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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夜,大雪。
埋伏于暗处的将士们几乎被雪埋住,浑身冻僵,更不要说攥着刀的手指头,早已冻得通红,连刀都握不住。
将士们睫毛上覆着一层冰霜,有的像是冻成冰雕,连呼吸都没了。
旁人一碰竟是直直栽倒,原来是……冻死了。
见状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口,队正不等他话说完转身冲进夜色中,他也冻得手脚不麻利,跌跌撞撞奔向城中客栈。
客栈内亮着明火,亮堂堂,暖融融,此刻像是他们的梦境。
队正进去时,周慎微的副将王副将正端着酒碗大口喝酒,见队正如此慌张以为是炤南余孽攻来,立马站起身。
“王副将,周大将军呢?”
王副将摆摆手,浑然一副天王老子的做派,“安置百姓去了,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将军,您想想法子吧,将士们……已经有冻死的了。”
王副将震惊。
“什么?!”
好巧不巧,周慎微刚好回来了,也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满脸肃穆道:“冻死多少?”
队正只摇头,他哪里知道冻死多少,他根本不敢去一一查数。
有副将迟疑道:“可是不安排人手埋伏,只怕炤南余孽偷袭,我们没有防备。”
周慎微眉头皱紧,斥道:“可若继续下去,不等炤南余孽偷袭,我们将士全不战而死了。”
大堂陷入一片沉寂,众人都在等待周慎微的决断。
周慎微思索良久,最终粗声道:“撤,让城内的将士和城外的换岗,一个时辰一换。”
屋内众人神色各异,队正匆匆赶去传话。
周慎微眉头越皱越紧,这时有将士来报,云芗处被炤南余孽袭击,眼下副将已死,主将不知为何连夜出城,被炤南余孽袭击重伤,只能由备身宋鄞暂时担任主将。
闻言,周慎微身侧几个副将率先慌了神。
“什么?这……这炤南余孽竟是来势汹汹!”
“主将和副将没了,这不就相当于云芗失守了!”
周慎微身侧这几位副将,且不说打起来有没有用,反正眼下挺没用的。
“放屁!你——”周慎微怒声斥道,旋即指向身侧一位副将道:“你带两队回云芗,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将军……”副将怔了怔,显然是不想去。
“滚!”周慎微怒声咆哮,吓得那副将连滚带爬地跑了。
余下副将暗自窃喜没有被选中,却不想周慎微冷冷地瞪着他们,怒声斥道:“你们也给我记住了,来这里不是为了你们的仕途,而是护住百姓,若你们贪生怕死,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此言一出,彻底震慑住整个大堂众人。
周慎微再度坐了回来,这次他撑着长刀,不知在想什么。
客栈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人未到声音先到。
“报——将军!炤南余孽来犯!”
周慎微神色古怪,他本意是设防,避免被暗算,却不想炤南余孽当真攻了进来。
不太对劲,以炤南余孽的人数怎么敢攻城,况且皓池此地,一不是他们原有土地,二不富饶,他们根本没有攻城的理由。
不对,祁斌!
祁斌也是几十年的老将,什么战场没上过,他怎会不明白当下局势出城便是死。
除非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难道炤南余孽与他们有什么关联……
周慎微来不及多想,他抱起酒坛子饮了一大口,随即将坛子一摔,阔步冲出客栈。
根据各个城门的战报,炤南余孽率先攻的是西门,而西门正是方才通报有冻死将士驻守之门。
周慎微担心无法抵御,竟是亲自赶去。
一番安置后,西门也算是固若金汤。
可一旁的将士又匆匆通报,原是东门守不住了,周慎微忙不迭赶去。
城门几乎被撞开,甚至可见炤南余孽的赤色鬼面面具,雪夜里乍一看颇有几分阴差之感,吓得抵门的将士也收了几分力道,使得城门愈发打开。
周慎微见状,卯足了劲儿怒声吼道:“顶住!弟兄们,皓池能否被拿下便看你们的了!”
话音未落便招手示意一旁的将士加入,有了更多人加入,城门不仅没有被顶开,反而合上许多。
可炤南是马上作战的国家,他们最擅骑射,哪怕是以低射高也是百发百中,以至于城墙上的将士但凡冒个头便被射穿。
如此一来,炤南军又何必撞门,干脆将城墙上的将士全部射死,然后搭梯上城墙。
而正于城下的周慎微可谓坐立难安,思来想去,索性命将士掌灯,而他则蹲在一侧设置布防,待到布防图成,他也蹲的腿麻脚酸。
这番抵御强撑了一个时辰,期间各个城门来报,周慎微一一决策,可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近五万大军,竟是硬碰硬打不过区区两万余孽。
周慎微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心中惴惴不安,恰逢此时,有将士匆匆跑来,周慎微心里一咯噔。
“将军,不好了,城楼恐怕要失守了。”
“什么?!”
周慎微真希望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待到周慎微上城墙时,炤南军与大颂军厮杀在一起,周慎微忙提刀加入厮杀,炤南军人数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一时间死去的大颂将士越来越多,眼见不敌,周慎微只能再度调兵。
可他刚下达调兵指令,便有将士匆匆赶来。
“将军!不好了,南门要失守了!”
周慎微甚至是眼前一黑,可他还没来得及睁开,另一道声音涌入耳底:“将军,北门也要失守了。”
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周慎微咬咬牙:“撑住,撑到最后。”
他是大颂京内武将之首,皓池绝不能在他手里被攻下,可多年的骄傲令他无法写下求援信。
只是,已经顾不上了,没有什么面子能比这么多人的性命重要。
周慎微的信送出去约莫又有一个时辰,各个城门摇摇欲坠,几乎用不了多久便要被攻下,终于有一道清亮的声音点燃了周慎微心中的希望。
“援军到了!卢副将带着府兵来了!”
卢副将?卢海盛?
周慎微下意识皱紧眉头。
“带了多少府兵。”
“三万!将军!整整三万,我们有救了!”
话音刚落,城外便响起厮杀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城内将士欣喜万分,可周慎微却半点笑不出来。
不对劲。
卢海盛虽称得上是良将,可却也不能以一己之力抵万军,况且卢海盛昔日是在周慎微手底下当差,平日里努力不足,天赋又不够,绝对称不上是一代良将。
而且这皓池什么都没有,更不是炤南的失地,炤南军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攻打皓池。
周慎微不敢细想,更没时间细想,他身为主将,需要即刻布防,同时迎接援军。
城门打开后,迎接来的是提着炤南余孽首级的卢海盛,他跨着骏马,将头颅往地上一丢,趾高气扬地带着军队踏入城内。
甚至对周慎微也仅仅是在马背上揖礼,毫无下来的意思。
周慎微咬牙忍住怒火。
“周大将军,别来无恙。”
卢海盛笑意渐浓,眼底趾高气扬的意味丝毫不加以掩饰。
周慎微眯了眯眼,冷笑道:“来人,给卢副将安排住所。”
卢海盛睥睨着周慎微,笑容略有不自然,但依旧傲气道:“周大将军有所不知,如今我是特使将军,率三万府兵,我与将军平起平坐。”
“原来如此,那倒是希望卢副将能坐稳。”言及此,周慎微故作糊涂道:“哎哟,你看我这脑子,不是副将,是将军了。”
卢海盛扯了扯嘴角,朝着城内走去。
卢海盛等人被安置在皓池县令宅中,周慎微回到客栈细细思索来龙去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原本站在身侧的四五个副将,如今尽数战死,整个客栈大堂竟只有他一人和两个小将。
周慎微全神贯注思索此事诡异之处,却不知暗处早已有黑衣人盯上了他,奈何他实在太投入,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黑影之后另有一道身影缓缓而动。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几乎同时拔地而起,前者炤南余孽不等将长刀刺入周慎微心口,宋鄞便熊抱住对方,二人摔倒在地,朝着一侧滚去。
周慎微闻声看过来,紧接着便拔出长刀抵在余孽心口处,宋鄞见余孽被控制着才从地上爬起来。
“阁下是?”
宋鄞单膝跪下,作揖道:“启禀周将军,下官是千牛卫备身宋鄞,奉命护送敬院特使前来。”
周慎微诧异:“宋备身?你不是在云芗吗,怎么成了敬院特使?”
“陛下知晓云芗情况,于是派了秦大将军支援,命我前来支援皓池。”
“可是有什么缘故?”
“下官也不知。”
周慎微眼见他一身好身手,思忖片刻道:“备身之职倒是屈才了,这样吧,即日起你任我军副将。”
“多谢周将军提拔。”
“特使呢?”
“将军随我来。”
*
推开宅院门,薄薄一层积雪倏然覆下。
宅院内一片残局,劈砍摔烧,仅剩一片废墟。
听闻幸而那几日有雪覆着屋脊,这火势才没有大到无法控制,后来府兵特来灭火这才将这宅子保留了一半。
宅院各处依旧有无法被风雪冲刷的血迹,以此可猜测当时几乎是被屠门,可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雪,空气里只有雪的味道。
干净纯洁,凛冽清爽。
主屋的木门早已烧去一半,令剩一半虚掩着,却也烧焦。
宋鄞推开门,示意周慎微入内。
周慎微思忖一刻迈入屋内,屋内燃着昏暗烛火,一片焦土的断壁之中,有一人立于桌前,手中正捧着什么,她正微微侧身看向这边,面若银盘,臻首娥眉,眉眼熠熠生辉却又泛着凌厉,又有如此滔滔似江水席卷而来的气势之人,正是谢华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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