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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同学聚会到最后都是一个样，一群人喝嗨了以后就特别喜欢说高中时候的那点事儿，今天这桌人里除了陶斯允和向怡芃以外全都是理科班的，聊的最多的也都是理科班的八卦。
陶斯允反正是插不上嘴，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吃饭，等到吃得差不多了，她和李欢说了声，准备去洗手间洗个手。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走到半路头顶的灯忽然一闪一闪的，灯泡猝不及防灭了一个，走廊瞬间变暗了一度。
好在卫生间的灯没坏，她走到开放式的洗手台边拧开水龙头，刚把手打湿，从里面传出“吱呀”一声，随即厕所隔间门被人推开了。
陶斯允关了水，下意识瞥了眼镜子，移开视线，往手里挤了一点洗手液。
向怡芃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走到旁边，对着镜子假装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从包里拿出口红，旋开，开始补起了妆。
见陶斯允一脸认真的揉搓着手里的泡沫，根本就没有要理她的意思，便主动找话和她闲聊：“陶斯允，你毕业了是打算留在沪西呢还是回京浮啊？”
“都无所谓吧，可能会留在沪西。”
“你家里人同意吗？”向怡芃忽然问。
“？”陶斯允对她的话不是很理解，眨了眨眼，温声反问：“这有什么不同意的？”
“怎么说呢，现在很多外地人啊，毕业的大学生啊都想要留在沪西的。”向怡芃盖上口红盖子，那点儿属于本地人的优越感又上来了，意有所指道：“我之前在外地上大学的时候我爸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毕业就赶紧回来，生怕我找个外地男朋友回家气他们，我又不傻。”
陶斯允表面柔弱，长着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但这不代表她会任由别人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哦，这样啊，那你父母还挺封建的，我爸妈倒是比较开明，只要我喜欢就行。”
向怡芃听完脸色微微一变。
陶斯允装作没看到，继续说，“其实我是不太在乎那些的，我主要还是看脸，因为，我们家全都是颜控。”
“张奇不是我男朋友！”向怡芃听出她的意思，慌忙气急败坏地解释。
“我没说他是你男朋友啊。”陶斯允无辜道。
“……”向怡芃被她拿话这么一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踩着高跟鞋转身气呼呼就走了。
陶斯允唇角轻勾，拧开水龙头冲掉手上的泡沫，甩了甩水，抽出几张纸，慢吞吞地擦着手，一转身，所有动作瞬间顿住了。
许霁就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走廊上，右手上夹着根烟，姿态懒散地靠着墙，站也没个站相。
窗户半敞开，仅有的几个灯泡以极其微弱的光照亮了长长的走廊，他将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几乎已经和窗外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低暗的光线将他身上的白色衬衣晕染成了淡淡的黄色，这个场景就像是在昏暗中加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间仿佛一下就静止了。
陶斯允盯着他的侧脸愣了几秒，视线慢慢下移，又重新落到了他的衬衣上。
回忆忽然被拉到了高一下学期文艺汇演那天。
***
当时陶斯允正在后台化妆，负责服装的同学火急火燎地找到她，说演出服被人泼了墨水。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看到裙子的那瞬间人都懵了。
“这也不能用水洗啊，沾了水以后墨水面积会越来越大的……”
“那现在怎么办，马上都要上台了，要不就干脆穿校服算了。”
“不行，别的班都穿演出服，就咱们班穿校服，也太敷衍了吧，还能得奖吗？”
“……”
周围一阵窃窃私语，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李老师头都大了，情急之下随便抓了个学生说：“来不及了，赶紧去和主持人说一声，等会儿让下一个节目先上，班长呢？李欢过来，你现在去看看咱们班有谁穿外套了，借一下，最好是深色的……”
“哦哦，好，别着急，我马上就去！”
……
“曹文正到底行不行啊，我他妈居然从大合唱里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们一个班的人全都被他带偏了，太特么搞笑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老师让他上台的。”蒋圳笑得肩膀直抖，伸手在许霁身上一通乱摸，去拿他放在兜里的手机：“诶手机给用一下，我拍个视频哈。”
许霁没动，眼睛睁开又闭上，坐在观众席上闭目养神：“你闲的没事干？录了是准备让我当催眠曲听么？”
“不是，我拍了发给纪遥听，就这歌，听了晚上还能睡得着么你，不失眠才怪。”
“……”
李欢在观众席上快速扫了一圈，锁定目标后猫着腰穿过重重人海，费了半天劲才挤到了许霁面前：“我宣布你的衬衣外套临时被组织征用了，快点脱下来！”
“？”许霁撩起眼，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连窝都没挪一下，语气淡漠又散漫：“不脱，说征用就征用，有正式文件么？拿来我看看。”
“……”
“我我我操！”蒋圳看到这一幕连忙阻拦：“别别别，班长你这是干嘛呢，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上来就让人脱衣服，大庭广众之下你别这样好不好，这么多人看着呢，影响多不好啊，再说了，我们许霁可是很矜持的，哈哈哈哈哈。”
“矜持你个头啊！”李欢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简直都恨不得打他一顿：“陶斯允的裙子被人给泼了墨水，后背上弄脏了好大一片，老师让我赶紧来找件外套给她！”
“啊？”蒋圳立马收了笑容，“我去，谁他妈往人衣服上泼墨水啊，这也太缺德了吧！我说你们女生之间这么复杂的么？玩儿这么大不要命了？！”
李欢咬牙道：“要让我知道了是谁干的看我打不死她！”说完又继续催促许霁：“怎么这么磨叽，快脱啊你，陶斯允马上就要上台了！”
蒋圳没忍住推了他一把：“就是就是，你同桌都要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里面又不是没穿衣服，这不是还穿着短袖呢么，来来来，我帮你脱。”
许霁：“滚。”
蒋圳：“好好好，您自己来，自己来。”
“……”
李欢拿到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后台，陶斯允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在老师同学的安慰下已经换上了那件被墨水泼脏了的白色纱裙。
***
“班长说你同桌从六岁就开始学大提琴了，啧啧啧，看看人家这水平，这才是专业级别的。”
蒋圳将手机镜头对准台上的陶斯允，按下了视频录制。
许霁双手抱臂，不经意瞟到手机屏幕上正在拍摄的画面，动作顿住，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目光不由自主又飘回到了舞台中央的女孩身上。
他一直都知道陶斯允很漂亮，从高一起就是全校公认的校花。
刚开学的时候隔壁那几个班的男生天天组团似的跟着她一趟趟坐公交车，那段时间的91路一到放学的点儿人就会特别满。
作为她的同桌，许霁不止一次看到陶斯允的抽屉里被人塞了情书，小礼物什么的。
其实上了高中以后在老师家长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早恋的学生很多，学校里的小情侣们表面都假装一副不熟的样子，仿佛多看对方一眼就会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可是哪有什么秘密呢？
少男少女们的喜欢都明晃晃写在了脸上，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许霁也曾无意中撞见过几次高年级的男生给陶斯允表白，无一例外，都被她给拒绝了——
“学长，谢谢你的喜欢，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
每次都只有这一句话，也没有其他别的理由。
陶斯允礼貌拒绝了所有喜欢她的人，落落大方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的窘迫与无措，仿佛这种表白对于她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
反倒是表白的男生先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说：“那，那学妹你也要好好学习啊……”
许霁站在不远处看完了同桌被表白的全过程，觉得有点好笑，这姑娘真是的，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呗，磨蹭那么多做什么。
少女的一头乌发盘了起来，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袖口翻折，层层面料堆积在手臂上，对比之下显得她拿琴弓的手腕格外纤细。
许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陶斯允，浑身都在发着光，拉琴时整个人骄傲又自信，简直就像一个高不可攀的公主。
陶斯允隐约感觉到，袖口那颗扣子在她每一次拉动琴弦时都随着动作小幅度地晃来晃去。
好像有一种摇摇欲坠，随时要掉下来的错觉。
脏掉的演出服，松了线的扣子，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对她来说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全都没有关系。
身上的黑衬衣以一种保护的方式罩在白纱裙外面，已经把脏掉的地方全部遮住了。
她选择暂时忽略，忘记发生过的一切意外，在不断变幻的舞台灯光下轻轻闭上了眼睛。
大提琴一个悠扬的转音，突然的升调让台下还处在怔愣状态中的许霁瞬间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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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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