好多了。
篮球场里有很多人在打球，大学里的篮球场好像永远都很热闹，青春洋溢的身体奔跑着，篮球撞击在地面的声音响彻整个篮球场。
撕掉手背的止血贴，针眼已经结痂了。
路上走过抱着快递或背着书包的学生，他们行色匆匆，脸上挂着青春的符号。再过不久，她就要离开学校，这些画面也会变成回忆，永远存放进记忆里。
看着看着，苏落忽然想起一句诗：“当时只道是寻常。”
哪怕是一年前，她都没有这么重的情绪，当时觉得是很寻常的事情，现在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离开之后，再回来就不是学生了。
四年的住客，变成过客。繁杂思绪涌上心头，浓缩成一种名叫惆怅的情绪。
毕业之后，绝大部分的同学大概都会像小学中学的同学一样，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苏落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还是初中生的她参加一个博士表哥的婚礼，他的博士同学劝酒时对她说：“你这辈子可能就见哥这一次。”
那个人的模样苏落已经忘记了，但是这句话清晰地留了下来。
他说得对，他们是彼此生命里的一个小逗号，成为了回忆里的一小块斑。
“我知道我很帅，你也不用偷偷来看我吧？”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苏落回头，江逸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穿着一身白色篮球服，手里捏着半瓶矿泉水，一边嘴角勾起，笑得肆意。
如果江逸也是一块斑，那应该是夏日阳光最强时透过树影落下的光斑吧。
苏落挑了挑眉：“你在哪个场，没看见你。”
“嘶。”江逸一步跨到凳子前，双手撑着膝盖，眉头紧锁地问：“你怎么看着这么虚？生病了？”
“昂，感冒发烧，刚打完吊瓶。”
江逸浓眉一皱：“感冒了？那你还不回去休息，还在这看帅哥？”
苏落翻了个白眼，说：“你少管我。”
江逸吐槽道：“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会感冒，你说你都多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苏落提起一丝力气跟江逸斗嘴：“你还怪上我了？是我想生病的吗？”
“我没怪你吧？”
“那你干嘛骂我？”
江逸一个头两个大，他崩溃道：“不是，我哪个字骂你了？”
“反正你说话的语气让人生气。”苏落说。
江逸一肚子气，最后只能自认倒霉：“行行行，我错了好吧？”
半瓶矿泉水一气喝完，空瓶带着郁闷被扔进垃圾桶。
“咚！”
没中。
“嘶。”江逸起身。
苏落看着江逸捡瓶子，余光忽然扫到一个人，她下意识扭头去看，一个人匆匆收起一个相机模样的东西，转过身走了。
苏落眯了眯眼睛。
——校园记者？
最近毕业季，学校多了很多拿相机的，有新闻的有拍毕业照的，但是，那个人稍微有点奇怪。
“哎，刚刚好像有人拍我们。”苏落冲江逸道。
江逸转过脸：“哪儿？”
苏落指了指远处已经快要消失的人：“那个人，感觉有点偷偷摸摸的。”
江逸定定地看了那人几秒，想到什么，忽然嗤笑一声。
苏落被他笑得莫名：“怎么了？你笑什么？”
“我想到一个很好玩的事情，你等着。”江逸说完，忽然加速冲了过去。
几秒钟的时间，江逸已经跑出了十几米，苏落目瞪口呆：“喂！你去哪儿！”
“等着！”
不是，等什么啊？难道他要去追那个人？
苏落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跟上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拐了几个弯后，江逸丢失了目标。
对方是一个体格不突出的男性，穿的很普通，晚饭时间路上人很多，他在人群中晃了几次后就再也不见了。
江逸掐腰站在路口，快速地搜寻着。
路口的人来来往往，因为出众的体格和外貌，路过的人不时对江逸投来好奇的目光。
一般的校园记者肯定不会这么着急逃跑，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某人专门安插来偷拍的，偷偷监视苏落，从他知道的时候算起，至少已经三四个月了。
没追到人，让江逸有点愤怒。
都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拍这种东西？
旧账新算，在莫斯科的时候，两个人的快乐出游被打断已经很不爽了，现在竟然还在背地里跟踪。
疑心病未免太重了，江逸猜，苏落肯定不知道这些事。
是不是表面的光鲜之下，藏着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种人，苏落真的看清他的本来面目了吗？
——苏落，你知不知道自己谈了个什么东西？
好想问问她，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十足的底气了。
苏落终于看到了江逸，走近问：“你在找那个拍照的人？”
“嗯。”江逸喘着粗气，忽然有点烦躁，“你知道他是谁吗？”
苏落觉得江逸神经兮兮的，说：“我怎么会知道？”
“你……”话到嘴边，江逸又咽了下去。
如果他说，那个人是付清灼安排的，苏落会信吗？无凭无据，苏落大概只觉得他在说疯话。
好烦。
苏落还在一脸懵懂地问：“我什么？你刚说的好玩的东西是什么？”
苏落皱眉看着江逸，江逸则突然哑了口。
因为生病，她的脸色看着有点苍白，长发在后脑松松地扎住，几缕发丝散落在鬓角，但这仍不失为一张冷艳美丽的脸。
漂亮到冷漠，漂亮到无谓，漂亮到——
让他更烦了。
“没事了，我走了。”江逸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苏落“喂”了一声：“你把话说完啊，到底什么事啊？”
江逸没回头。
“莫名其妙。”苏落咒骂了一句，“害老娘跑了这么远啊！”
低头站了一会儿，苏落忽然有所感应似的，抬头望向旁边的一栋教学楼。
二楼的窗口处，一个黑色的影子匆匆离开。
江逸，偷拍者，好玩儿。
苏落皱着眉，思考着这三者之间的联系。
难道……难道是——
“有人在追你？”
回到球场，苏落在江逸中场休息时，问出这句让江逸呛到的重磅台词。
“咳咳……咳咳……什么？”
苏落理性分析：“你不是说有人偷拍你，还躲着你，你又说是好玩的事情，那不就是你的私生粉吗？哎——我知道了！难道那个人是gay？哇，这样一切就都合理了！”
简直是无懈可击的逻辑！苏落忍不住想为自己鼓掌，江逸则是非常无语地说：“你脑子能不能正常一点？”
“你骂我。”苏落面无表情地说。
江逸服了。
“那人不是拍我的，你信不信？”江逸说。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觉得你从现在开始可以自己留意一下，有人在跟踪你，很有可能已经跟了你好几个月了。”
江逸忽然正经起来，苏落抱起手臂，一脸狐疑。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江逸耸肩：“算了，你要是不信，就当我没说。”
苏落微微扬了下眉毛。
按照她对江逸的了解，他很少会说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所以——
“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落不禁想到上一次被跟踪，有了前车之鉴，她问：“不会是又有什么PPT吧？”
又有什么八卦资料她没收到？但是她最近很忙，没有去过夜店，也没有什么比较容易让人误会的场合，付清灼在云南出差，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还能拍什么？
江逸没有直接回答苏落，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某人在暗中监视着，你会生气吗？”
监视？苏落拧起眉毛：“你在说什么？”
“回答我。”
苏落想了一下，眉心拧得更深：“那可能要看谁，如果是讨厌的人，我会觉得很恶心。”
江逸逼近一步，神色认真地问：“那如果是你非常信任，非常喜欢的人呢？”
非常信任、喜欢的人？
江逸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黑色的瞳仁像极了引人坠落的漩涡。
苏落移开目光，开始思考他的问题。
非常信任、非常喜欢——那不就是付清灼吗？
江逸为什么要这么说？
苏落半信半疑地问：“你是说付清灼？他找人偷拍我？”
江逸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冷笑一声：“我可没说。”
“那你想说什么？弯弯绕绕的，又不说清楚。”苏落也有点生气了。
江逸无谓地扯了扯嘴角：“我什么都不想说。”
忽然的沉默，让周围打球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江逸的脾气发得无缘无故，简直不可理喻，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想再开口。
十五秒，或者是二十秒。
苏落的耐心彻底耗尽，冷漠道：“行，你爱说不说，不想说算了。”
苏落转身离开，江逸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忍住了想拉她的冲动。
“江逸，你还打不打了？”远处队友喊道。
“不打！”
——
苏落觉得，江逸的反应很反常。
过去两个月，江逸还给她当了几次模特，拍了一些很不错的素材，当时他们就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江逸一个字都没提到过付清灼，也没有什么意见，为什么今天会突然这么暗示她呢？
如果真的像江逸说得那样，付清灼已经让人监视了她很久——
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她几乎每天都会给付清灼发很多消息报备，去哪里，去干嘛，有时候甚至细到穿什么，吃什么，路过看到的有趣的东西都会随手发给他。
是不相信她吗？
——我在你身上放了一只眼睛。
蓦然出现在脑海的一句话让苏落猝然停步。
当时她问了什么，付清灼答非所问，她还觉得有点奇怪。
现在想来，这只所谓的“眼睛”，是不是付清灼的一种坦白？
当时在莫斯科的酒店里，付清灼突然出现，第二天江逸突然回家，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
苏落咽了一口唾沫，身上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为什么要这么做？
“滴滴！”
一辆电动车从旁边经过，喇叭声吓了苏落一跳。
她走到路边，靠在树后，拿出手机。盯着屏幕许久后，她按下拨号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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