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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查2
兀其昆看着前厅跪了一地的索度、仆役和馆驿门房,冷然笑道:“你们这么多脑袋,就没一个知道公主去了哪?”
下面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直把头往地底下钻。
袁倚威操着一口哑嗓,叹道:“叶护大人,再问又有什么用。索度都没见到公主出门,门房倒是见着了,也不敢多嘴去问。就一个巴哈尔算是帮凶,公主还没和她交底,只说天亮前定能回来。与其指望他们,还不如咱们自己想想公主有可能会去哪。”
兀其昆气得只会笑了:“自己想?你让我去猜她的心思?女人的心思我从来就没猜着过!不说眼前,就是以往在牙帐,雅瓦也总爱拉着人往外四处跑,我有哪次猜着过她去了哪!每次只有我守在寝帐耐下性子等她回来的份!”
袁倚威却一点儿不急:“叶护猜不着,我却猜得着啊。”
“你?”兀其昆嗤道,“我给雅瓦当了十八年阿哥都猜不着,你和她才相处几天!”
“叶护此言差矣,”袁倚威从容道,“我和‘毗伽公主’相处的时间是不长,但不代表我和‘公主’相处的时间就比您短。这么和您说吧,但凡是公主,就没有我猜不着的心思。”
兀其昆全然不信,往椅背上一靠:“那你猜吧。先随便猜一个出来让我听听。”
袁倚威倏然一笑:“山神祭坛。”
“不可能!”兀其昆从椅背上弹起来,“她昨天明明亲口答应过我说不去了!”
“叶护大人呐,那不过是您阿妹应付您的——”袁倚威话说多了,喉咙又开始疼,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解释着,“咱们公主是个有主见的,您早前在路上应该也领教过了,不是您这个阿哥说什么她就肯听的。她想去祭坛,您不让她去,当着众多官员的面自然不好和您争执,所以嘴上先敷衍过去,心里却一点没转意。”
袁倚威喝口水:“不过我也的确没料到,公主这么雷厉风行,想去就真去了。而且一刻都不耽搁,夜里冒着雪也要去。”
“不对吧袁少卿,”兀其昆反驳道,“我没记错的话,昨夜想去祭坛的人不是公主,而是你吧!公主不过是想成全你,才提出与你同往的。怎么到了你口中,就变成是公主自己想去了?”
“所以才说,‘您猜不着,我猜得着啊,’”袁倚威一脸得意,“公主答应您说不去时露的那个笑脸,我可太明白了,一看就知道她没死心。然而那会儿我都已经说过不再去了,公主却还坚持,无非是她自己也动了念头。”
兀其昆仍在犹疑:“就算她想去祭坛不假,白云城大小这么多地方,你怎么就确定她没跑到其他想去的地方那儿?”
“叶护大人呐,咱们公主是有主见,不是没脑子。巴哈尔不是说了吗,公主最开始是想一个人出去的。她在白云城人生地不熟,若非确定要去的地方没有危险,绝不可能大着胆子独自行动。能让公主这么放心的,也就只有官府的地盘了。至于为什么偷偷摸摸地不带人——”
袁倚威悠悠道:“谁让她昨天想堂堂正正带人去的时候,您不同意呢。”
兀其昆没得辩驳,暗自考虑一会,忽地一笑,转而扭头打量起袁倚威来:“袁少卿这份揣摩‘公主’心思的本事,当真令人刮目相看,怪不得雅瓦这一路上愿意与你亲近。想来大周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选你来北纥接亲吧。”
袁倚威摇摇头:“选我来接亲,自然是有多方面的考量。”说着又换了一副戏谑神色:“总不能是从满朝文武里,专门选了一个最会给您添堵的人来吧?”
兀其昆不理他,哼一声站起来,正要从跪了一地的人众间踢开条路出去,蓦地又停住脚,唤过随行入城的那个娑温来,吩咐道:“你去城衙,先让玉伽到祭坛开了门候着,我随后就到。”
说完转身向堂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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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岳西楼打量着眼前的大石:“这石头就是祭坛?”
雅瓦答道:“这是山神石像。”
岳西楼一拍大腿:“是了。馆驿前厅有个神龛,里面摆着的山神木雕就是这样,在群山之前坐了一个女子。”
神像已经找到,祭坛应该也在一处。
苏鲁玛拿火把往大石边一照,果然身前就砌有一层圆形平台,高度齐人大腿,外缘恰与石像相接。岳西楼见了立刻上前一步,把手中纸袋往台上轻轻一抛,伸直两只胳膊拨开胸前的薄雪,抬腿就往上翻。
苏鲁玛不屑道:“你急什么,这祭坛又跑不了。”
“是呀,”雅瓦也拦,“我们绕到正面就可以走台阶了。祭坛向来都有好几层,有的很高,有的还竖着围栏,翻也翻不上去的。”
“不用,”岳西楼边爬边答,“我猜这个祭坛也就只有一层。我以前虽然没见过北纥的祭坛,但想来哪里的祭坛都不会高过神像去。这山神像都立在地面了,祭坛还能有多气派?”
岳西楼说着,两条腿已然都爬了上去,随后他站起身,一手掸着衣前蹭上的雪,一手探着往前摸了几步,声音在黑暗里响起:“看吧,这上面一马平川!公主,军爷,你们也直接翻上来吧,多少省省脚。”说完又重新出现在光线之下,主动伸手去接苏鲁玛的火把。
苏鲁玛见雅瓦意动,便由他拿过火把,侧了身,单膝跪在地上,拍拍横着的那条腿,让雅瓦来踩。雅瓦扶了他的肩,一只脚尖踩上去微微垫力,另一只脚稳当地踏上平台,没用上苏鲁玛虚托着她腰的手。岳西楼在台上照亮,也举了一只手臂想给雅瓦扶。雅瓦没理他,闪开走到里侧,岳西楼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苏鲁玛拿手在台沿一撑,轻快地跃上来,从岳西楼手里拿回火把,起身往前探路。岳西楼从地上摸回自己的纸袋,连忙爬起来跟上。
这回有了方向,三人在台上贴着大石走,几步就绕到了神像正面。
苏鲁玛没见过馆驿前厅里的山神木雕,颇为好奇,雅瓦也只在宴前匆匆一瞥,没能细瞧。这会儿正主在前,两人刚好就着火光上下左右地打量。
山前明显能看出有个女人身形,衣袍繁复,正襟危坐,但再要往上看她的神情,却因为体量过于高大,无法被火光照及了。
苏鲁玛边看边摇头:“白云城怎么还给神灵塑像?还把塑像立在祭坛前。北纥哪里有这样的做派?”
雅瓦道出自己的猜测:“兴许是这里处在边界地带,难免受到大周习俗的影响。”
“大周也没有这样的做派,”岳西楼的声音离得有些远,“大周虽给神仙菩萨塑像,但大多供在庙宇殿堂内,很少摆在露天的大型祭坛上——军爷,劳驾借个火。”
岳西楼不知何时退到了后面,雅瓦和苏鲁玛转身向声音来处走了几步,只见岳西楼跪坐在地上,面前的积雪扫出一片空地,随身携带的纸袋已经打开封口,正从里往外掏着楮钱。
苏鲁玛没拿火把去燃纸,反而将一端凑近岳西楼的脸,低头凝视他的表情。
岳西楼垂着眼,神情映现在黄焰白雾之后,宁静而肃穆。
雅瓦拍一下苏鲁玛举着火把的手臂:“你别闹他了,快给他点上。”
苏鲁玛这才微微俯身,拿火把往麻纸上一划,焰光瞬间连成一片,没多久便杂着纸张燃过的黑烬,腾腾地向上燎起来。
岳西楼道声“多谢”,继续往火焰里加着楮钱。
雅瓦看不见他的脸,只弯下腰,柔声对他说:“岳西楼,你先自己在这里祭奠,我和苏鲁玛四下去转转,完事后回来找你,咱们再一起出去。你不要怕,我是北纥的公主,是有天神护佑的大汗的女儿。我在这里,山神不敢抓你走的。你千万安心等着我们,不要到处乱跑,否则一旦走散,黑夜里很难重新汇合。”
岳西楼没吱声,手上一把把添着楮钱,雅瓦知道他没心情回答,也不计较,直起身拍拍苏鲁玛,牵着他回神像那里去。
两人在台上围着神像走了几个来回,四面八方都打量了,没看出什么不对。
雅瓦示意下去,苏鲁玛纵身一跃,又转回来,一只手拿火把照着台沿,另一只手臂张开,拦着雅瓦的腰接她跳下来。
雅瓦落了地,拂开苏鲁玛的手臂,又让他举火把在石像背面仔细看过一遍,斟酌着道:“祭坛里摆神像是不合传统,可虽说怪异,却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苏鲁玛道:“不只这神像摆着怪异,这祭坛本身也怪,咱们北纥哪里有这样低矮的单层祭坛?公主若是疑心,我们不如再返回台上走一遍。”
雅瓦赞同。于是苏鲁玛放平腿,两人又照着刚才的方式先后上了祭坛。
神像前的火焰燃得更旺了,岳西楼还在念念有词地往里面洒着楮钱,雅瓦没去打扰,和苏鲁玛绕开他,左右挥着火把,沿中线往祭坛另一端走。
祭坛虽不高,面积却不小,两人走了百余步才到头,又从台阶下回地面,围着台边绕了一整圈,最后重新停在台阶前。
两人已经转了不短时间,还是什么异常也没发现。雅瓦有些失落,站在神像正面、岳西楼背面的另一头,朝祭坛前端望去。
那里燃烧楮钱的火光距离遥远,加之被岳西楼身体遮挡,也不可辨别了。
雅瓦徒劳收回视线,呆望着苏鲁玛手中那无边暗夜里唯一的一点光亮,嘟哝着:“这祭院里应该是有些什么的,否则我宴上说想来看时,玉伽没必要拼命阻拦。可是今夜视野实在太差了,没有月光不说,偏偏还下着雪,连火把的亮儿都打不远,照着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什么都瞧不出来。”
苏鲁玛安抚道:“公主别丧气,祭坛附近虽然没发现什么,可这院里还有好多地方咱们没去过。今夜时间有的是,咱们不着急,挨个确认完了再回去,心里也踏实。”
雅瓦应下,又令道:“那你往边上带路,我们去看看祭坛周围有什么。”
苏鲁玛把擎着火把的那只小臂举到雅瓦面前,声音温和:“不如公主牵住我照亮,属下跟着您走。”
雅瓦便抓过他手腕,转身向后行。
走出二三十步,侧边远处忽有“吱呀呀呀”一长串沉闷的响动,在静谧中撞开夜色与飞雪,直奔耳鼓而来!
雅瓦一惊,猛地扭头,还不待看时,握着苏鲁玛的手已经被另一手覆上用力一压,整个人立时被带得蹲下身去。
苏鲁玛果断将火把前端杵在地上,脚底拨着雪几下踩灭了,远处响动才刚刚止息。
雅瓦彻底被黑暗包裹。
正在惶惶不可视物之时,耳边却传来一句极近的低语——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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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倚威:选我接亲,总不能是专门选了一个最会给兀其昆添堵的人吧?
作者:我写袁倚威,总不能是专门写了一个最会给兀其昆添堵的人吧?
兀其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