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峰效应

　　这本系统书在宋庭浅被拉出控制的瞬间自动合上了。等宋庭浅回过神后，才开始为如何处置这东西感到头疼。
　　无奈之下，宋庭浅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这本书丢进了桌肚里，生怕再次碰到后又被拉入所谓的“精神之海”。

　　在门口站了一会后，老李还是掐在上课铃响之前走进了教室。随之而来的是一位高个子男生，外加哗然哄闹的讨论声。
　　权霁毫不在意班里朝他投来猎奇的目光，淡然地跟着班主任走进了高二·22班的教室。
　　这个年级里有两个竞赛班，四个实验班和若干平行班。而他们的22班恰好不高不低，属于理科的实验班。

　　周围闹腾得紧，权霁仍是一言不发，面上也冷冰冰的，带着些“生人勿近”的气势。他丝毫不被这活跃的氛围影响。
　　旁人都全神贯注于他的形貌昳丽，唯独宋庭浅，置气似的刻意不去看那边。
　　可偏偏权霁的目光短暂地游移过后，停留在了窗边的单独一列……倒数第一排的那个人身上。

　　这下舒时珂是彻底看清权霁的脸了，随即叹了口气，对正偏头看窗外的宋庭浅道：“唉，竟然真的长得和你不相上下。……自从遇到你，我就再没夸过谁。这哥们怕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吧？怎么头发还能带点颜色呢！可惜可惜，竞争对手又来喽。”
　　他口中的“竞争”，是指他喜欢的那个女生是个颜控，又偏偏看中了宋庭浅。庆幸的是宋庭浅对她没兴趣，才让舒时珂有“可乘之机”。可惜还没等他用真情打动那个女孩，又出现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但宋庭浅只注意到了“走后门”三个字。如今听来，他只觉格外刺耳。曾经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再倒推回去，竟变得极其可笑。
　　宋庭浅侧过头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终于似无意般地将目光快速掠过讲台前的二人。

　　看到老李时，宋庭浅竟还生出了一种亲切感……自从毕业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高中班主任了。
　　而权霁……他的头发本是灰棕色的，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栗色的光泽。

　　“啧……找茬怪。他头发是天生的。”
　　“找啥怪？……你真认识他啊，你怎么知道的？”
　　宋庭浅原本只是在心里感叹，不知觉竟说了出来。接着舒时珂就见这人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语气中带着不屑：“谁认识他？我猜的。”
　　这不是单纯的讨厌，更像是……刻意隐瞒真实情感而伪装出的厌恶。
　　在外人眼中能够立刻识破的伪装。

　　也许是错觉，宋庭浅觉得权霁竟然在往他这边看。
　　但仅仅是一眼，那人的模样便重新刻回了他的脑子里。

　　还是他记忆里那张带着些青涩的俊逸面庞，只是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黑色短袖，却掩盖不了他本身夺目的气息。
　　权霁深邃的眸子如幽潭般沉寂，对旁人来说又如同有吸引力的黑洞……让人看过后很难再移开眼睛。他还是如此沉默寡言，周身散发着仿佛与生俱来般沉稳的气质。

　　宋庭浅努力回忆着当年，权霁到教室那天的情景……想起的却独有他那双足够摄人心魄的暗眸。至少在当年，他是出尽了风头——凭着这张脸，在整个年级里闻名，成了不少女生口中谈论的对象。

　　“我说你们啊，是没见过新同学吗？这样显得我们没见过世面，像群乡巴佬似的。哎，闹腾什么闹腾，都安静点！”
　　老李把手中的教材重重地放到了讲台上，却是开玩笑般地对他们说，没有丝毫严肃的意味。

　　说到这里，老李丰富的语调引起全班齐声笑了一阵。笑完过后果然安静了不少，可还是有胆大的人在下边低语——
　　“不是吧，高二末了还转校？嗤，复读的吧。”讲话的人是郭轩积，虽然是男生，却是出了名的“爱说闲话”。

　　“不对不对，小道消息——听说这帅哥以前是华附的，还是跳级上来的。”他前桌的女生徐妍冒着被老李发现的风险，回头否定了他。
　　“华附？？那不是名校么，还来我们这……哦对了，也许是成绩跟不上吧。”

　　大概是看不惯长得好看、成绩还好的这类人，郭轩积直接选择不相信有这种人的存在。
　　他们所在的三中不是因成绩而出名的，而是以其优越的地理位置而广为人知——处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带。在这所学校里，大部分都是走读生。

　　宋庭浅就坐在他们侧边，听到这话后在心里冷笑了几番——这家伙不仅长得好看，身材好，脑子好用的同时……四肢还发达。宋庭浅永远无法遗忘，生平第一次在除了道馆以外的地方被他撂倒时的震惊。
　　他妥妥是外界眼中近乎完美的人。

　　他这才想起当年权霁刚来的那阵，郭轩积话里话外总是对他持着格外多的敌意。可后来郭轩积却成了权霁的忠实跟班似的，唯独对权霁，再也没有丝毫不尊重的意思。
　　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大部分人只会嫉妒那些自己能够追赶上的……而当他们变得足够优秀时，只会让别人觉得望尘莫及，便也谈不上什么羡慕嫉妒恨了。

　　因为没有可靠的内情，这回徐妍没办法直接反驳他了。但似乎颜值即正义，她还是为权霁辩解道：“人家跳级诶，你蠢啊？跳级的人成绩一般都挺好的吧。”
　　“都跳级了，指不定是不想学了，然后又转来这混混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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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等他们把这事争论个高低出来，老李再次打断了他们：“这位同学是从外地转来的，对咱们这边万一有不习惯的，你们平时多多关照。”
　　可权霁面上丝毫没有要别人关照的意思，冷着脸一副神仙下凡看透众生的淡漠。他与宋庭浅对视后，就没再盯着他看……只是总会往后排瞥。
　　这下全班都彻底安静了下来，总算没有人再说小话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这么说下去老李头准得杀鸡儆猴了。谁也不想当那只鸡。

　　“好了，那权霁你简单自我介绍下吧，马上准备上课了。”
　　老李平日里都会提前上课拖延下课，今天上课铃打了才来都得多亏了这位转校生。
　　权霁敷衍地点点头，随即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我叫权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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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
　　老李一脸疑惑，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教材，啧了一声后试探性地问道。
　　他大概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面部表情都变得扭曲了，连带着他的大黑框眼镜也抖动了下。他多半还在期盼着权霁接下后文。

　　可权霁并不给他这个面子。
　　权霁神色自若地朝他点头，浑然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的声调很是低沉，却不乏响亮：“没了。”

　　此话一出，全班再次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大笑。这回比刚刚还严重，不少人还弯腰捂着肚子，又或是捶起了桌子……五十多个人的笑声回荡在教室里，久久没有消退。
　　舒时珂也笑得停不下来，还不忘转头对宋庭浅评论道：“噗……不是老铁，这哥们挺逗啊？！！……”
　　宋庭浅应付性地对舒时珂点点头。听到这里，他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分明记得，权霁那天的自我介绍应该不是这么简短才对——

　　“我叫权霁，脾气不好，性格也不好……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打扰。”
　　……是的，就是如此的“欠揍”。给宋庭浅留下深刻印象的，便只有这几句看似随意的话。那时连向来不会真动怒，圆场技术一流的老李脸色都变得极差。

　　随意的语气再配上他那张冷脸，这番自我介绍成功挑起了同性的厌恶……同时也赢得了异性的青睐——宋庭浅当年怎么也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女生喜欢这种言论呢？
　　现在也许可以找到理由了——就算天塌下来，都有他那张可以就地出道的脸撑着。

　　但原来只需要少说几句，就能把当年鸦雀无声的沉闷氛围扭转成如今集体和谐的场面啊？……宋庭浅支肘撑起下晗，和其他人一样大方地把目光投向黑板那边。

　　“是挺逗的，大概处理语言的左脑不太好使。”
　　宋庭浅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似挑逗般地盯上了权霁。
　　他想起了那年雨夜里权霁对他所说的话。权霁的一字一句，他都记忆犹新……从那之后，他们的关系彻底从挚友变为疏远，甚至后来不复相见的陌生人。

　　“蛙去，你啥时候学会用高级语言骂人了？这真的不是在骂这帅哥脑子不好使吗？……”
　　“做人可不要太肤浅，只在意外表这个习惯，你也该改改了。”
　　这话不知道是在对舒时珂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啧啧，宋庭浅啊宋庭浅，我当年要不肤浅，能和你当这么多年兄弟？瞧瞧你最近几年这阴晴不定的性格，得亏我俩交情深啊……”
　　舒时珂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着，宋庭浅并未听进去几句，脑子里仍在回忆当年的事。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年了。就算时间不能抹平一切，也能冲淡伤痕。宋庭浅心知自己对权霁的感情极其复杂，说不出是讨厌或是喜欢，唯独不是平淡。
　　那晚的肆掠整座城的暴雨历历在目，仿佛从未停止过。阵雷在云层间轰响着，震得他耳边嗡嗡地响。但比这更让他害怕的，是对面伞下人凉彻的声音：“无论我有没有目的，最初你都不该接近我。”

　　宋庭浅哽咽了下，有无数句话堵在喉间，最终都被雨水冲刷走。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权霁说这话时究竟是怎样的淡漠。
　　他目送权霁的身影渐渐远去，克制全身喧嚣着把他留下的最后一缕欲望，没有再向前一步……
　　这些年来即使是晴天，也能立刻被他联想到那些地方倾盆大雨的场面。

　　但如今他既然回来了……就应该如平行世界的权霁所说，从源头断绝错误的发生才对。重来一次，宋庭浅宁愿自己和权霁从始至终都是陌生人。

　　“好吧，那算了！”
　　老李被他弄得无语了，为了挽回面子，只得放弃继续逼他做自我介绍。他抬手指了指教室后边，压低声音对权霁说：“那后面有桌椅，你搬一套随便挑个位置坐下吧。”
　　权霁还是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并没有要和老师作对的迹象。
　　老李见他这样，便也不好再说他些什么，只想快速略过这个话题。于是他拿起手中的教材晃了晃，提高了音量朝班里说道：“快点把书和练习册摆出来，今天复习动量守恒定律……”

　　虽然高二的暑假还没开始，但按照进度已经开始复习高一的知识了。权霁转来的还挺是时候，碰巧他们才刚刚开始一轮复习。
　　老李的话起了些作用，可还是有女同学的视线跟着权霁走，似乎在看他会选择哪个位置。其实也不用怎么选，毕竟只有后排有空位能坐——只不过是看他选择哪一列罢了。

　　在路过宋庭浅身旁的那一刻，权霁再次与正在收拾书桌的宋庭浅对视了。
　　说不出这眼神是什么意味，宋庭浅把这归结于对于陌生人的好奇。

　　如果他没记错，权霁应该会选在靠门边的那列——恰好离他隔得最远。权霁从他身边走过时带动了一阵风，突然让他摊在桌面上的试卷随之飘落。
　　宋庭浅立刻弯腰去捡，不料试卷上出现了另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他扶着桌子，对上了权霁的视线。

　　可转瞬之间，权霁眼里异样的情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恢复了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
　　最终还是权霁先反应过来后拾起了试卷，轻放在他的桌上。
　　“谢谢。”宋庭浅说得很小声。

　　权霁迟疑了下才朝他点点头，却没有说一句话，径直朝后面走去。
　　可他分明记得，当年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那时的权霁待人从未如此过。
　　——毕竟，当时无论他是刻意针对，还是有意接近……那人也是连个表情都不会换一下的——“离我远点”。

　　“这里是可以出动量和图像结合的题型，能作为高考的压轴题型来考。重点是找出……”
　　老李讲课的声调抑扬顿挫，说到这时却停顿了一下……因为他远远地瞟到宋庭浅连物理书都没拿出来，桌上还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本子，和那本看起来像课外小说的书。

　　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宋庭浅提出来说一顿——碍于宋庭浅的身份。虽然班上的大部分同学出身都不普通，但也有个三六九等之分。
　　而宋庭浅显然是最好的那种。所以，如果不是做了些什么过分的事，倒也没有老师愿意批评他……只要他父母出面，他们甚至可以一味地包庇他的错误。

　　看了宋庭浅几秒，老李最终还是没说他什么。不过就这突然停顿的几秒，大家也都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最后定格在宋庭浅身上——连带着把他俩刚刚的动作看了个遍。

　　权霁一走后宋庭浅便迎着不少人的目光，不明所以的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选修五的教材！”舒时珂见宋庭浅一副迷茫的样子，好心低声提醒了他。

　　“噢。”
　　宋庭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做什么，却像流量卡了那样慢悠悠地从书桌旁的箱子里翻找教材，没有一丝着急的意思。

　　看到那本诡秘的书时，宋庭浅犹豫了下还是把它塞进了桌子里。这玩意恐怕还真只和他有关。
　　他早忘了自己的教材是放哪儿的，于是这一番折腾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原本已经转回头的同学又重新往他那边。

　　等他终于把五年前的书捣鼓好了之后，身后放置桌椅的声音不由让他感到疑惑。因为这声音的距离……听起来不像是在另一边。
　　出于担心，宋庭浅还是回头看了眼。……结果就看到那人面不改色地、把座位安置在了他的身后？！还不知是不是为了躲开不远处的垃圾桶，特地离得他很近。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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