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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什么叫送他出去?
他心中惊疑,几步上前拦住她:“什么意思,你要留下?”
关钰静静看着他:“我必须留下。”
她故意等到幽王墓出现多日以后才动手,不仅是为了给足时间让天下人和幽王罪裔赶到现场,也是因为她想等到天地灵气渐趋平稳,幽王墓即将回归天外的最后时刻,再了断一切。
被她释放的秘境灵气虽引动了幽王墓现形,然天地可自洽,聚集的灵气也会重新散开,届时,这座传说中的王墓就要再次消失在这人世间了。
关钰觉得这很好,因为它本就不该在人间,它的出现会给人世带来无尽风波,幽王墓,包括其中的幽王玺,都应该永远不要再出现。
所以她也从没想过,要再将渡罗刀带出这里。
驱使渡罗刀需要内灵,这意味着必须要有人执刀,也就必须要有人陪葬,她是最好的人选。
傅行空能听懂她说的一切前因后果,却依旧无法克制住此时心中怒气。
陪葬?她好端端的一个人,要为这座早该入土的墓,为一把刀陪葬?
简直荒唐至极!
“胡闹!”他一时激怒,厉声斥道。
不得不说,他沉下眉眼时,其实很有些长辈威严的样子。
只可惜关钰早已过了会害怕长辈的年纪。
她摇了摇头:“我决心已定。”
“我不同意!”傅行空语气难得强硬,“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今日他最大的明悟,就是凡事不可轻言放弃,他已经学会了,他希望她也可以。
可关钰已经不愿再去想其他,只做好眼前能及的,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幽王令是关家先祖盗出,她身为后代子孙,不好评判其功过初衷,但现如今既然传到了她手中,她就必须担起这份责任。
她知道他说得对,天下之大,总会有其他办法,可她太累了,她不想去找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摆在眼前,她何必还要舍近求远,更何况说到底,她走或不走其实也已经没有多少分别,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也算物尽其用了。
终归幽火烧过,她本就时日无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霞隐没天边,高处的灵光越发暗淡了,如果傅行空没能在王墓隐匿之前离开,说不定会与她一同被困死在这里。
心知自己承受不起如此后果,她不禁催促:“你快走吧。”
她扬起手来,欲挥刀为他劈开生路,临了却被攥住手腕。
傅行空紧紧盯住她,断然道:“我绝不可能留下你一个人。”
关钰拧紧了眉头,他始终很有分寸,并不曾弄痛她,可即便如此,此刻扣在她腕上的力道也仍旧是如钢似铁,半分都挣脱不得。
时间紧迫,面对他无法撼动的不配合,她逐渐焦躁,终于口不择言:
“我本来就是一个人。”
这句话无疑带有赌气的成分,太过伤人,她出口便有所惊觉,见他脸色倏尔煞白,更觉无比后悔。
谁都有苦衷,她是最没有资格责怪他的人。
她僵硬在原地,下意识想道歉,又强行止在嘴边,或许就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吧,是她要一意孤行,他本就应该置身事外,弃她而去。
她张了张嘴,不忍地别开脸,只逼着自己生硬吐字:“放手。”
傅行空深深看了她一眼,忽而起手夺刃,关钰不曾防备,竟当真被他得逞。
不,应该说即便她防备了,也绝拦不住他。
“不管你说什么,我不会走的。”渡罗刀落在他手中,他退开了两步。
“如果你觉得必须要有人来做这件事,那么,我来替你。”
关钰瞳孔颤了颤,心当即就高高悬起,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抢回来,却被人轻易躲开。
傅行空扯了扯嘴角:“阿钰,你知道的,你抢不过我。”
关钰面色一僵。
是,她抢不过他,年少不服输时她就曾数次与他争剑,的确从未赢过。
现在也一样。
原本寄望于他会尊重她的意志,此时此刻她不及多想,几乎是失声怒道:“傅行空!你要挟我?”
见她当真动怒,傅行空本想解释安抚,话到嘴边却忽而眉心一跳。
他能解释什么?说他并无此意,说他只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回她的?
可这如何称得上是一种要挟?
又或者说,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是一种要挟?
关钰是难得急而生乱,傅行空一贯觉得她似雾海茫茫,难以捉摸,这一刻却好像终于自那迷雾之中窥得些许破绽。
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异样,分明还未见到庐山真面,却已然呼吸不稳。
何谓要挟,乃攻人之弱点,迫人之妥协。
他说要替她死,在她看来是一种要挟吗?
对她而言,他为她放弃性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吗?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
在她心里,她重视他,更胜过她自己?
她贯来不动声色,他便不怕自作多情,有些事他在望山时就做过一回,又何妨故技重施。
心中一定,他骤然扬起刀来,作势要劈。
这下子,关钰当真惶恐起来,他若真想强行将她送出界,她断不会有任何反抗的胜算。
她知道他做的出来!
若爱是博弈,她既心中在乎,就一定会输。
“够了!住手,我知道了!我跟你走!”她终于妥协,急声制止。
傅行空呼吸一滞,刹那间听见自己心跳一下重过一下敲在胸膛。
他知道关钰本质上一直是个强势决绝的人,吃软不吃硬,从小时候起就是,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决定了就绝不轻易回头,她若狠起心来,是绝不惮于与人同归于尽的。
可就是这样的她,竟肯为一个人打破原则,改变决定,那这个人对她而言该是何等分量?
他握刀的手忍不住发起抖来,情绪激荡之下,本就快到极限的身体竟微不可察地晃了晃,险些支撑不住。
关钰正在气头上,未能注意到他的异样,这会儿只是郁闷道:“快把刀还我。”
只看他把渡罗拿在手里,她都觉得心里发慌。
傅行空神色犹豫。
这可给关钰气笑了:“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她这才拿回了刀,闷不吭声继续默默生气。
人这会儿不愿看他,傅行空便得以悄然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迹,满腔的欢喜足以压下腑内隐痛,此刻他心中温情,正是想同她说说话的时候,或者只听她说些什么,也是好的。
他禁不住出声:“阿钰,在想什么?”
只这么小半天的时间,他已经开始习惯这样叫她,他知道从前只有关家的亲人们会如此称呼她小名,既亲昵又可爱,眼下她既然没有斥止,他便小小地放纵了自己。
他明亮的眼睛含着笑意,此刻在关钰看来难免像是得逞之后的志得意满,更觉无奈之极。
她叹了口气:“我在想,我大概是做错了。”
如果她没有自作聪明去找他,没有化名玉姑娘与他相识,那么对他而言,关钰就始终还是那个不知活在哪个角落的故人之女,他也不必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只当作她还好好活着就好。
这原本只是突发而起的一个念头,她却越想越是深以为然。
她给他带去了什么呢,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一些照顾,他或许还根本不需要,甚至以他如今状况,比之一年前她刚遇到他时还要更加糟糕,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就不会遭遇这些事情,现在应该也仍在小月巷做个不问世事的乞丐,即便潦倒,至少也平静。
是她错了,她根本不该去打扰他原本安定的生活。
她自嘲一笑:“……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不要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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