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

　　星期五的晚上，高中生唯一在家休息的晚上，唐舒砚听到了短信提示音，她以为是广告便没有理会，继续埋头看书。

　　直到睡觉前，唐舒砚拿起手机，看到宋明诚发来的信息：“你在干吗？”

　　只有短短一个问句，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宋明诚似乎从来就有把握，唐舒砚一定会原谅他，无论他伤害她几回，她永远都会轻轻地揭过。

　　唐舒砚放下手机，躺在手机辗转几回，又掏出手机回信息：“我刚在看书，没留意手机，现在准备睡了。”

　　“方便接下电话吗？”宋明诚秒回信息。

　　唐舒砚正在犹豫答应还是拒绝，宋明诚已经打电话过来，铃声响了两下，她就接起电话。

　　“俏俏，对不起，我食言了。”

　　“嗯。”唐舒砚的声音很轻，眼泪无声滑落。

　　“俏俏，你在听吗？”

　　“在听。”

　　“今天不念科幻小说，换你喜欢的《怦然心动》，好不好？”

　　“谢谢，前段时间麻烦你了。这个月我妈跟别人换班，考试前她不上夜班，在家陪我。她还说，等我上高中，她尽量周五晚上不值班，以后不用……”唐舒砚说得缓慢而疏离。

　　“俏俏，你骂我一顿吧，别不理我。”宋明诚急切地打断唐舒砚的话。

　　“我为什么要骂你？”唐舒砚笑问，她又给宋明诚一次机会，让他说出一个让两人都信服的理由。

　　“俏俏，我不守承诺，该骂该罚。失信的原因我现在说不出口，也不想编谎言骗你，等你长大了，我一定告诉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宋明诚，你真是好样的。”唐舒砚捂着嘴轻声地哭。

　　“俏俏，你在哭吗？”宋明诚听起来有些着急，“俏俏，别哭，别哭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唐舒砚没有回话，她把手机放远了一些，以防哭声传过去。

　　两人沉默了许久，宋明诚迟疑地说：“俏俏，我告诉你理由，你先答应我，听了以后不要厌恶我，好吗？”

　　唐舒砚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她厌恶宋明诚，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她都不愿意逼迫宋明诚，见他如此为难，她连忙阻止：“算了，我原谅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宋明诚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俏俏，你真好。真的，你特别特别好！”

　　“幸好你不用高考，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好’字，怎么凑八百字作文？”唐舒砚翻篇不提过去的事，故意调侃宋明诚。

　　“俏俏，我也祝你单身三年。”宋明诚笑得更欢乐。

　　“为什么？”

　　“因为你年纪小，心太软，太好哄，不适合谈恋爱，当然不应该早恋。”

　　“我反悔了。”

　　“反悔什么？”宋明诚又着急了。

　　“我不该轻易原谅你，若有下回，你要写三千字检讨，改到让我满意为止。”

　　“好啊，我可以现在就补写，只要你单身三年。”

　　“我懂你的意思，我是傻白甜，谈恋爱会被人骗。放心，我肯定不会早恋。这次就不用补写了，我最近忙着复习，没空帮你改检讨书。”

　　“小甜椒比傻白甜更恰当。”

　　“小酸橙比宋明诚更好听。”

　　你来我往地互怼，让暧昧瞬间蔓延，两人在电话的两端陷入沉默。

　　唐舒砚羞红了脸，躺在枕头上，手掌贴着微热的脸庞，静静地听着电话那端传来时有时无的呼吸声。

　　“俏俏……”宋明诚的声音有些微嘶哑。

　　“嗯。”

　　“俏俏……”

　　“怎么啦？”唐舒砚有些受不了，宋明诚的声音太像在喊“宝贝”、“亲爱的”。

　　宋明诚说：“我很矛盾，有时候希望三年时间快点过去，有时候又希望你能享受快乐而充实的高中生活。”

　　“宋学长，我中考倒计时十六天，现在说高中生活还早。”

　　“我相信你，二中高一有六个实验班，你肯定进实验班。” 宋明诚说得笃定。

　　“我也相信，连实验班都进不了，还怎么追随你上同一所大学。” 唐舒砚丝毫不谦虚。

　　宋明诚柔声说：“俏俏，夜深了，你还想听我念故事吗？我手上有一本《怦然心动》。”

　　唐舒砚心怦怦直跳，她根本没法即刻回答，几息后，方才轻声说：“我已经习惯听科幻小说，那个更催眠。”
　　听宋明诚念《怦然心动》，她可能整晚无法入睡。

　　“我以为你更喜欢爱情小说。”宋明诚笑着说。

　　唐舒砚抿着嘴悄悄地笑，轻声说：“我很乖的，听你的话，三年单身，专注学习，少看爱情小说为妙。”

　　“我说什么话，你都会听吗？”宋明诚得寸进尺。

　　“只要有道理，我都听你的。”唐舒砚不由自主地妥协。

　　“两个月前，我拜托我爸联系上秦文泽的母亲，莫阿姨说等中考后她会回来看文泽，也会负担文泽高中的各项费用。俏俏，你可不可以解除与文泽的绯闻男女朋友关系，把他当成普通朋友。”

　　“我又不傻，上了高中，我、莹莹和文泽三人同年级，我肯定不会同文泽太亲近。既然莫阿姨会回来，我就放心了，还是你想得周到。”
　　唐舒砚嘴上称赞，其实心里还是担忧，担心秦文泽不接受他母亲的帮助。只好等中考后，找机会同秦文泽提一下，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宋明诚忽然说：“俏俏，如果你需要挡箭牌，其实我挺合适。”

　　“怎么说？”唐舒砚故意装傻，想听宋明诚说说他俩为啥相配。

　　“我长得帅，成绩好，扮你男朋友不丢面子吧。我又是学长，等你上高二高三，我就离开这儿了，我们有早恋之名，却无早恋之实，就算被老师知道，也不会罚你，所以我就是最适合的。”

　　“听起来我不亏。”唐舒砚有点失望，宋明诚一本正经地解释，似乎完全没有情意。
　　她想了想，缓缓地说：“我觉得不合适，你是二中的明星学长，我怕被你的迷妹们欺负，到时候谁来救我呢？你是大院里的模范孩子，我怕被你家人追问。”

　　“秦文泽的迷妹也很多，你为何不介意跟他传绯闻？”

　　“他的迷妹们大多是安静温柔的学霸，莹莹是例外。你的迷妹们，学霸也有，校霸更多。”

　　“俏俏，我有点伤心，你好像在谴责我。”

　　“不是，我在夸奖你。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貌似潘安，才比子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唐舒砚！”宋明诚似乎有点恼了，他极少叫唐舒砚全名。

　　“你别急嘛，听我说完。你不是合适的绯闻男友，却是最耀眼的男神，一样可以当挡箭牌。你多我一个迷妹不多，我仰慕男神，却惨遭拒绝，于是挥剑斩情丝，专心学习。如此一来，既没有早恋之名，也没有早恋之实，岂不是更妙。”
　　唐舒砚有点佩服自己的机智，也许宋明诚完全听不出来她玩话里的真情。

　　“俏俏，你想在学校与我保持距离？”
　　果然，宋明诚的重点偏了。

　　“据说，三年前二中有对情侣被抓挨劝退了，难道现在二中不抓早恋了？”

　　“现在还是很严格，班上异性不同桌，食堂也不允许同桌吃饭。”

　　唐舒砚惊讶地问：“然后二中没有人早恋了？”

　　“每个班有三五对吧，看班主任，有的管得严，有的不怎么管，公众场合禁止秀恩爱，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情侣会并排走，但不会特别亲密。”

　　唐舒砚心有戚戚地说：“劝退真的很夸张，我佩服他们的勇气，反正我没有胆量在二中谈恋爱。”

　　“单身三年。”
　　“单身三年。”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接着一起笑。

　　“夜深了，睡吧。”宋明诚柔声说。

　　“嗯嗯，晚安。”唐舒砚打开扬声器，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宋明诚轻声地哼着曲调，像是电影的插曲。

　　在轻柔的乐曲声里，唐舒砚渐渐进入甜蜜的梦乡……

　　宋明诚哼了三首歌，轻轻地唤了两声“俏俏”，那边没有回应，他想她应该睡着了，他低声说了一句：“俏俏，我喜欢你。”

　　宋明诚右手握着手机，左手贴在胸前，感受自己的心跳。尽管他还不懂爱情，可他明白心动的感觉，俏俏让他心动。
　　只要想起她，他就心跳加速，止不住的开心雀跃，与解题后的快乐不同，与获得感、成就感无关，甚至不需要具体的事情。同她说话，听她的呼吸，想象她此刻的神情，都会让他快乐。

　　宋明诚狠狠心挂断电话，他不敢让自己放纵太久，俏俏还太小，而他也不够成熟，他还不太分得清爱情和欲望，尤其是在夜晚，电话两端的人都躺在床上，轻轻的呼吸声传送至耳旁，酝酿着欲望最佳的催化剂。

　　三年时间，俏俏长大成人，他也将离开这里，会遇见更多的人，他和俏俏分隔两地，足以让他忘却或者更深切地想念，让他分清爱情和欲望。

　　他由衷地希望会是深切的思念，而不是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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