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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
“你跟踪我?”陈魄问。
方洄心想这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放开我。”
“是他派你接近我的?你们这些家伙真是恶心。”陈魄的气息又凑近了一点,阴森的寒气像在方洄脊柱钻了个小洞,一路攀爬而上。
隔间狭窄得让方洄无处可逃,他感觉这小子的重量全都压上自己后背,挤得他想吐。
他艰难地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说监狱长的话,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找错人了。”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承认的。”
“你...”方洄和他讲不清,一张俊脸气得涨红,他挺直了身体,奋力挣动。
方洄误闯进来时,陈魄刚摘下面具,把运动服脱在一边。此刻陈魄穿着里面的黑色半高领衫,露出一小截脖颈,白皙修长。
“别动。”陈魄不耐烦地警告道,一把抓过运动服,抻成一条布绳,在方洄腕间扎紧,制住了他的双手。
先是腰带中间的金属扣清脆的碰撞声,接着是拉链拉开一声锐利的响,像点燃了引线一样,在方洄脑子里“轰”地炸了一把。
不是没有男人对他表达过那方面的意思,但他从没正眼瞧过,多考虑一秒他都嫌浪费。
他是直男,这点他可以肯定。
但眼下的反应却很诚实。他那里一被握住,没多久就轻车熟路地起立了。
“不是要勾引我吗?给我看看你的本事。”男人贴着方洄烫得发红的耳朵尖,声音压的极低。方洄说不出话,身体像被电打了一样,不对劲的感觉一遍遍冲刷他的大脑。
他浑身一颤,飘在半空的眼神瞬间聚焦,倏地绷直了身体。
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人进了卫生间,对着小便池抽起烟来。
“刚刚怎么了?那群狱警简直跟疯狗一样。”
“行动队的人也来了,看来又有人要关禁闭了...”
“妈的,都是些耀武扬威的混蛋,穿了身制服人模狗样,真想找个没人地方搞他们一顿。”
“哈哈哈...等落在我们手里,有他们好看的...”
说笑声只隔着一道门,传到方洄耳朵里清清楚楚。他冷汗直下,连呼吸都放缓了,拼命抑制住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他制服领口被扯得大开,一贯整洁的衬衫又皱又乱,平日里的端正严厉荡然无存。要是被人发现他这幅模样,可不止是名誉的问题了,只一想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一紧张,忘了提防身后的男人。陈魄似乎有意让他难堪,听到动静,手上动作非但不停,还愈发变本加厉。他另一手伸进了衬衫内侧,冰凉滑腻的手指抚过皮肤表面,像一条蛇,直往他脆弱敏感的地方钻。
“嘶...”方洄弓起后背,细微的声音不慎从喉咙间逸出。一只冷冰冰的手捂住他的嘴,弄得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紧接着后颈根传来一阵猛烈尖锐的刺痛,让他再没办法忍受这场折磨,大脑彻底空白了一瞬。
待方洄醒过神,外面已经没了声音,他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陈魄一眼。
整齐森白的牙齿离开方洄的肩膀。只见那双冷澈的眼眸平静地凝视着他,其中不知何时混进了一抹晦暗不明的色彩,好似水面晕开一滴浓墨。
方洄跌跌撞撞地跑出隔间,胡乱系上扣子,用力抚平衣服的褶皱,所幸没有别人看见。他钻进更衣室,过了好一会,才整理好走出去。
可他碎了一地的尊严再不能恢复如初。
无数个深夜里,那双眼睛把他从梦中惊醒,他呆坐在黑暗中,一颗心怦怦直跳,不知怎么平息。
长沙发上的红发男人手臂横伸,懒懒地搭在靠背上,面前文件在茶几上堆成一叠。
姜辽蹲在阳台的地上端详一盆花,用手指拨弄弯弯垂落的叶尖。
阳台布置得像花房,庭院里草坪和盆景修剪得规规整整,显然有人精心打理过。单看这别墅一样的住所,任谁也想不到是在监狱里。
“听说艾德蒙那小子被关进去了。”查尔斯忽然说,头也没抬。
“敢跟着陈魄的都是些硬茬,他们最多也就痛打他一顿,问不出什么的。”姜辽说。
“你刚出来,禁闭室里感觉怎么样?”
“不好过,像口棺材一样。”姜辽咧嘴一笑,“路修斯要是晚点来,我非要在那黑|道混混身上戳几个血洞不可。”
“别急,他会付出代价的。”查尔斯说着,手上又翻过一页。
姜辽沉默半晌,终于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查尔斯先生。为什么要把B区那个黑客的消息透露给陈魄?如果被外面知道了,恐怕会引火烧身。”
“你害怕了?”
“我怕什么,越乱才越好玩呢。”姜辽笑笑。
“在这之前,他们兄弟两个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陈魄拿着‘钥匙’,但无法离开监狱;路修斯虽然没将‘钥匙’真切地握在手里,但只要那道‘门’关着,就没人可以撼动他的权力地位,圣克莱尔家族也永远有一张极具威慑力的底牌。”
“现在平衡被打破了。陈魄已经有所行动,路修斯绝不会坐视不理。”姜辽说。
“只要稍加推波助澜,这会是一场空前激烈的争夺战。”查尔斯头一仰,把脑袋也搁在沙发背上,侧着脸问他,“你觉得谁会赢?”
姜辽看着他,两手抄在口袋里,笑意愈发加深:“当然是我们。”
齐敏看了眼手机的消息,匆匆下楼,直到看见方洄靠在运动场锈迹斑驳的铁网上,遥遥朝他招手。
齐敏笑了笑,摘下金丝边眼镜,顺手揣进口袋里。
“等你好久了,走吧。”方洄说。
“感觉还挺奇妙的,好像又回到读书的时候。”齐敏感慨道。
“还说呢,我都来了大半个月了,第一次约到你一起下班。”
“怎么,去停车场就这么段路,还要人陪你?”
方洄啐了他一口:“我缺人陪吗?”
齐敏从他手里接过烟,边点火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多长时间没回老家了?年底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打算回,没意思。”
“过年也不回?今年我陪你一起。”
“操这份闲心干嘛...”
方洄自从工作了就没回过家,反正没人在乎他。他们想要他按部就班地上学,在家附近找个稳定工作,买房还贷,结婚生子,但他不想过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达不成一致,大闹一场,方洄从此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他在书里读到原生家庭就像一个遥远孤单的星球,星球上只有自己和两个体型巨大的生物。他很没良心地想,生在世上是身不由己,活到成年也是忍气吞声,总算捱到有能力逃出来,于是第一时间开着飞船加速驶离那个贫瘠星球。
他想去哪就去哪,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他一直不太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他开着飞船在漆黑的太空里穿梭,离家越来越远。
“你小子还在叛逆期啊?”齐敏拿手肘捣他手臂,然后被他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推推搡搡间到了停车场门口,两人站在原地,想着把手里的烟抽完。
“晚上怎么说,老地方见?”
“...今天不去了。”方洄盯着柏油路面,心里有点不自在。前两天遇到陈魄算他倒霉,身上磕碰得青一块紫一块,脖子和肩膀处被啃咬的红痕到现在还没褪。他可不想被女人在床上追问,让好不容易粘补好的男性自尊当场碎裂。
一想起来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他从没得罪过陈魄,也没碍着陈魄什么事,怎么每次遇到他都要被他揉搓两下?
他那张漂亮的脸,诡异地牵动着四周的目光,轻而易举就让人心神不定。清澈锐利的眼神犹如一块坚冰,能身披血色刺透一切,却闪烁着灰暗世界难得见到的神采。
方洄陷入平静的沉默,放任烟在指间缓慢燃烧,半晌,鬼使神差冒出一句:“监狱里...也会关着无辜的人吗?”
一说出这句话,他立刻醒过神,一个激灵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他想起刚刚没头没脑的怪话,正要调侃自己两句,抬头只见齐敏定定地看着自己,眉宇紧绷,目光审慎冰冷。
方洄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惊诧,怀疑,警惕,一瞬间在他瞳孔中交织并存。
两人站的极近,却好像骤然拉开了距离。方洄感到脚下的大地似乎开始崩裂,曲折的裂纹如闪电一般迅速延伸,深不见底的裂缝越撕扯越宽,直到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见他嘴唇微动:“你见过陈魄了,是不是?”
自从那天之后,乔尔闭门不出,一直窝在自己监房里。
他没向那个秘密地址发邮件,也没有把被威胁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最后这段时间。
至于替监狱清洗非法数据的事情,也许他会考虑作证,那也得在他安全摆脱了监狱控制之后。
这几天,乔尔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他拾起一个简陋的相框,捧在手里,指腹轻轻拭过玻璃表面。
照片里的自己和女孩都很年轻,笑得鲜活灿烂,无所顾忌,对未来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乔尔有时感觉像在做梦,不敢相信她竟然等了自己这么久。最近一次通信中,乔尔得知她在这附近租了间房子,好迎接他出狱。出狱以后,他打算去做程序员,凭他的技术,应该不难找到工作,给爱人好的生活。
他们也许会结婚。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乔尔死了。死在即将出狱的三天前。监狱上报的死因是急性心脏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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