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五章 发病
月光透过宿舍窗户,在书桌上投下冷冽的方寸光影。郁知盯着光屏上那篇关于烬光藤能量节点疏导的另一种可能性假设的文章,指尖悬在发送键上,久久没有落下。
已经一周了。
这份基于古地球藤蔓趋光性构建的类比模型,是他第一次在没有褚闻殊或导师指引下完成的独立思考。每一个公式推演、每一次模拟验证,都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像是孩童第一次挣脱搀扶,踉跄却坚定地迈出自己的步伐。
但兴奋之下是隐藏的不安。
郁知瞥了一眼手腕上那台银色光脑。此刻它正安静地闪烁着呼吸灯,柔和的蓝光映出他纠结的侧脸。这台设备记录了他的一切:训练数据、生理指标、甚至情绪波动。褚闻殊曾说这是为了更好地“定制培养方案”。
可郁知偶尔会想——如果连“独立思考”的每一个神经元都被实时监控,那这份“独立”,究竟还剩下几分真实?
他最终没有按下发送键。
光屏熄灭的瞬间,郁知起身走到窗边。
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记忆中浮现:“小知,有些藤蔓植物啊,一旦开始绕着支架生长,就再也回不去了。不是不想,是它的茎节已经长成了缠绕的形状。”
郁知摸了摸后颈微微发烫的腺体。
白色风信子的气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无声弥散。
周三下午的生态实验室,特制的能量缓冲操作台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郁知戴着最新型号的神经感应手环,耳麦里传来导师科尔平稳无波的指令——这位辅导过多位顶尖生态安抚师的Beta,声音永远像精密仪器的滴答声,精准,且不带一丝情绪。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完全遵循既定方案。
“第七节点的疏导,你采用了非标准路径。”科尔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冷静得不带情绪,“理由?”
郁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根据古地球藤蔓的趋光性原理,能量流在遇到阻碍时,理论上会优先选择‘阻力最小、共鸣最强’的路径。标准方案是从外围渐进疏导,但我尝试直接定位核心共鸣点,然后——”
“——然后让能量自发寻路。”科尔接过了他的话,“数据记录显示,这种方法的效率提升了17.3%,但稳定性下降了22.1%。”
郁知的心沉了沉。
“不过,”科尔罕见地停顿了片刻,“对于首次自主改进方案而言,这个结果值得记录。继续。”
郁知的手有些发抖,却莫名感到一种畅快。
模拟舱内的光线是沉静的幽蓝色,像深海午夜时分的微光。郁知闭着眼,感应头盔传递来烬光藤能量脉络的细微震颤——介于生命脉搏与能量潮汐之间的律动。
“左旋第三节点的能量淤塞正在缓解。”科尔发出指示,“保持当前频率,不要强行突破。”
郁知的呼吸又轻又缓。他的精神力化作了万千触须,小心翼翼地疏通那株珍稀藤蔓内部的能量通路。这个过程需要极致的耐心,就像用羽毛拂去古董字画上的尘埃,重一分则损,轻一分则无效。
三周前,他连感知这种高阶能量体都困难。如今却已能在安抚师团队的指导下进行基础疏导。进步是显著的,代价是训练结束后太阳穴针扎般的胀痛,以及梦中都会浮现的能量流图谱。
烬光藤最后一段淤塞的能量节点在他的精神力轻触下缓缓化开,整株植物发出柔和的共鸣荧光,随即光芒内敛,进入休眠。
“疏导完成度82%,合格。”科尔的评估简洁如常,“今天到此为止。你的精神力消耗曲线在最后阶段有两次异常波动,回去注意休息。”
郁知摘下头盔时,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将室温调整到舒适区间。他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七分,比预定结束时间晚了近一小时。窗外是帝星特有的钢蓝色夜幕,远处建筑群开始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
他慢慢活动着僵硬的肩颈,收拾实验台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褚闻殊从一开始就坐在一旁,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该和团队沟通完数据,或是处理完一堆需要签字的文件,可今天,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哪怕一直辅助他完成精神力感知,也没多说一句话。
他担心的走过去:“学长?你还好吗?我实训已经结束了。”
“嗯,我知道。”褚闻殊抬眼,嘴角扯起笑,勉强的像贴在脸上的纸,“我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头有些痛。
褚闻殊刚要站起来,动作却陡然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右手猛地撑住身边的金属实验台。支撑手臂的肌肉线条骤然绷紧,实验台面在他掌心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最让郁知心惊的是他的脸色——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皮肤下的血液被瞬间抽干。
“学长?”郁知扔下手中的数据板冲过去。
就在他触碰到褚闻殊手臂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
实验室里所有的精密仪器同时发出尖锐的警报,能量读数疯狂跳闪,几个培养皿“咔”地裂开细纹。空气变得粘稠沉重,郁知感到自己的呼吸像是浸入了凝胶中,每一次吸气都需要竭尽全力。
而褚闻殊——
他低着头,银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郁知能看到他脖颈上凸起的青筋,能听到他牙齿紧咬发出的细微摩擦声,能感受到那具挺拔身躯正在经历的痛苦挣扎。
最可怕的是褚闻殊的眼睛。
当郁知勉强对上他的视线时,那双总是从容含笑的银灰色眼眸,此刻翻涌着暴戾、混乱、以及非人的空洞。
那不是褚闻殊。
或者说,是剥去所有克制与伪装后,最原始、最危险的褚闻殊。
“精神力……”褚闻殊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他的意识显然正在被痛苦吞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郁知本能地伸手去扶,却被褚闻殊反手死死攥住了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郁知甚至听到了自己腕骨发出的细微声响。
“学长!褚闻殊!”郁知忍痛呼喊,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
但褚闻殊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他,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那股狂暴的精神力波动越来越强,郁知感到自己的意识边缘开始模糊,耳鸣尖锐,视野出现闪烁黑斑——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身体的本能接管了一切。
后颈的腺体骤然发烫,清甜的白色风信子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这不是Omega温顺的示弱,只是生命体在极端威胁下的应激反应。
信息素逸散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
褚闻殊的动作僵住了。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银发凌乱地散在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暴戾混乱的银灰色眼眸,此刻死死锁定了郁知的颈侧——准确地说,是锁定了他后颈那片发烫的皮肤,以及空气中那缕甜暖的信息素。
“……什么味道?”
褚闻殊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带着梦游般的恍惚。他松开了攥紧郁知手腕的手——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明显的红痕——转而用颤抖的指尖,迟疑地碰了碰郁知的颈侧皮肤。
触感滚烫。
郁知浑身一颤,脸颊瞬间烧红:“对不起学长,可能是我的信息素,我不小心……”
他没有说完。
因为褚闻殊做出了一个让他大脑彻底空白的举动——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近乎乞求。
然后褚闻殊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几乎贴上郁知后颈的腺体,像濒死的旅人在沙漠尽头嗅到了水源的气息,像冻僵的飞蛾不顾一切扑向唯一的火光。
“知知……”
褚闻殊的声音沙哑破碎,里面掺杂着郁知从未听过的赤裸脆弱:
“别收回去……再释放一点……好吗……”
郁知完全僵住了。
理智在尖叫——这不对,这不正常,Enigma乞求一个Omega的信息素?这违背了一切生理常识和社会礼仪。
但看着褚闻殊苍白的侧脸,感受着对方无法抑制的颤抖,听着那近乎呜咽的恳求……
郁知闭上了眼睛。
他放松了对腺体的控制,让更多的信息素缓慢释放。这一次不再是应激反应,而是有意识的给予。白色风信子的甜暖气息在实验室凝滞的空气里弥漫开来,与褚闻殊身上失控的清冷雪松信息素相遇。
然后,奇迹发生了。
两股信息素没有互相排斥,没有彼此压制,而是像分离已久的溪流终于汇入同一河道,像错位多年的齿轮突然严丝合缝地咬合。
它们交融、缠绕、共鸣。
而褚闻殊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就在这气息交融中,一点点松弛下来。
插入书签
褚闻殊装可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