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我是天才，真的假的？我不信

　　“命运吗？”李荒原开口，却没有报喜鹊意料中的悲痛惊慌或者害怕。他的眼眸微微垂下，仿佛穿越了两世的时空，望见了前世那个站在巨大紫色诡怪前、孤立无援的自己，也望见了今生一路挣扎至今的轨迹。
　　报喜鹊正捻着茶杯沿，等着看他失态崩溃，却见李荒原忽然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反问：“你知道前不久学校的天气投票吗？”
　　报喜鹊愣了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李荒原笑。那笑意很轻，像落在冰面的雪，没完全抵达眼底，却像折射的微光，意外地晃人眼。他定了定神，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轻佻，试图找回掌控感：“天气投票？当然知道。每年我都投冰雹，希望能把所有人都砸得满头包。”
　　“我也选了冰雹。”李荒原缓缓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指尖轻轻搭在扶手边缘，声音里多了几分笃定，“但我心里真正希望的，是一场雨。然后你看——”他抬眼望向窗外，雨幕依旧浓密，“它就真的下雨了。”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重新落回报喜鹊身上，那双曾藏着迷茫与警惕的眼睛里，此刻只剩清晰的坚定：“所以，哪怕前面是一片黑暗，我也不怕了。不是命运推着我走，而是……命运会顺从我的心意。”
　　报喜鹊脸上的戏谑笑意瞬间僵住，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连指尖摩挲杯壁的动作都停了。他那双总爱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微睁开，像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的人似的，目光在李荒原脸上停留了足足两秒——从那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到那双笃定得不像开玩笑的眼睛，再到那句“命运会顺从我的心意”，每一个细节都在打破他的预期。
　　“噗嗤”一声，他忽然笑了出来，却不是之前那种带着恶意的轻佻，更像是被什么有趣的东西戳中了笑点，连肩膀都微微晃动：“命运顺从你的心意？李荒原，你是不是被雨淋糊涂了？”
　　他放下茶杯，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甚至带着点兴味，“你以为选对一场雨，就能当命运的主人？白景行的重生、白家的烂摊子、你前世的村庄……这些缠成一团的破事，可不是一场雨就能解的。”
　　“解不解得开，不是你说了算。”李荒原指尖轻轻划过桌沿，目光落在报喜鹊那只还在敲打的手上，“你费尽心机挖白家的底，折腾白景行，无非是想借他的记忆找白守诚的实验记录。但你忘了，现在能决定‘要不要找’‘怎么找’的人，是我。”
　　报喜鹊的指尖猛地顿住，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没完全剖析透眼前这人——他以为李荒原会被“前世灾难”“故乡关联”这些筹码牵制，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求着他合作，却没料到对方反过来掌握了主动权。绝对，绝对，绝对还有秘密！
　　“你想怎么样？”报喜鹊的语气冷了几分，似乎有点不高兴。
　　“很简单。”李荒原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刀，“第一，停止对白景行的精神折磨。只需要引导他恢复记忆，你要提供你查到的所有线索。”
　　他顿了顿，看着报喜鹊骤然紧绷的脸色，继续道：“第二，找到实验记录后，内容必须对我完全透明。如果让我发现你隐瞒半个字——”他的视线扫过报喜鹊曾被钢笔贯穿的左手，“——我得好好考虑下，是掰断你的手，还是打断你的腿，更造福人类。”
　　报喜鹊盯着李荒原看了半晌，忽然低笑出声：“李荒原，你还真是……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前世的事恨死白景行，巴不得看他彻底崩溃，没想到你居然要保他。”
　　“恨他？”李荒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在讨论一个与己无关的命题。“他的愚蠢和傲慢，在前世确实间接导致了灾难，也让我付出了代价。”
　　他微微后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声响，目光平静地看向报喜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价值。
　　“但比起沉浸在过去的仇恨里，我更在意如何利用眼前的一切，去阻止未来可能发生的、更大的灾难。白景行，他现在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打开白守诚那些禁忌研究秘密的钥匙。一把被过度折磨而损坏的钥匙，还有用吗？”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就像你——虽然一次次惹怒我，但正因你不断证明着自己的‘使用价值’，我才一次又一次，没有真正对你下杀手。”
　　报喜鹊沉默了片刻，房间里只剩下雨声。忽然，他拍着手，一下，两下，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精彩，真是精彩！”他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但那笑容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有惊讶，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遇到知音般的兴奋？“李荒原，我承认，我之前小看你了。你比我想象的……有趣得多。”
　　他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褶皱，走到李荒原面前，伸出那只曾被钢笔贯穿的手。
　　“好吧，你赢了这一局。成交。”他的眼神闪烁着，“我会‘温柔’一点对待我们的小白公子，引导他慢慢‘回忆’。至于实验记录，找到后，共享。”
　　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李荒原的手，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不过，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被里面的‘真相’吓到才好。毕竟，能让白家不惜亲手处决继承人的秘密……恐怕不仅仅是‘危险’那么简单。我真的很期待，到那时，你的‘心意’，是否还能如此坚定。”
　　“那是我的事。”
　　李荒原没有去握他的手，而是将手腕递过去，通讯器相贴，发过去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然后他便离开了这里，临走前拿着“白春和”开的单子去买了一瓶B族维生素。
　　雨势正急，大有倾盆而下的架势。医务室与宿舍楼之间隔着几栋建筑，这些大楼的一楼本就是开放式设计——没有封闭门扉，从这头推门就能直穿到那头，早成了学生们日常抄近道的熟路。此刻为了避雨，走这条捷径的人更多，李荒原也循着惯常的路线往里走，脚步没半分犹豫。
　　刚踏入办公大楼，中央电梯的门便“叮”地弹开。三个披着雨衣的身影从中走出，李荒原的目光骤然一凝——他看见了墨怀沙，更看见了他唇角那抹刺目的血痕。
　　他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却被墨怀沙一个极冷的眼神震慑住，定在原地。
　　他认真的。他在警告:不要探究。
　　墨怀沙身侧的军装男人挽着他的手臂，带他离开这里，侧过的身影遮住了墨怀沙的面容。再然后，他们三个离开办公大楼向医务室位置走去。
　　墨怀沙身侧的军装男人早已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半扶半护地引着他往外走。转身的瞬间，男人宽厚的肩背恰好挡住了墨怀沙的脸，将所有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最终，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大楼门口，朝着医务室的方向去了。
　　雨幕如帘，将办公大楼的玻璃幕墙冲刷得透亮。李荒原望着墨怀沙三人消失的方向，指尖在通讯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和“白春和”的好友对话框。
　　没有多余铺垫，他直接敲下一行字：“校医室门口，大约三分钟后，去“偶遇”墨怀沙。”
　　消息发出的瞬间，他仿佛能想象到报喜鹊看到信息时那副又惊又喜的模样——这家伙最热衷于搅弄浑水，送上门的“好戏”绝不会错过。至于报喜鹊的伪装会不会被墨怀沙戳穿，李荒原并不在意。若能借此探探墨怀沙的底，或是让报喜鹊吃点苦头，对他而言都是意外之喜。
　　收起通讯器，李荒原转身走向方才墨怀沙走出的中央电梯。电梯门敞开，内壁映出他沉静的面容，金属面板上排列着清晰的楼层按键，从1到18层，数字规整，看不到任何异常。
　　他迈步踏入电梯，弯腰直到视线与按键平齐。脑海中突然闪过图书馆地下主机室的画面——那处数以千计的黑曜石般的棱柱整齐地排列成环形，构成主机的主体，曾让他窥见学院隐秘的一角。既然图书馆有地下设施，这座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学校，又怎会只有这一处地下建筑？
　　电梯门缓缓闭合，李荒原没有试图寻找去地下的按键。因为即使找到了打开暗门的按键规律，他也没有权限启动。能开启地下楼层的权限，大概率掌握在墨怀沙、陈乌桕这类学院顶层人物手中，甚至可能与军方、元老院等外部势力相关联。更何况还有监控设施和灵能阵的封锁，他进不去的。
　　他只是静静站在电梯中央，周身灵能骤然流转——接近十成的灵能被他调动起来，如细密的蛛网，向着地底探去。
　　地脉本身的震颤与灵能阵的干扰如潮水般涌来，灵能耗损得极快，但凭着那极致的灵能精度，他总能以最细微的消耗，撬开探索的缝隙。
　　灵能如大树盘根般向下蔓延，穿过厚重的岩层，触到一处中空的金属管道时，李荒原立刻收束其他支线，将所有灵能都灌注于此——那是通风管道，是地下空间的“血管”，循着它走，定然能少走许多弯路。
　　灵能沿着管道飞速穿梭，遇岔路便果断取舍，终于在某个节点冲破阻碍——“眼前”骤然开阔，灵能触到了流动的空气。可还没等他将灵能沉向地面，那股感应竟如断了线的风筝，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荒原心头一凛，下意识想调动对灵能感应，可回应他的，只有体内新生的、尚未离体的灵能——方才那缕深入地下的灵能，竟凭空湮灭在了半途中。
　　比起突然有一个时空裂隙将他的灵能传送到了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可能显然更现实——那里竟然有诡怪，诡怪把他的灵能吃掉了！
　　墨怀沙的伤和血似乎有了来处。
　　李荒原站在电梯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壁。按常理说，知道学院地下藏着能吞噬灵能、还能伤墨怀沙的诡怪，他该心生忌惮，甚至避之不及。可奇怪的是，李荒原心底翻涌的并非恐惧，反而是一种近乎沸腾的兴奋，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能伤墨怀沙的诡怪……一定很强大吧？
　　电梯门叮得一声弹开，两位老师站在电梯外疑惑得看着他。李荒原对两位老师微微颔首，然后走出电梯。将地下深渊的躁动关在身后，他暂时回到了属于学生的日常世界。
　　回到寝室刚落座，通讯器便接连震动起来，是报喜鹊在发消息。
　　“报喜鹊带来了好消息～”很快又撤回。
　　“可怜的校长大人，不知道伤得多重，不过至少灵能枯竭了呢。”再次撤回。
　　“被狠狠看了一眼，吓鼠我了，黑心老板快给我发工伤补偿费（伸手）”同样撤回。
　　“李荒原同学，想开点，考试考砸了并不意味着人生也考砸了，只是一次考试失败并不意味着什么。”这是用以伪装前面撤回的三条信息，但很显然报喜鹊对观澜和李荒原了解的还是不够多。
　　李荒原:“我们学校没有月考，只有期中和期末。另外期末还没考，而我期中全科满分。”
　　报喜鹊:“？”
　　寝室外的雨声还未停歇，门被轻轻推开，云旗带着一身湿气走进来，看见坐在桌前的李荒原，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你居然在寝室？”他抬手随意拍了拍肩头的雨珠，话音刚落，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尖泛红。
　　“头发都湿了，擦擦，小心感冒。”李荒原扔了一条干毛巾过去。
　　云旗接住毛巾，傻笑起来，然后乖乖地用毛巾揉搓着自己滴水的头发。
　　李荒原早在气温骤降那天就果断换上了毛衣和保暖外套，而云旗却只是在短袖外面随意加了件外套。起初李荒原对此颇不理解，直到云旗把外套借他穿了一下——那是一种名为“絮纶”的特殊材质制成的，据说是目前世界上已知最顶尖的保暖材料之一，通常与锦绸搭配使用，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却异常柔软温暖。当时李荒原沉默了一下——然后直接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两件同款不同色的外套。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精打细算的穷学生。“星火奖”组委会后续颁发的一百万奖金，以及足够支撑一个月高强度修行的灵能资源，让他拥有了从容选择的底气。他依然对许多奢侈品的门道不甚了解，但至少，他拥有了不去了解、也能直接购买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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