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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猎
永阳围场,林子里已绘上了点点绿意,空气里都是盎然的生机,日头正好,光影零零碎碎躲藏在树叶之间。
有几只雀鸟被林间整齐的脚步声和口号声吓得逃之夭夭。
昌乐帝满意看着面前整装肃立的军队,只觉满腔豪情快要溢出来了。
他一生自傲于平生功业,日日殚精竭虑伏案桌前,自认为不愧对天地子民,是是非非皆可放心交与后人评说,唯独……
他看向前面白马上玄色劲装的年轻人,那身影像极了他记忆里时常跟在他屁股后头的那人,可惜…
他眼里掠过一丝黯然。
“陛下,时辰到了。”
佘英杰上前握拳拱手,昌乐帝如梦初醒,从回忆中挣扎出来。
每年春猎都是要皇上射出第一箭的,意为鼓舞士气,克服挑战,昭显国威。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金弓,对准天际,拉弓引弦,霎时,飞剑破空,宛如流星划过,直冲云霄。
不过两息,两只比翼的鸟随着箭羽掉了下来,一箭双雕!
一石激起千层浪,士兵哗然一片,队里不乏很多十七八的孩子,眼见如此精彩场面,都兴奋地沉不住气,不自觉喝彩起来,叫好声络绎不绝。
昌乐帝转了转手腕,浮起一个矜持的笑,他虽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得意了一番。
“父皇英姿不减当年啊!”祁暄风温声开口道。
昌乐帝大笑,摆摆手道:“哈哈哈,老了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呐。”
他又朗声开口,“今日谁收获最多,朕重重有赏,让朕好好看看我大阗的好儿郎。”
……
林间羽箭破空声不绝于耳。
祁云照握着缰绳,嘴角挂着闲适的笑意,躺在马背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了一根草,任凭夜白慢悠悠在林间晃荡着。
“祁云照,我说你是来踏青的还是来春猎的?该不会是怕输给本殿,不敢猎吧。”
一道声音传入他耳侧,他感到身后有一匹马追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祁云照仍旧闭着眼,只微皱的的眉头昭显了他的不耐,这闲得没事来找茬的他一听就知道是谁。
他吐掉嘴里的草,胳膊撑在后脑勺,没理会来人。
祁暄州见祁云照不理睬他,恼羞成怒,他冷笑一声,“到时候父皇赏赐的时候,你可别嫉妒本殿。”
“哦。”
一看到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来气,偏生他又打不过祁云照,不敢对他动手,只得支起两只眼,气冲冲扫视着有什么不长眼的猎物跑出来。
好巧不巧,说话间,二人前面几百米窜出来一只傻愣愣的山羊,祁暄州看见兴奋地立马抽出箭羽,拉弓对准这只羊。
箭矢脱弦,祁暄州放下了手中的弓,仿佛已看到了山羊中箭倒地的模样,他昂着头,撇了一眼祁云照,得意地笑起来。
可惜,他的箭落在了地上,一同落在地上的,还有另一支箭。
那只羊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仓皇“咩”了几声,一下子窜进树丛,消失不见了。
“祁云照!”
祁暄州看向箭羽射来的方向,目光一滞,随即一股火从心底直冲上了发顶,他瞪着那边坐起身来的男子。
祁云照耸肩笑笑:“不好意思,二哥,手滑了。”
“驾!”祁暄州策马走向祁云照,他十指紧握,发出“个崩个崩”的骨头活动声,“你故意的是不是,不去猎你的,好端端来干扰我做什么?”
“它有孕在身。”
祁暄州一怔,又佯装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
“二哥难道忘了?春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没想到二哥这般心狠手辣,无情呀。我去叫皇叔来评评理。”
祁云照说罢竟转身掉转马头。像是真要去找人来评理一般。。
“诶!”
“算了,这次不跟你计较,你给我等着。”
祁暄州害怕他真的去找皇上,伸回方才情急之下抬起的手,狠狠剜了他一眼,气冲冲掉转马头,泄愤似地拉弓把一只兔子钉在了地上。
“啧。”祁云照看着他举动,拧了拧眉。
“二哥今日收获颇多啊。”
春猎已到尾声,祁暄风牵着马站在围场出口,看见祁暄州公鸡昂首似地出来,马上叠了一只半人高的沙獾,身后跟着的侍从还拖着许多。
闻言祁暄州扫了一眼他身后,只捆了几只野山鸡,瞬间心情大好,只觉得方才被祁云照气得郁结的心一下子回光返照起来。
“一般吧,三弟今日发挥的不太好呀,怎么才这几只?”他佯装惊讶道。
祁暄风温和笑笑,“是我技不如人了。”
他看向祁暄州身后。
“云照,你猎到了些什么?”
祁云照依旧没骨头似地坐在马背上,听见祁暄风的话将手中的一只兔子扔了过去。
这祁暄州不知道犯什么毛病,和他杠上了一样,他瞟什么动物,祁暄州就射什么,射完还冲着他挑衅。
莫名其妙。
索性他便不射了,东张西望,把祁暄州累了个半死,祁云照极力忍笑,这出戏可比春猎有意思多了。
祁暄风道:“好了,就等你二人了。父皇已经去金固亭了,咱们也赶紧去。”
眼看着二人策马离去,祁暄州想显摆没成功,气得一口气在胸膛中上不来下不去,狠狠拿起马鞭甩了甩。
佘英杰捧着方才皇上射过的弓,走到他面前说:“二皇子殿下,今天您猎到的动物最多,这是陛下的赏赐。”
“就这?”祁暄州接过弓,失声说道。
“二皇子殿下是不满意吗?”佘英杰疑惑抬头。
“本殿很满意,太激动了而已。”祁暄州咬紧牙关,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一眼这黑木头,随即一甩马鞭,也向着金固亭去了。
佘英杰站在原地,挠了挠头,“瞪我干嘛?”
……
漆华拉着隋垂容一路走到前方,隋垂容看着这座位,不禁扶额,还敢不敢再高调些。
她站在原地,伏身朝高位的几位娘娘行了礼才落座。
她悄悄唤来忘忧,让她与宋菱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隋静姝怯怯跟在她后边,漆华看见,自来熟地把她拉到一旁座位上,“妹妹快坐,别客气,垂容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闻言隋垂容无奈轻笑,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少女,她轻轻捏了捏隋静姝攥紧的手,柔声开口,“别害怕,我就在旁边呢,有什么事和我说。”
盯着女子和煦的笑容,隋静姝晃了晃神,伸出一只手指,小心翼翼抚了抚方才被捏的地方,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隋垂容端坐好,不动声色悄悄瞄了几眼,长桌最前面中间坐着的应该就是皇后娘娘了,她身穿正红九尾凤纹吉服,瞧她虽年逾不惑,但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面色莹润,笑意盈盈却仍带着一股天然的威仪。
皇后左下方是身着紫衣的宸妃娘娘,而右下方,是妃嫔中佩戴首饰最少的,只插了根白玉簪,想必就是元妃娘娘了,都开春了,她竟还披了一件墨绿斗篷,时不时举起帕子咳嗽两声,一旁侍候的婢子担忧地轻拍着她的背。
再下面坐着的是一位容色娇媚的女子,应该是近年来十分得宠的渠嫔娘娘,也是皇上最小的孩子——五皇子祁暄寅的生母。
其他几个嫔妃隋垂容却是不认得了,皇上并不耽旎情爱,后宫妃子不是很多。
只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啊,人少,可瓜分的权利也就越大。
“妹妹身子不好,怎么不好好在宫里呆着?偏生跑出来吹风。”
皇后看向元妃,语调温和,眉头微紧,似是十分担忧她。
“多谢姐姐关心,不碍事的,今日天好,想出来看看,老呆在宫里实在是闷得慌。”
元妃放下手中帕子,盈盈笑道,嘴角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
“姐姐这咳疾一直不见痊愈,不行让张太医过去瞧瞧?”
渠嫔闻言迫不及待地开口,许是还没修炼到家,明明是想巴结元妃,可还是难掩话中的炫耀。
张太医是太医院院判,是皇上特意吩咐张太医紧着她,她一有什么头疼脑热不舒服的,就马上赶过来。
渠嫔年纪小,被皇上的柔情蜜意迷了眼,还以为后宫中只她一人有此殊荣。
皇后坐在上方,但笑不语。
元妃轻飘飘扫了她一眼,垂眸轻抚斗篷上绣着的花纹,掩盖住其中意味不明的暗芒,她声音有点哑。
“多谢妹妹,只是我这是老毛病了,就不多麻烦了。”
宸妃没有说话,只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几人,她膝下只有一个漆华,其余人也对她没什么戒心。
隋垂容听着这几位娘娘温声细语,心下却觉得好笑,明明互相看不顺眼,还能装作亲姐妹一样嘘寒问暖,归根到底,还是在为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谁能当上储君互相争夺。
按理说应该立皇后诞下的祁暄风为太子,可皇上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偏偏说要“立贤”。
这下长子嫡子都不管用了,倒叫那些世家纷纷蠢蠢欲动了起来,摩拳擦掌谋划着要跟个“贤德皇子”。
好似站对了队,便能平步青云一般。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只是…隋垂容忽地想起祁云照来,他的选择是什么?
隋垂容举起瓷杯,本想喝口茶,却突然和对面的蓝衣女子对上了视线,那蓝衣女子见隋垂容突然抬起头,一怔后佯装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
隋垂容微微皱眉,这女子琼鼻黑眸,眼尾上挑,带了几丝冷艳之美,但是,她并不认得她。
若是她没看错,刚刚这女子看她的眼神可算不上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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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周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