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上药
征战劳顿,身心疲惫,林惜染劝着穆云安早上床歇息。
二人并肩躺着,说说话。
许是战争胜利的喜悦充盈在每个人的心头,两人并没有因为分隔这段时日不见而生疏,反而有些小小的兴奋与推心置腹。
对于林惜染的一连串提问,穆云安说起接下来的安排:“明日我与誉王殿下商议后,便会备拟奏折上奏朝廷,禀明此战的战绩及人员功过情况。”
林惜染侧过身,轻声问:“那之后我们是留在营中,还是可以回家探望了?”
“尚需静候朝廷旨意,说起回乡,娘还一直记挂着你的身子。”穆云安转过头来看她,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你的肚子……可有动静了?”
林惜染闻言摇了摇头,白他一眼,“你是不是盼着我早些离开这里?”
要不是为了能和家人在一起,她才不想赖在这个偏的不能再偏的岭南了,她现在还不能走,那伪装成凉茶的避子汤她一直喝着,如今也注定不会怀上穆家的子嗣。
她想起来桌上的那个药匣,便正好转了话题,对穆云安道:“你先去洗漱罢,我给你换上药,毕竟费小将军特地送来的,总不好辜负人家的这番心意不是?”
穆云安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但也没有辩解什么,只是反问道:“你吃醋了?”
“呵!哪有?”林惜染答得很干脆,更觉得有些好笑,但也随即别开脸去不去看他。
穆云安扭头凝视着林惜染的眼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不必急着有孕了,我这不活着回来了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于一时。”
洗漱过后,穆云安一身清爽地回到榻前,他坐在床沿,褪下半边中衣,露出缠着绷带的肩膀和胸膛。
林惜染打开药匣,从里面取出来干净的绷带和药膏,她凑近些,小心翼翼地解开染血的绷带,露出其臂上的伤痕,伤口虽已结痂,仍触目惊心。
“是不是涂抹上这个药膏,再重新缠上绷带即可?”林惜染像穆云安确认一遍,她虽见过营中的郎中给伤患换过药,但自己独立上手给人上药还是不确定。
穆云安冲她点点头,“对,就这样换。”
“好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林惜染只能赶鸭子上架,亲自一试了。
她生怕触痛了他,手下动作便放轻柔了些,尽量不碰到伤口。
穆云安低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笑了,“你可以用点力,我现在都感觉不到你的触摸,都在皮肤上方飘着,伤口处痒痒的,我若不低头看,还真觉不出来你在上药呢。”
林惜染被成功逗笑,手上顿时没了力气,她努力压着笑,“不要逗我笑了,我手上都没劲儿了。”她抬起头嗔怪道。
抬头瞬间,正对上他低下来的目光,两人脸贴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林惜染下意识地推了推他,不料手中还捏着绷带的一端,这一推一扯间,绷带骤然收紧,正好勒过伤处,惹得穆云安一声吃痛,她慌忙松开手,一脸的紧张。
“要不还是请大夫过来瞧瞧吧?我怕弄得不好……”林惜染总觉得不放心,自己总归不专业,怕弄不好伤口再感染了影响了恢复。
穆云安摇摇头,“不用,这样便很好。”说罢示意她继续。
林惜染只得定了定神,胆子也放开了些,指尖蘸了药膏,轻轻涂抹上去。
穆云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上药的过程中,她看到他身上不止这一处伤,肩背、腰腹都有旧的疤痕叠着新的伤痕,不由叹道:“为国出征,不顾个人生死,你们个个都是令人敬佩的大英雄。”
穆云安没有回应她的话,却道:“誉王殿下同我说,你曾说过,只要我活着……”说完看向她。
林惜染坦然点了下头,她和陈嫣的私底下悄悄话被誉王听到了,这话最终传到穆云安耳中,她倒也在意料之中。
“将军英勇杀敌,出生入死,为了天下百姓,我很敬佩将军。”她神情认真起来。
穆云安神色微凝,敬佩?这两个字听着,这关系是不是又给扯远了?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换好药系好绷带,两人便重新躺下,本来想早点歇息的,但是你一言我一语,话就谈开了,林惜染似乎有好多事情想要知道的,穆云安也不厌其烦地一一回应了。
说起太子,太子的母后陈皇后,缠绵病榻多年,虽早已不得圣宠,但依然能稳坐后位,可见其娘家势力之盛。
再加上太子自幼被虞太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又得朝中众多大臣拥戴,太子党的势力盘根错节,确实强大。
再看四皇子誉王,其母妃虞贵妃圣眷正浓,虞贵妃才貌双全,年轻时被誉为虞氏家族最美千金,拥有珠玉般的面容。
“皇子之间的竞争,也是其各自背后各方面势力的竞争。”穆云安道:“太子身为储君,若无大过,自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但这次不一样了,对吗?”林惜染侧过身,面对穆云安低声道:“誉王殿下立了这么大的军功,而太子他拖延援军和粮草,这个错处,能被抓住吗?这会是个转机吗?”
穆云安也低声回道:“或许,誉王这边,如今添了不少势力,费都监这次也算是表明了态度,加之南方诸军的拥戴,殿下手中的力量,已今非昔比了。”
“更不必说乐安公主同南诏国新王的和亲,两国重新修好,南诏彻底臣服,南诏新王许诺后宫只乐安公主一人,这份亲密联系非同一般。”
穆云安讲道,乐安公主的生母刘氏,当初机缘巧合以宫女身份爬上龙床,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刘氏难产而死,九公主自小养在虞贵妃宫中,所以,她和四皇子誉王从小那是一块玩耍长大的,也可以算的上是同胞兄妹了,在竞争残酷的宫中,两人是坚定地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林惜染暗想:这次兴许也是自己林家沉冤得雪的机会,父亲林旋被太子党构陷治罪,抄家流放,此案若能在扳倒太子的的过程中成为一个佐证……
当然,这是后话了,需得静观局势如何发展。
想要扳倒太子一党,若无足够确凿的罪名,反噬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证据搜集,须得万分确凿且周全。
“早点睡吧。”穆云安伸出手将她揽过来。
林惜染怕枕到他左臂的伤,往里侧挪了挪,二人中间隔着一道缝隙。
翌日清晨醒来,她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偎在他怀中,脸颊贴着他臂弯。
林惜染生怕压着他的伤处,她轻轻挪开他环在她腰上的另一只手,正欲起身,却被穆云安重新揽回怀里。
“别动,我这点小伤算得什么,再睡会儿。”穆云安哑声道。
林惜染在他怀里又躺了片刻,他的怀抱让她感到安心,窗外校场方向,此时传来号角声。
“该起了。”她轻声说。
穆云安嗯了一声,手臂却没松开,“再躺一会儿。”
林惜染没再催促,她安静地靠着他,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感受着这份劫后余生、意外得来的宁静温存。
又过了一会儿,穆云安才终于松开手。
林惜染立刻坐起身,拢了拢微乱的头发,先看了看他左肩的伤处,见绷带没有渗出血迹,才稍稍放心。
“今早要去誉王那里商议奏报?”林惜染问。
“嗯。”穆云安应道,“此事需尽快,战功赏罚,将士们的抚恤,都要尽早定下章程,呈报朝廷。”
用过早膳,穆云安起身去誉王处商议军情去了。
林惜染收拾停当,便去找陈嫣。
陈嫣刚起,正由宝珠伺候着用一碗安胎药,见她脸色比昨日红润了许多,眉眼间洋溢着喜色。
陈嫣看到她,立刻招手,“你来了,快坐,殿下昨日同我说了许久话,还说等朝廷旨意下来,或许……”她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光,“或许能带我进京呢。”
林惜染在她身旁坐下,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你如今身子要紧,确实该安心养着,京中太医也多些。”
“是啊,”陈嫣抚着小腹,“只是不知到时是何种光景,对了,穆将军呢?一早就去殿下那儿了?”
“嗯。”林惜染点点头,说是同殿下商议写奏报的事。”
陈嫣眼见着心情不错,唇角始终含着浅笑,时不时摸摸小腹,虽然现在还没有显怀。
林惜染见桌案上的果盘里盛着些青翠欲滴的青色果子,瞧着十分新鲜,便随手拈起一颗放入口中。
随着咬破果皮,又酸又涩的果汁在口腔中炸开,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尾滚落下来。
陈嫣看她用手帕擦着眼泪,笑道:“瞧我,忘了跟你说了,我近来总想吃点酸的,便让宝珠特意去寻了这些来。我自个儿吃着倒觉得开胃爽口,旁人却是一个都受不住的。”
林惜染笑着摆摆手,示意无妨,忙喝了几口水,才勉强冲淡了点口中的酸涩。”
这时,小丫头又忙端上来一盘新的果子,那果子红艳欲滴,圆润饱满,有荔枝大小。
陈嫣让她尝尝,“你尝尝这梅子,可甜了,汁水也足,是南诏那边刚送来让殿下尝尝鲜的,听说是什么特殊品种,下一步是要进贡给朝廷的呢。”
林惜染咬了一小口,的确很甜,有一股独特的、清甜的果香,“真好吃,我说呢,这果盘一端进来,就闻到一股特别的清香,还以为是某种香露呢。”
陈嫣看她吃着喜欢,自己也拈起一颗梅子慢慢吃着,一边轻声感叹道:“有时想想,老天待我真是不薄,本是危险的随军之旅,是府上的姐姐们都不愿来的,倒让我抓住了机缘。”
她抚了抚腹部,“若再能争气些,平安生下个男孩,便是殿下的长子,我往后也算有了倚仗,年老色衰之际即使失去殿下的宠爱我也不怕被发卖出去了。”
正说着,院外便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人还未到,费云那清亮的声音就先飘了进来:“都在呢?听说了吗?殿下刚下令了,今晚营中要举办盛大的篝火晚宴,庆祝咱们这次大获全胜。”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