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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车
是中原中也打来的,他说他刚给魏尔伦打完电话,解除了一些误会,然后提醒我不要操练那么狠,过犹不及,以及就算是练出来几手也不要像只飞天的猫到处瞎浪,横滨这地方可不是什么新手村,当心浪过头被拍死。
我心说你们解除误会关我什么事,嘴上嗯嗯啊啊地敷衍,表示我现在正在和正义的武装侦探社社员一起,非常安全。
也不知道我是哪句说漏了嘴,中原中也那边突然炸了,声音穿透手机叫嚣:“你离太宰那家伙远点!那家伙现在在你旁边对吧?喂,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港口黑手党绝不会放过你。”
后半句明显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太宰治露出被蛞蝓钻进耳朵里的嫌弃表情。我有些无奈地把手机离远了些。
中原中也警告完又问我:“你们在哪。”
我扫了眼正在那哼着歌摆弄织田作前面小花花的太宰治,如实告知。
听到我们在织田作之助的墓前,中原中也沉默片刻,语气忽然变得格外正经,并非单纯是以往他看见太宰的暴走模样,那种严肃从话语中能够清楚地传达出来。
“听着,白,离太宰那家伙远点,有多远就离多远——还有绝对不要让他碰到你。”
我问:“为什么?”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我,只是又强调了一遍太宰治现在精神状态不一定稳定,当心他做什么。
这番明显是搪塞的话我只听了一半便合上手机,中原中也喋喋不休的念叨戛然而止。太宰看过来,我没有解释,只是露出一个笑容:“需要我捎你回宿舍吗?”
太宰治静静望着我,也勾起一个再虚假不过的弧度:“非常感谢。”
抛开那些暗处的机锋,太宰治出乎意料地擅长坐车,具体表现为我撞了三次护栏,他都毫无反应,平静得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我有些无趣地放松油门,车辆终于勉强安分在马路区间。
“不玩了?”太宰治这时才屈尊开口。
说得好像我是故意的一样,我撇嘴:“真失礼,不要小瞧我和80迈的羁绊啊。”
太宰治将头转向车窗,嘀咕了什么,没听清。
眼见着车又要撞到人行道,我又匆匆多转了一点方向盘,才有惊无险地正过车身。窗边,远方的跨海大桥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点,海浪拍打礁石,声音也击在我们所在的陆地,回荡出震撼的庞大声响。
感觉一浪能拍死八个我。
我被这声音扰得心神不宁,转移注意力地玩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还在港口黑手党的医院待过一段时间,就是因为在这附近被【组合】埋伏,幸好没炸到墓园。”
太宰很给面子地扬起嘴角,随口接道:“说不定这次还会重温呢。”
我后背一凉。
总感觉被诅咒了啊……
我看见前方还有个拐弯处,是上坡,护栏外黑茫茫的,估计挺高。我将车速降得更低,过了这个弯,离市区就不远了。
但是,果然很奇怪。
从晚上回到家时就注意到,街道上的车和人都少的可怜,而从墓园出来以后这条马路上,甚至连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了。
就算是再偏僻的街道,偶尔也会有车灯闪过,完全没有喧嚣的地方,简直就像已经隔绝人世了一样。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转动方向盘。
车翻了。
大脑无法处理突如其来的晕眩,只有剧烈的轰鸣在寂静的夜晚炸开,盖过交谈、海浪和一切响动。
而在这乱七八糟的突然危险中,我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
“果然是诅咒啊……”
耳朵直接超载,发出电视没有信号时才会有的嗡鸣。但没人在乎,我们被掀飞的车辆一起带入半空,眼见就要直接坠落悬崖!
我立刻将我们周身三米空间回溯,车辆消失,我们暂时免去被带着一起滚下悬崖的下场。然而冲势不减,我和太宰治从半空中掉落,我在马路上滚了两圈,姑且是勉强停在边缘,膝盖和手肘火辣辣的,但应该只是皮外伤。
太宰治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他直接被掀飞到外面,若不是及时抓住一把草茎,现在已经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不确定这个冲击力会不会将人的手臂拽脱臼,分秒不敢耽误地,连滚带爬到太宰治附近,用力伸出手。
“喂,抓紧我!”
太宰治仰起头,身形还在半空晃荡着,表情却还是那副随性的样子,甚至隐隐有点期待地表示:“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就能死掉了吧。”
我想也不想地骂道:“疼不死你!”
太宰治失望地笑了两声,仿佛我刚才毁灭了他纯真的梦想一样,于是他也变成一个梦想破灭的熊孩子,撒泼打滚表示:“我要你用绳子勒住我的脖子把我拽上去。”
“我去哪里给你搞绳子啊!而且那就从意外事故变成故意谋杀了吧!”我几乎要被他急死,现在是耍宝的时候吗!
太宰治还是坚持要绳子,我姑且测算了一下,发现他现在掉的位置似乎确实不能用手够到。
以太宰治的身体素质,手臂但凡还能撑住,早就自己上来了,现在估计是伤到了那里,用不上力气。
原来的车辆已经被我回溯消失,马路空旷得别说绳子,连根草都稀少。我撞大运地启用异能,却没有几辆车显现,就算有,里面也明显不像是有绳子的样子。不知道太宰治还能坚持多久,发动袭击的敌人也随时会过来,时间紧急,我再来不及将希望寄托于运气。
哧——
白色的碎布被我拧成一股绳结,身上的裙子在损坏后又被我使用异能恢复,然后再次撕开。
明明已经决定好不再轻易使用异能,结果还是破戒了啊。这种想法只在脑海中滑过一瞬,我绑好这根白色的“绳子”投下去,让太宰抓住。
太宰意外的沉默,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勉强辨认出他确实迟缓地将绳子绑在身上(不是脖子)。
动作间,那只手臂上的绷带在月色下展现,已经染上一层暗沉的血色。果然,正如我猜测的那样,他已经无法单纯抓住绳子上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一阵心悸,也许是悬崖边缘飘飘荡荡的太宰治身形并不真切,随时可能会融入月光里。我不确定那根匆促做好的绳子是否抓住了他,只能确认一遍:“我要拽了!”
太宰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要被风吹走。
我憋住一口气,小心地用力,留意手和身体都不能打滑,以免我反被他拉下去。太宰治很瘦,但到底是一米八的成年男人,我拽得还是有些费劲。只好学着他的方式也绑到自己的腰上。
感谢我这段时间的训练,姑且是缓慢但平稳地将他拉起来了,并成功看到那只缠着绷带的手伸到眼前……
砰!
一声枪响,炸得我浑身一抖。但是子弹没有打中我和太宰治任何一个人,我有些疑惑地寻找,周围唯有鼻尖灼热的硝烟味,和眼前断成两截的白色绳子。
两截的……
眼前景象变得非常慢,我清楚看见那两根绳索在半空中飘荡,还有坠落下去的太宰治依然平静的神情。
在这缓慢的时间里,我的身躯也沉重无比,笨拙地扑到悬崖边,竭力伸出手。
“抓住我!”我不确定这个声音是不是我发出来的。
能够到,太宰治已经快能抓到崖边了。抓住我的手,或者被我的手抓住都是很轻易的事情,只要抓住,我拼着手腕折了也要把他拽上来!
我能抓住他,我绝对能抓住他。
可是,在这个长时间的慢镜头里,我清楚地看见,太宰治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如孩童般安宁,就像终于和自己碎裂的梦达成和解,自此再无遗憾。
他轻轻避开了我伸向他的手,连衣袖都没能让我碰到。
那一抹驼色的身影彻底融入月色,坠落到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不——!”
我跪在原地,怔愣着望着这一切。
骗人的吧……
我瞪大双眼,企图月光能够再多照耀一些,能够让我看见太宰治的处境。
但是什么都没有,眼前只有一片毫无尽头的黑暗。
夜晚的风很大,险些将我也刮下去。我却生不起危机感,甚至偶尔闪过“把我也吹下去看看”的想法。
大脑似乎也断了线,只剩下一团乱码的思路在我的脑袋里横冲直撞。
我不应该这样失态的,毕竟我与太宰治并不熟悉,即使是十几年的时间跨度,我与他打的交道也远远没有武装侦探社的其他人多,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我总深陷危机他频繁来救场,我可能还会以为他在憎恨着我。
我隐约能察觉到太宰治背后的良苦用心,尽管仍然不明白这份动机是什么。每当尝试询问,都会被他轻巧地带过,今晚是第一次,在织田作之助面前,他没有任何掩饰和话术,与我平静地谈起那件沉重的往事。
太宰治的心脏稍稍透出一条缝隙,让我看到跨越数年时光的不是憎恨,而是一份淡淡的共情——我历经多年,最近才恍然自己对于当年事件无能为力的痛恨,他早就在最开始就明白了。
在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从不知名处漫起的悲伤,比眼前这片海水还要更加汹涌地淹没了我的口鼻。
所以在身后敌人开口的那一刻,我全身的杀意都刺向他。匕首在我手中灵活地转了半圈,蛇一般突进过去,即便回身展露在我眼前的是曾让我深感恐惧,曾带给我真切失去的费奥多尔,也没有半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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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对白的情感很复杂,但这份复杂本质上是源自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