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西有个桥三

　　屋外飘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沿上，衬得屋内气氛更加沉闷，整个房间只有桥络一人的声音在回荡着。

　　“听闻小侯爷提起，京郊狩猎那日，是伏公子你第一个找到了我大哥，因此我特请小侯爷作邀，感谢伏公子。”桥络缓缓开口，声音诚恳至极。

　　伏济桓点头，“三小姐客气了，无论是谁，看到受伤的人都会竭力相助。”他顿了一下，叹气继续言道，“只是伏某能做的，也只尽于此。”

　　“我大哥……福薄。”桥络眼神一暗，接着说道，“伏公子仁善，我却不能不替我大哥来感谢，有恩必还，这也是我桥家的家训。”

　　伏济桓嘴角轻轻提起，“若说感谢，前几日里，三小姐替我挡住凶徒，也算是替桥怿公子还了人情。”

　　“这也是由我请公子让房引起，也算不得人情。”

　　“我帮了桥怿公子，三小姐而后又帮了我，时也事也，却也不能不说是命中注定。”伏济桓轻笑，婉拒了桥络。

　　桥络暗自收了后话，和一旁的卫炤对视一眼。

　　卫炤拿起酒壶，替伏济桓倒满，缓缓问道：“济桓那日最先赶了过去，可是就在桥怿身侧？不知可有看到十一公主？”

　　伏济桓摸着酒杯，心思一顿，手上的动作不停，径直回道：“事发当时，我并未在现场，只是听到有人惊呼，才赶了过去。”

　　桥络一怔，随即接话问道：“如此说来，距离应当很近，伏公子可有听到其他的声音？”

　　“没有。”伏济桓轻轻摇头。

　　“那伏公子找到我大哥时，他的身侧可有其他人？他的情形如何？马可在他身侧？”桥络有些急了，语气加重，不停地追问，却被身侧的一只大手按住，她身躯一震，忽而冷静下来，语气变缓，“抱歉，我有些急躁，只是，母亲悲痛难当，嘱托我多寻些兄长的往事说与她听。”

　　伏济桓静静地看着身侧两人，表情有些耐人寻味，语气却仍旧轻缓，“我寻到的时候，只有桥怿公子一人，他陷入昏迷，头部有重伤，血流不止。”

　　“周围没有其他人？”

　　“没有，那匹马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伏公子能确认？”

　　“伏某能确认。”伏济桓点头。

　　桥络心中郁结，只觉错漏了什么，无奈只得暗暗咽下，目光转向了卫炤。

　　卫炤放下酒杯，看向伏济桓，“今日难得桥三做东，不提别的了，吃饭吃饭……”

　　只是，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卫炤，“若问谁在事发现场，我倒是知道一人。”伏济桓悠悠说道。

　　桥络猛然抬头，直直看向了伏济桓。半晌，待气息平稳，才开口问道：“伏公子可否告知于我？”伏济桓还未回道，桥络又追了一句，“伏公子可以只告诉我名字，我保证，必不会报出公子的名号。”

　　伏济桓轻轻摇头，浅笑一声，“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这人身份特殊，如若冒然前去，他不一定肯告知。”他思索一下，随即道，“此人与我伏家倒是有些渊源，三小姐若是愿意，可待伏某准备一下，再带三小姐前去拜访。”

　　桥络举起酒杯，对着伏济桓一敬，声音凛冽坚定，“那便多谢伏公子了。”

　　……

　　次日一早，桥络又早早地出门了。

　　只是她离去了许久，桥恪才追到门口，便也只看到桥老叔提着扫帚摇晃着走了过来。

　　“桥老叔，我三姐她刚出去吗？”

　　“什么？小公子你说什么？”桥老叔提着耳朵问道。

　　桥恪无奈，只得凑近两步，提高声音重新问道：“我三姐她去哪里了？”

　　“三小姐啊，她出去了，她说给你买好吃的点心。”桥老叔这次终于听清楚了，笑呵呵地大声回答着。

　　桥恪一听，愤愤道：“今日说买点心，昨日也说买点心，回回都是空手而归，骗人也不知道换个说法！”说罢停了一下，又接着问道，“桥老叔，你看到南七了吗？”

　　“南七啊，他好几日前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他也没交待去哪里了？”

　　“说是，给三小姐办点事情，什么事情的，嗐，我这年纪大的，记不清了。”桥老叔锤着老腰，感叹着，“小公子饿了吗？厨房有馒头，顶大的馒头。”

　　桥恪拒绝道：“不用了，我不……”

　　话还未说完，旁边走来一个侍从，他提着水桶，正要去喂马，看到门口的两人，走了过来。

　　“小公子早！”侍从大声地问候着。

　　桥恪悻悻，点点头，只得转身走开了。

　　那侍从看桥恪离去，放下了手中的水桶，和桥老叔聊了起来。

　　“桥老叔，你今天去厨房拿过馒头了？”

　　“没有，我这一起来就干活，还没来得及呢。”

　　桥老叔的声音大得出奇，那侍从退后了两步，才接着说道：“奇怪了，厨房的师傅说少了几个馒头，昨天没了俩，今天又没了仨，也不知道是不是招了老鼠。”

　　“吆，那得是顶大的老鼠吧！”

　　“确实，啧啧，看来得找人来清理一下了。”

　　圣京城以周氏皇族居住的宫殿为中心，向四周延展，分出四巷，东巷多为高楼大院，南巷多经商店铺，北巷常有边关迁徙之徒出入，西巷不高不低，就成了那些身份不高又少有家资的人的聚集地。

　　伏济桓走在前方，桥络和卫炤随后，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卫群和伏却，五人缓缓步行到了西巷。

　　正值晨间，整个西巷却早早得就热闹了起来，讨生活的人不得不早起准备，开始各自的营生。

　　路过屋角，刚走几步，侧边的一个屋门突然打开，一老妪端盆泼水而出。

　　卫炤一个侧身，勉强躲开，抬头看向开门的老妪，眉头深皱，面露不悦。

　　卫群立刻准备上前，却被桥络挡住。

　　“对，对不住。”老妪看着门外的几个衣裳华贵的男女，心中打颤，嘴里也吞吞吐吐地道歉。

　　“大娘当心些。”伏济桓轻声开口。

　　“是，是，公子教训的是，老妇人莽撞了，那位公子的衣衫是否脏污，我可以给您洗干净。”

　　“没有泼到什么，大娘且安心，只是还是得先开门看清外面情的况，再泼水得好。”伏济桓继续开口回道。

　　那老妪连连道歉，眼睛看向卫炤，心里忐忑不安。

　　桥络从身侧推了一把卫炤，头一轻撇，目光引向了老妪。

　　一息过后，卫炤烦闷的声音传来，“不用了，以后当心些。”

　　“是，是，谢公子开恩。”老妪连连点头称谢。

　　许久，等桥络几人已经走远很久，那老妪才身子一松，靠向了门板，暗道一声，真是不顺！

　　西巷房屋很是密集，层层叠叠扎堆似的堆积，甚有的小巷，连马车经过都很困难。

　　从刚才开始，卫炤的眉头就没放来。又转过一个巷子，他终于憋不住地问道：“济桓，你说的那人到底在哪？如若太远，不如请他到酒楼里一叙。”

　　伏济桓浅笑回道：“既是求人，自当登门拜访为好。”

　　一旁的桥络暗暗点头，嘴上却宽慰着：“确实是有点远，这里骑马也不方便，不如小侯爷先回去，我跟着伏公子去就行。”

　　卫炤缄口不言，只是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前面。

　　终于绕过了几个巷子，到了一处屋前，黄土堆扎成的房屋，低矮又破旧。

　　伏济桓在门前站定，一手抬起，轻轻地叩在门上。

　　良久，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一个老妇人的脸露了出来。

　　“可是沈老夫人？我姓伏，是沈大人的同僚，今天有事来寻他。”伏济桓微微鞠礼，对着那老妇人客气说道。

　　沈母一听，忙打开大门，恭敬回道：“原来是伏大人，快请进，今天朝儿休沐，恰巧在家，我这就去叫他出来。”说罢，便把几人迎到了院中。

　　这院子从外看着很小，内里却也有两进两出的院子，只是沈母匆忙，把他们留在前院便匆匆进了内院。

　　伏济桓和卫炤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卫群和伏却立在门口，桥络倒是有些好奇，四处溜达，观察着屋院的构造，目光又顺着小门瞅向内院。

　　只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沈朝便急匆匆地从内院走了出来，一下子跟桥络打了一个照面，心中一怔，目光立即在院中逡巡，锁定目标后，立刻走上前去，鞠躬行礼道：“不知二公子来此，沈某有失远迎。”

　　伏济桓浅笑，眼眸向上抬起，“是我冒昧打扰，沈兄不怪罪就好。”

　　“岂敢岂敢。”沈朝又鞠一躬，对着伏济桓继续说道，“寒舍简陋，还请二公子和，几位贵客到内院一叙。”目光扫过卫炤和桥络两人。

　　伏济桓目光跟着轻扫，缓声说道：“还未来得及给沈兄介绍，这位是明德侯府的世子卫炤卫小侯爷。”

　　沈朝心中一震，对着卫炤行礼，“卑职早年也曾一睹明德侯的尊颜，只是一直未有机会拜访。”

　　卫炤不置可否，微微点头回礼。

　　沈朝收起身子，看向刚刚打了一照面的蓝衣女子，听得耳边传来的清冽女声。

　　“我是镇西侯府的桥三，今日烦扰沈大人了。”

　　沈朝一愣，顿时只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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