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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归之地

作者:贾严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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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第十二章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屠坤和王森就已收拾好背包,暂别老李,前往独木舟所在的石灰岩水洞。

      清晨的曦崖山,像铺了一层青纱,在初日的阳光中,泛着柔和的光彩。

      “比昨天晚上还美。”王森回头看了屠坤一眼。

      “水汽比昨天重。”屠坤脚步未停。

      王森抄了条近道。上午十点左右,两人便到了那片坝子。那艘紫色独木舟停靠在水洞渡口处。

      船尾有个孔,一根白棕绳穿孔而过,拴在岸边木桩上。屠坤走上前,蹲在渡口的木板平台上,端详着独木舟。

      王森也蹲下,靠在她右侧。

      他们旋转河里的舟,仔细查看。“没什么特别的。”王森说。

      “除了船舱中段内壁上那串紫藤花序。”屠坤用指节轻敲内壁残痕。

      “画的?还是贴的?”王森问。

      “雕进去的。”

      独木舟骨架由普通松木打造,长约七尺,可容两人。为加固船身,边框和边角另包了一层桦皮。船体内部一目了然:肋条从船头铺至船尾,用螺丝钉固定在龙骨上,侧向支撑;在船身的左右两侧,各设一个方形盒式坐凳。

      如果船身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那就是这两个坐凳了。但它们外观严丝合缝,不可能打开。

      屠坤踏入船内。她坐在其中一个凳子上,用指节敲了敲。声音发闷,空的。她抬起头:“我父亲当时为什么要造独木舟?”

      “进洞采植物。”王森答得很快,“这个石灰岩水洞虽然也有些观赏性,但地方偏,加上暗河水深,前后一千多米,所以一直没人开发,被保护地很好。屠教授想看洞里有没有什么植物,就造了这艘独木舟。就是他自己用。”

      “他有找到什么?”
      “一种洞生植物。”王森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屠教授说,那植物只长在洞口上面那些往外凸起的石灰岩上。”
      屠坤思忖:“那这两个坐凳,一定能打开,是可以放东西的。”

      “怎么说?”

      “我父亲除了按路线采集植物样本,还很喜欢探索没被开发的区域。每到这样一个地方,他会把植物画下来。为分类方便,他给每个区域都单独画一本绘本。我家书房有整整一面墙,都是他的绘本。”

      她停一下,语速放慢:“但这样也有缺点,不好带。他有时出门要带三四本。同一个区域,如果中间相隔五十公里以上,他就会分开记录。”

      王森点点头:“跟采样时一样。他说因为有遗传杂交问题,两个样本之间的空间距离要够远。”

      “对。所以如果条件允许,他会把绘本藏在当地,直到完全摸清那个地方所有植物的情况。可这个石灰岩水洞地势复杂,显然没地方存绘本,那他八成就是放在独木舟的坐凳里了。否则他不会专门做这种结构。”

      王森皱了下眉:“确实。独木舟空间小,通常座椅会做成悬空的编织凳,轻便又防水。这种盒式很少见。”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我也下来看看。”

      屠坤扶住他。谁知,王森刚踏入舟内,坝子上就传来一阵男人的惊叫。紧接着是一声动物的低嚎。

      两人猛地转头,草地上,一个男人正一瘸一拐地拼命奔逃。不远处,一团火红毛茸茸的东西不停地在哀嚎。

      屠坤惊呼:“是那只金猫?”

      她飞快跑过去,王森紧随其后。

      果真是金猫!它蜷缩在草地上呜咽,发出低声惨叫。猫儿通身是血,伤口在背部和颈侧,被人持刀乱砍所致。

      “该死……”屠坤迅速脱下外套,把金猫小心包住,揽入怀中。王森从包里取出急救箱,用纱布给猫儿包扎伤口。

      “太可恨了!”屠坤咬着牙,“肯定是刚才那个人想偷袭,被它发现后就下了狠手。”

      她低头,眼圈发红:“现在怎么办?”

      “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可以帮猫儿治伤,我们先过去。”王森边收拾边说,很麻利。

      屠坤迟疑:“那独木舟怎么办?”

      “刚那人一瘸一拐的,应该是被猫咬伤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人是昨晚营地的那个人吗?”

      “应该不是。昨晚那个,个子比较矮。刚那人的背影更像拿枪追你的人。但他们多半是一伙的。”

      王森快步走在前面,屠坤却停了下来:“他们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们?”

      一句话提醒了王森:“你跟那个蒙面人近距离接触过吗?”

      “接触过。他还搜了我的衣服,连裤子口袋都翻过。”

      “你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多了什么东西?”

      屠坤把猫儿递给王森,迅速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到一个很小的金属块。

      “这不是我的……”她递给王森。

      王森把这个边长只有一厘米的金属块拿在手中,脸色一沉:“这是个GPS跟踪器。”

      “啊?你怎么知道?”

      “管护局有个GPS巡护系统,我们做过培训。每个护林员也配了GPS卫星定位手机。”

      “你确定?这东西这么小!”

      “这是一种微型定位器,结构跟我们局里用的卫星终端不一样。它是主动发射的,只要没断电,信号就一直发。”

      “我可以看看你的GPS手机吗?”

      “我交给老李了,让他帮我带回局里。我已经跟局里请假了。”

      屠坤看着那枚金属方块:“那……现在这个东西怎么办?”

      王森沉默片刻。猫儿一直在抖,疼得发出细微的呜咽。眼下最要紧的是帮它止血。“先丢在这儿。等我们给猫儿治了伤,折回来后再说。”

      “听你的。反正不能再带着它到处跑了。”屠坤把跟踪器扔在了岸边。

      她小心接过金猫,两人急匆匆穿过草甸,钻入东边的树林。

      大约走了半小时,他们开始下山。树影稀薄,林间光线渐亮。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山脚。

      山脚下,马路右侧是一片空旷的田地。沿着马路往北约一公里,几栋房子隐约坐落其间。四周种着树,遮住了大半视线。

      王森带着屠坤穿过田地,走近那些房子。等他们穿过一片盘根错节的树林,屠坤才看清,眼前是一座山庄。

      “哟,王森来了?”门口保安室里,传来一个男人的打招呼声。语气热络,透着久违的兴奋,像是很久没有接待过访客了。

      黑色铁门缓缓朝里打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笑着站在门口。屠坤打眼一看,老头儿的身形跟父亲很像。但他年龄稍长,背有点驼,黝黑的皮肤衬着满头银发,胡子和眉毛也都花白。他披着一件深色外套,里面是一件V领汗衫,领口下露出大片胸毛。

      “刀爷,好久不见!”王森迎上前去。

      “今天怎么过来了?”

      “带了位游客。“王森朝屠坤怀里一指,“她在山上捡到一只受伤的猫儿。我找杨姨看看。”

      “哦哦,那你们快去,她在后面花房。昨天还在念叨你。”

      屠坤向刀爷道谢,便跟着王森走进山庄。她一进门便愣住了。这地方像个小型度假村。

      庄内散布着很多小别墅。左手是一座巨大的长方形建筑,外观像停车库,顶梁上却写着‘仓库’。穿过别墅区,是个游泳池,再往深处,是一片整齐的联排别墅,看起来早已空置。

      屠坤好奇:“王森,这是什么地方?”

      “以前是个俱乐部。那种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地方。说白了,就是经营不正当生意的。刀爷年轻时是这里的保安。后来地方被查封,就荒了。他也没走,一直住在这里。屠教授来山里采样,会借用这个地方,顺带也帮他一把。”

      屠坤点点头:“难怪仓库建在主别墅区。这个庄子相当于中转站。”

      “对。”王森一笑,继续带路。

      他们绕过别墅,走到后方一圈砌着矮墙的院落。院墙正中开了一个月亮门,穿过去的景象让屠坤语塞。

      院子不大,但极为精巧,种满了花草树木。右侧,就是刀爷所说的“花房”了。

      “这哪里是一个房子,明明是一个巨型花坛!”屠坤抱着猫儿,像是被定住一般。

      花房六米长,三米高,从地面到房顶呈阶梯状依次升起,共七层。最底层是红绿交织的叶牡丹,往上是开着蓝紫花序的飞燕草,再往上是金盏菊、石竹、风信子、郁金香,还有盛开的芍药。

      仿佛整个春天都被搬进了这座房子。

      王森前去敲门,屋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谁啊?”

      “杨姨,是我,王森。”

      门开了,一位白胖慈祥的年长女性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她身穿一套带有地方手艺风格的传统服饰。黑襟白袖的紧身上衣,襟摆和袖口缀有彩色花边。筒裙为黑色,白布套腿。

      “怎么才过来?我都等你小半个月啦!”她一边说,一边爽朗地笑。

      王森一愣:“等我半个月?”

      “是啊!上月下旬,屠教授放我假了,说近三、四个月他要忙点别的。本来我打算先回家,他偏偏让我在这里等你,还交代见到你时把这个盒子给你。”她转身进屋,招呼二人跟上。

      “他是上月几号说的?”王森边走边问。

      “哎哟,那我记不清了,年纪大了。”

      屋内空气弥漫着青草与花粉的味道。杨姨从桌边拿出一个木质盒子,递给王森:“就是这个。”

      王森接过,略看一眼后放进背包:“杨姨,我今天过来,是想请你看看这只受伤的金猫,它需要赶紧止血。”

      “哎哟哟……可怜的小东西,我来看看。”

      屠坤点头致谢,将猫儿递过去。

      杨姨把猫儿放在客厅桌上,拆开纱布,查看伤口,脸色一沉:“谁干的?下手这么狠!”

      “不清楚,是这位游客在山里捡到的。”

      “现在的游客,真是吓人。幸好只是皮外伤!把它交给我,不出一个月,它就能活蹦乱跳了。”

      她一边熟练地为金猫上药,一边安抚地抚了抚它的头。

      “麻烦你了,杨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王森说。

      屠坤轻轻地摸了摸金猫的下巴,依依不舍地跟王森离开了花房。

      走出山庄,王森从背包里取出木头盒子,递给屠坤:“上午我没多想,但刚刚杨姨拿出这个,我立马明白了。之前,我和屠教授跟刀爷学过点机关术,这个是鲁班机关盒。”

      “鲁班机关盒?”屠坤一怔。

      “对,很简单,我演示给你看。”

      王森说着,用手掌在盒子顶使劲拍了三下,内部立刻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接着,他平推盒子上层,盒子立刻一分为二。

      “哇!”屠坤睁大眼睛,“打开了!这是什么原理?”

      “磁力。”王森点了点盒角,“这里有一个内嵌的磁铁凹孔。刚才你听到的响声,是钢珠受力落下后,触发内部滑片锁的声音。”

      屠坤倒吸一口气:“所以,我父亲给你这个盒子的意思是参考同样方法,打开独木舟的坐凳?”

      “没错。”王森点头,“古代没有金属锁,用机关结构隐藏储物是最常见的办法。屠教授想把绘本留在船上,又不想被轻易取走,那机关盒就是最稳妥的方式。”

      “是啊,装明锁太显眼,万一被撬开呢?可如果外观上看不出这是个储物盒,就安全很多。”屠坤语速越来越快,“我们快走,去试试!”

      时至正午,二人再次回到渡口处。

      屠坤跳进独木舟,学着王森的法子,使劲拍打船尾坐凳顶盖。随着“咚”的一声闷响传出,她立刻沿边缘平推。果然!坐凳被打开了。

      二人凑近查看,两个坐凳都是空的。但在船尾坐凳的上盖内侧,有一枚被胶带粘住的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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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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