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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考
田晓霞选择去浥川县工作的做法，虽然得到父亲田福军的理解，但是却一度遭到母亲徐爱云的强烈反对。
徐爱云哭着劝说晓霞，已经历过生死劫难，吃尽了人间苦头，侥幸逃生返回城里跟家人团聚，怎能又撇下孩子，只身返回那愚昧落后、穷乡僻壤的山沟呢？最让徐爱云不能接受的是晓霞还要包片固屯乡，兼任常家沟驻村书记，想起当年祸祸晓霞的那帮二流子和光棍，她就恨得牙根疼，晓霞竟然还返回那里，昭化他们，带他们脱贫致富。
起先，徐爱云说什么也不同意。后了解到，下基层挂职锻炼，是国家新形势下培养干部的新政策、新途径，结束后还可以回省城工作，对今后发展很有帮助。在晓霞的一再坚持和爱人田福军的劝说下，徐爱云才勉强答应。
当时，全国贫困人口基数还很大。据有关资料记载，按当年标准，全国农村绝对贫困人口约为2900万，贫困发生率为3.1%，初步解决温饱农村低收入人口约为5617万，占农村人口比重6%。虽然国家每年都有脱贫任务，但是还没有吹起脱贫攻坚总冲锋号。广大贫困地区，特别是边远、偏僻山区，还有少数群众没有彻底摆脱贫困和饥荒。
浥川县隶属汉原市，地处陕南秦巴山区，山峦叠嶂，林多地少，是全国有名的集中连片贫困县，固屯乡一带还属于绝对贫困乡镇。
那一带川区流行着一句谚语：“半年康菜，半年粮，没有婆姨，睡凉炕。”
浥川县城原名簸箕屯，三面环山，位于“U”型山坳里，南临浥水河，盘山而居，县城不大，常住人口不足3万人。解放后，簸箕屯改名浥川，设县。该县下辖2镇11乡，总人口约17万。据县志记载，此地原是三国时期，蜀军抗击魏兵遗留下的一个兵站，民间还流传着魏延战张郃的故事，虽无从考证，但也算是那一带的历史文化名城。进出县城就一条川道，蜿蜒盘曲，西北行210公里通达汉原市。
县城最醒目的建筑是玉皇阁，突兀在城中心，进城前可远远地看到。阁前，是县城唯一的大街，叫牛轱街，沿街有片片拉拉的老式翘檐瓦房，有饭馆、作坊、商铺、小旅馆等，周边山坡是一排排的窑洞和连片的林木。
深秋的浥川，艳阳高照，古韵轻漫，浮云飘绕，层林尽染。远看，确实是一个古色古香的边远小镇。
午后，田晓霞乘坐公共汽车，一路颠簸，来到浥川县城露天汽车站。下车后，晓霞背着行囊，问着道向县委大院走去。她虽在常家沟生活了十二年，却还是第一次进县城。
县委大院在城西北山坡上，葫芦形的院墙内有八排窑洞，呈阶梯分布。每排窑洞还有一个小院，第一排窑洞院子大一些，院中间的旗杆上飘着鲜红的国旗，傍边停着一辆吉普车，东侧一排瓦房，是机关食堂，红漆脱落的铁门旁边，挂着浥川县委县政府的牌子，大门西侧是传达室。
田晓霞来到传达室，拿出介绍信，递给看大门的老张头，说明来意。
“你就是田县长呀！我们早就接到你要来的信了。”老张头热情地接待晓霞，让她放下行李，先坐下。而后，拨通了组织部的电话。
不一会，走来两位年轻干部，其中一位是组织部长兼统战部长贺欣，三十四五岁，身着蓝装，短发俏脸，言行干练。她是去年市委组织部交流干部，也是目前县委班子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最年轻的干部。
“晓霞同志，我是组织部长贺欣，欢迎你来浥川工作。”贺部长笑着进来，跟晓霞握手。
“贺部长，您太客气了，还亲自来迎我呀，谢谢！”晓霞连忙起身，感谢地说。
“晓霞，我先带你见见王立国书记吧。”
“好的，贺部长。”
贺欣让跟随的干事拿上行李，领着晓霞去见王书记。
沿着东侧上坡土道，贺欣边走边给晓霞介绍县委大院布局，第一排窑洞是县政府，中间几排窑洞是政府部门，最后一排窑洞是县委。
“晓霞，你的情况我们大都了解。你主动放弃省城优越的工作生活，来浥川挂职、包片，让我们很欣慰，也很感动。”贺欣笑着说。
“贺部长，我就是想在基层好好历练自己，早点安排我去固屯乡吧。”晓霞真切地说。
“好的，已经安排了，看看王书记还有什么交代的？”
她们说着，来到最后一排窑洞小院里。
县委书记王立国和几位领导正站在院里等着。
“晓霞同志，欢迎！欢迎！”王立国抬手打招呼，笑着向他们走来。
“王书记，您好！”晓霞小步跑过去，跟王书记握手。
王立国书记，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干部，衣着朴实，国字脸，留着短平头和络腮胡。据说，他是解放后第一批参军的，曾在这一带山区剿过蒋匪余寇，是一位有战功的军转干部，任县委书记快十年了，为人正直、爽朗，办事讲原则，在县里声誉好，威信高。
“我给你介绍一下，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边向阳同志，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张为民同志，主持政府工作，袁宏柱县长在省党校学习。那位是县委办主任刘志远同志。”王书记转过身来，指着几位领导给晓霞一一介绍。
晓霞很有礼貌地跟各位领导握手致谢。
“先到我办公室聊聊，而后让为民同志领你到政府认认门。”王书记说着，带着晓霞等人进了他的办公室。
王书记办公室陈设很简单，地面铺着砖，靠窗一张办公桌，一部电话、一只水杯和几份文件，东侧靠墙摆着一对布沙发和茶几，旁边有两把木椅、一个文件柜，布帘后面一张木床，床头放着一台收音机。
“晓霞，我们这里条件很艰苦，可不比你们省里大机关啊，呵呵，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呀。”王书记笑着说，让大家坐下。
“王书记，您放心吧，我在固屯乡生活十二年呢，那里是我的家乡啊，不怕吃苦的。”晓霞也笑着说。
“是呀，你的经历我们后来才知道，真不容易啊！特别是你在山上舍身救子，跟饿狼搏斗的事，太感人了！是我们没照顾到你，有些遗憾啊！。”王书记遗憾地说。
“简单谈谈你的想法吧。”
王书记接过刘志远递来的一杯水放在晓霞面前，看着她温和地说。
“我这次来，就是想尽自己绵薄之力，帮帮家乡的百姓，让乡亲们早点过上好日子。”
“我想，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开发当地特色产业，发展乡村经济，走产业脱贫，经济致富的路子。”
“当然，要致富，先修路，还需县里多给支持。”
晓霞认真地说。
“想法不错！我们就缺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王书记边听晓霞说话边点头。
“不过，晓霞，浥川很穷，你可别开口太大啊！哈哈哈。”接着，王书记又开玩笑地说。
“好！就按省委、市委组织部指示办，晓霞协助戴家存同志分管农业，包片固屯乡。先这么干着，以后再说。”
“贺欣，你安排好，一定要找个得力助手，协助晓霞开展工作。”王书记看着组织部长贺欣说。
“请书记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贺部长笑着说。而后，王书记又对张为民说：“是这，为民，待会你召集在家的副职和部门负责人，跟晓霞见个面，顺便把工作上的事说说，我们一定要全力支持。”
“好的，书记，我们也安排了。”张为民答道。
接着，王书记又对张为民笑着说：“晚上在机关食堂安排一桌，给晓霞接风，在家的几个领导参加就行了，先说好，费用我出。”
“行哩，书记，我们安排好。”张为民笑着点头说。
张为民也是县里老领导，刚五十岁，身材清瘦，头发稀少，嗓音尖细，为人谨慎，平时话语不多，城府很深。他原是民办教师出身，转干后一直在乡镇工作，因为文字功底好，后选拔到县政府办工作，曾干过五年政府办主任，在常务副县长位置上也工作四年多了。
大家又聊了一会，张为民领着田晓霞离开了。
“田县长，你真想扎山沟啊？固屯乡那一带很艰苦，你一个女娃能吃的消吗？不如找找王书记留在县里工作吧。”张为民边走边试探着问晓霞。
“张县长，您是前辈，叫我晓霞就行。我既然敢来，就不怕吃苦的。”晓霞果断地说。
张为民看到晓霞坚决的态度，也不好再劝说了。
县政府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非常热闹，二十几个部门的“一把手”早早地坐在那里等着开见面会。
“一个省委副书记的娃娃，跑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图啥？”
“你以为人家还真留下干？不出两月就回去了，要的是基层经历。镀金，你懂不懂？”
“听说，她是大水漂到固屯乡的，在那里生活十多年，疯癫过一阵子，还在小破庙里被狼群吓过，是不是脑子还没好利索呀？”
“哈哈哈... ...”
“对对，说什么报恩重生之地，鬼才信呢！”
“还说什么，要发展当地特色经济，笑话！特色是河滩里的石头，有啥经济？”
“听说还要修路哩。”
“等着瞧吧，不出一个月，准比兔子跑的还快。”
“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哈哈哈... ...”
大家笑了一阵又一阵。
这些部门领导里，属计划委主任庞敬文，笑话最多，嗓门也最高。
1952年，县级设立经济计划委员会。作为综合经济的龙头部门，按常理计划委主任干几年后，基本上都能进县领导班子，可是这位庞主任却例外。原因很多，有客观的，也有自身的。
浥川县是经济匮乏的贫困县，本地以一产为主，二产很弱，三产几乎没有，经济部门似乎一直不热乎，也不怎么重要。
60年，在那场以高指标、瞎指挥、浮夸风和共产风为主要标志的“左”倾错误思想泛滥的运动中，庞敬文在村里任大队书记，他表现激进，一度是县里先进模范，后来干到了公社书记，再后来又到县里任粮食局局长、计划委主任，在计划委主任位置上一干就是8年。此人最大的特点是“文化低、胆子大”，平时说话大大咧咧，爱发牢骚，五十七八岁了，也没提上去，就连他曾经的副手戴家存，也从其他部门升任副县长了。
部门主官们的说说笑笑，或多或少被正赶来的张为民和田晓霞听到了。
“田县长，别介意啊，基层就这样，松散惯了。”张为民跟晓霞解释说。
“没关系，张县长。”晓霞说。
“好热闹呀！看来，大家对田县长来我县工作很热情啊。”张为民领着田晓霞，笑着走进会议室到主席台坐下，会场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戴家存、傅传河、常季林三位副县长依次来到主席台就坐。
晓霞往台下一看，天哪！几乎是清一色的老干部，大都五十多岁，应是自己的叔父辈，竟没有一位女干部。
“同志们，按照王书记要求，今儿下午我们召开迎接田县长来我县工作见面会。”张为民看着台下，作开场白。
“我提议，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田县长来我县挂职，指导！大家欢迎！”张为民说着，带头鼓掌。
会场响起稀里哗啦的掌声。
接着，张为民又说道：“下面，我先简绍今天与会的领导和各部门同志，待会再请田县长作自我介绍。”
“县委常委、副县长戴家存同志，分管农林水，副县长傅传河同志，分管经济、文化和科技，副县长兼公安局长常季林同志，负责公共事业和安全。按照县委分工，田晓霞同志，协助戴家存同志开展工作，包片固屯乡。”张为民抬手一一介绍身边的三位副县长。
晓霞起身走过去，很有礼貌地跟各位副县长握手。
接下来，张为民又逐一介绍了台下各部门的主官。
“下面，请田县长做自我介绍，大家鼓掌！”
台下又稀里哗啦响起一阵掌声。
“谢谢张县长！谢谢各位领导和部门同志们！”晓霞起身向台上、台下点头致意，而后坐下。
“我是抱着赶考的心态，来浥川挂职锻炼的，还需向各位领导和部门同志们学习、讨教。”晓霞谦虚地说。
接着，她又介绍说：“我祖籍是陕北原西县，先后在省报社、省民政厅、省委统战部工作。”
“我也是我们浥川人，老家在固屯乡常家沟村。”
“常家沟是我遇险逢生之地，我在那里生活了十二年，熟悉那里的山山水水，跟村里父老乡亲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当然，十二年的山沟生活，也让我切身体会到什么是贫穷？什么是愚昧？什么是饥饿？什么是水深火热？”
晓霞说着眼圈湿润，声音也有些沙哑。
“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至今改革的春风还没吹到常家沟？那里的百姓生活很艰难，至今还不通电，不通自来水，不通柏油路。‘三不通’哪来的经济和繁荣？老百姓哪来的幸福生活？”晓霞的声音虽不洪亮，却铿锵有力，震耳发聩。
会场一片寂静，多少年了，大会小会开了不少，都是形势一片大好，却很少听到这种刺耳的声音。
“浥川怎么了？山美水秀，百姓安居乐业！你一个娃娃看了几个破山头，就不知深浅了，瞎说什么？”庞敬文第一个不服气，站起来，涨红着脸说。
“是呀，还没落地呢，就放炮。”
“太不像话了。”
“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有本事，你去解决呀。”
会场一阵议论。
“大家安静！庞主任，生什么气呀？先听田县长把话说完嘛。”张为民举手示意庞敬文坐下。
晓霞没有因为庞敬文的打断，乱了阵脚，反而坚定地说：“我这次主动申请来浥川工作，就是返回家乡，带领乡亲们从‘三通’干起，因地制宜，开发特色产业，发展经济，脱贫致富。”
“好啊！”
张为民带头鼓掌，台下掌声依旧稀里哗啦。
“当然，在我包片驻村带领乡亲们开发经济的过程中，肯定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和问题，还需要在座的领导和部门同志们大力支持和指导。”晓霞客气地说。
“我今天立下军令状，在我挂职、包片、驻村期间，固屯乡不“三通”，常家沟不脱贫，不交一份圆满的答卷，我田晓霞不回省城！谢谢大家！”最后，晓霞坚定地说。
“田县长年轻有为啊！”
“是干事的料。”
“说的有道理。”
“‘三通’问题本来就是山区发展落后的病根，田县长看问题真准啊。”
“可别说，人家还真不是一般的女人，临危不惧，舍身护犊，勇斗恶狼！”
“就是，就是，不简单！”
台下议论纷纷。
“大家安静！看看各部门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张为民看着台下说。
“田县长，您是省里来的干部，能否跟省有关部门反映一下浥川山区的交通状况，帮助我们修修路啊？”交通局长齐志亮举手说。
“齐局长，我会跟省里反映我们浥川山区交通的事，首先是我们自己要想办法呀，调动一切力量，修自己的路，不能一味地等靠要啊。”晓霞说。
“田县长，你在固屯乡生活了十多年，你找到当地的特色了吗？都有啥特色啊？”农业局长黄金奎也举起手，问晓霞。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是农业局长黄金奎吧？”晓霞笑着问。
“不错，是我，田县长好记性！”黄局长也笑着说。
“我感觉你不应问我这个问题，每个乡镇有什么产业、特色？作为农业局长，你应非常清楚，这是你本职工作啊。”晓霞也带着调侃的意味说。
“你是不是想考考我啊？那我就简单说说吧。”
“固屯乡地处浥川东南部山区，山多坡多，土地均在蔡河二滩，土质弱酸，春旱夏涝。山坡盛产核桃、柿子、板栗、木耳，还有柑桔、茶、油桐、枇杷等，二滩以种粮为主，也可种植旱莲菜、马铃薯等经济作物。均可以规模化种植，形成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龙特色产业。”
“也可因地制宜，统筹整合坡地，农民入股开办种植、养殖合作社，开办奶牛场、猪羊兔鸡养殖场等以及饲料加工厂。”
“再有，当地黄集的酱焖驴肉，蔡家庄的熏鸡，固屯的牛筋麻糖、炒货、剪纸，还有当地的树花菜和板栗等一些乡村风味小吃和手艺，传承多年，小有名气，稍加打理，均可打造特色品牌，包装外销。”
“还有，当地最大的特色是山川秀美，延川百里有秦烽火台、黄龙庙、翠云潭、柳泉瀑布、飞狐峡、剑岳峰原始森林等名胜古迹，将来通柏油路后，还可以开发旅游产业，走一三产融合发展的路子。”
晓霞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好了，不说了。多说不如实干，画饼不如添柴。”最后，晓霞笑着说。
在座的各位都听傻了，不知道再问什么了。山沟还有这么多资源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呀？真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啊。
张为民带头拍手，大家也给予一阵掌声。
接着，他又向身边三位领导伸手示意，他们都摆摆手，表示不发言。
最后，张为民顿了顿嗓子，说：“同志们！刚才，田县长作很好发言和自我介绍，既讲了我县川区发展优势特色，也指出短板和瓶颈，同时还提出很好的发展思路，让我们耳目一新，受益匪浅。”
“田县长是黄原师范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一直在省机关工作，思考站位高，有深度，问题抓的准，有质量。”
“关于‘三通’问题，不只是固屯乡，其他乡镇多少也有类似情况，交通、水利、供电部门要抓紧研究，拿出一个整体的解决方案。”
“关于发展乡村经济的问题，这些年我们也一直探索、学习和研究，可是起色不大，这次我们要借田县长送来的东风，好好抓一抓，计划委牵头，农业局配合，尽快研究，出台政策。”
“还有，田县长作为省统战部门机关处长，高干子女，主动放弃优越的工作生活，不惧艰苦，来我们山区挂职，决心大，热情高，干劲足。按照王书记指示要求，我们各部门都要主动配合，无论向那个部门提出了需求，都不能推诿扯皮，要认真研究，抓好落实。”
“我提议，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田县长来浥川工作！散会。”
张为民打着官腔，作了总结发言。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会后，政府办主任韩斌领着晓霞来到前排最西头窑洞，这口窑洞原是县政府临时招待间，现分给晓霞办公起居用。
“是这，田县长，条件简陋些，饭票、饭盆都在桌上，机关食堂就在东边平房，有事找我或室办都行，您坐了一天车，够辛苦，先歇着吧。”韩斌客套一番走了。
晓霞没打算长住，就简单地收拾一下。
晚上，机关食堂小雅间里，县里在家的领导和田晓霞都到齐了。
还多了一位年轻女干部，她叫柳映，原名柳金华，是组织部从县农经站临时抽调的一名干部，给晓霞当助理，24岁，未婚，汉源市农技学校毕业，老家是固屯乡新柳河村，跟常家沟同川，离的不远，隔着两个村。
柳映是王书记点名来参加晚宴的，一是考察下沉干部，交代工作；二是一块送行。
开宴前，晓霞跟柳映做了简短沟通。
柳映在家上小学的时候，就听说过晓霞的遭遇，眼下两人又一块包片驻村，显得格外亲切。
“晓霞，跟各位都见过了吧？不用再介绍了吧？”大家落座后，王书记看着晓霞说。
“是的，书记，都见过各位领导了。”晓霞会意地点点头说。
“按我们多年的惯例，新同志来，老同志走，都聚一下，人之常情嘛。”王书记笑着说。
接着，他又看着大家说：“老规矩，餐费从我当月工资里扣，前三杯酒。第一杯我来提，第二杯为民代表宏柱县长提，第三杯就交给晓霞了。”
大家嘿嘿地笑，都不说话。
王立国书记手抓着酒杯，环视一圈，最后眼光落到晓霞身上。
“是这，啊，在座的各位都是县里领导干部，今儿有些话，我可以不保留地给大家再说说。”
“晓霞这次来浥川，我是真的没想到啊。”
“一位省委副书记的女儿，放弃优越的省城生活，来我们穷山沟挂职，还要包片、驻村，多苦啊！多大的决心啊！感动啊！同志们！”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省委田福军书记高风亮节，子女培养的好啊。”
“我虽然没跟田书记共过事，但是我们也是老相识，有过多次交流，他也曾来浥川考察调研，非常关注山沟百姓疾苦。”
“好领导啊！堪称人民父母官的楷模。”
“我相信，晓霞这次来浥川，也是充分做好吃苦准备的。她在政府见面会上谈了固屯川区的特色和开发产业的想法，讲的非常好！并且还立了军令状，‘不三通，不脱贫，不交圆满答卷，不回省城’这是何等的魄力和情怀啊！同志们！”
“就凭晓霞敢跟饿狼搏斗的勇气，我相信她们这次下乡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也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一定会成功的！”
“我们现在就缺这样敢想敢干的干部！回头再看看我们的领导干部吧，有的在位多年，不作为，不担当，见困难提条件，绕道走；有的倚老卖老，把位置当福利，把部门当‘后院’，做起了官老爷；有的热衷于跑路子，搞关系，划圈子，拉队伍，败坏政治风气；还有的常年不下乡镇，不入山沟，不关心百姓困苦，脑袋空空，毫无建树，还牢骚满腹。”
“今儿，我把话撂这里，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我们要好好抓抓‘一把手’的作风！”
大家屏住呼吸，听着王书记一番感慨的讲话，房间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唉！跑题了，不说了，扫大家兴了。同志们举杯吧，欢迎晓霞回浥川老家，也预祝她们工作顺利，早见新功！”
王书记说完带头喝了。大家也纷纷举杯敬酒。
接下来，轮到张为民代表袁宏柱县长提酒。临场讲话是他在乡镇时练就的本领，一连串漂亮致辞，既志承了王书记的讲话要义，作了批评和自我批评，又表达了建设浥川发展浥川的决心，最后也表明了对晓霞的欢迎、勉励、期许和要求，站位很准，讲的非常到位。
王立国带头鼓掌，大家举杯，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轮到晓霞了。
这种场合晓霞的确是第一次碰到，可以说，又是一次临场考试，免不得有些紧张，她拉着柳映一块站起来，手里握着酒杯。
“感谢王书记和各位领导对我们的关怀和厚爱。”
“过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就表个态吧。”
“我和柳映坚决听从县委县政府的指示要求，扎根山沟，不完成脱贫任务，不达到发展目标，誓不罢休！请王书记放心！请各位领导放心！”
“好！”大家鼓掌。
接下来，大家相互敬酒，聊天。
席间，跟晓霞聊天最多的是戴家存，他们探讨了固屯乡三农工作形势。晓霞针对那里山势、土壤、气候和养殖种植、市场等情况，分析了发展特色产业的优势和不足，条条都说在理上，还谈了自己的看法和想法。戴家存心里既佩服也顾虑，他佩服晓霞的担当作为，同时也担心晓霞抢了风头，影响自己的发展。
田晓霞进城赶考圆满结束，她和柳映要进川奋斗了，迎接她们的将是暴风骤雨和艳阳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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