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希翼

　　国庆完回学校就是月考。

　　十月明洲桂花开得正盛，小小的花朵一簇簇聚集在一起，金灿灿的。

　　教室窗户开着，股股浓浓的花香就随着窗子，钻入一个班所有学生的鼻腔。
　　贺若座位靠窗，这个季节她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嗅花香，时令的香气，总会让她心旷神怡。

　　这天一班第一节是语文课。
　　“拍”，答题卡被轻甩在讲桌上。翁江一进来对着一班男生就是一顿批评，大有很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们啊，能不能对语文上点心，考的什么鬼，九十多分给我考出来，要是没我们班女同学撑平均分，你们那分数能丢死人。”

　　讲台下则是一片木然，特别是男生。显然，他们对这种批评已经司空见惯了。
　　贺若听着她话的意思，盲猜她说考九十多分的十有八九是男生。

　　见下面呆呆的没有任何回应，翁江拿着成绩单叹口气，口吻顿时变得语重心长：“同学们——你们是高三的学生了，高考不是你一科成绩优异就能去好学校的 ，人家要看的是你的总分。”
　　下面依旧是懒绵绵一片，大家都低着头，自己做自己的题目有的则是在低头发呆，不想听这些话。

　　贺若透过自己桌前堆着的书，环视一圈 一班学生这状态她可太熟悉了。
　　在原学校的时候 ，老师一唠叨他们班学生就这样，个个垂着脑袋，宁愿对着难题冥思苦想也不愿多听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说一个字。

　　台上翁江继续说：
　　“——这高考是你们考，而不是我们 ，你们考多少老师还不是才那点工资……”

　　这话贺若更熟悉了，林璟珺低垂着脑袋，歪头小声对她说：“你以前班主任这样不？”

　　贺若点点头 ，意思是也会。她感觉班主任也会这样。
　　毕竟陈懿宁也跟她说过他们班学生考不好的时候就想开导开导他们。

　　林璟珺笑了笑，应该是觉得同病相怜，眼睛弯弯的转回去继续做题。

　　翁江长篇大论，贺若听的也不多，倏忽一句：“……你们看看人家贺若，语文好，物理化学这些分数也理想……”

　　这话就是把贺若揪到众目睽睽之下。
　　被几十双眼睛同时盯着的感觉真的很尴尬。
　　贺若一阵头麻，她不想当出头鸟……

　　余光里的那些眼神不算恶意 ，但看得她真的好别扭，贺若原本低着的脑袋现在更低了，恨不得直接磕在题目上面。

　　而翁江扫视了她一眼，应该是看出了她的尴尬，拿着试卷成绩单在桌子上轻轻敲两下：“别看了，看看你们那分数吧，都高三的人了，还不知道紧张，我们班男生就应该学学池淮人家语文一百三十多，哪像你们。”

　　于是一群人的目光又齐齐移到池淮身上，池淮镇定自若迎接那些来自前排的目光，在男生们仿佛在说“你居然背叛我们”的目光中，笑了一声：“瞪我干嘛，没见过啊。”
　　“——唉你什么语气。”
　　“语文老师夸你瞧给你嘚瑟的。”

　　池淮跟一班男生关系都还算不错，被老师这么说，肯定要过一下嘴瘾。
　　说完，池淮又下意识看眼前面，贺若的脑袋还低着，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翁江有点无奈，刚才说他们的时候一脸平静，一声不坑，现在提到同龄人就七嘴八舌，咋咋咋讲个不停。

　　她摇摇脑袋，一不注意又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都高三的人了，能不能有点紧张气氛。”
　　“嗯嗯嗯嗯。”男生口是心非点头。

　　事情过去，翁江开始挑作文讲。

　　语文主要靠积累，也不像数学那些拉分差，一百三是贺若的上限了，她打算用语文课补补数学。
　　说到作文，翁江又来气：“哎呦我们班有些男生唉，我都不想说什么了，写的什么鬼东西，你们是怎么做到理科考那么好，语文填的却是一些乱七八糟东西的……”
　　这下，终于有人心虚了。

　　翁江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笑：“你们卷子上是不是有一题问将渔夫写成一个普通渔人有什么作用。”

　　翁江明知故问，有学生点点头表示确实有。
　　“问你们有什么作用，然后我改试卷的时候有人写——”
　　说到这，她停顿一下：“中国共产党万岁！”

　　下面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璟珺没忍住，凑过来跟贺若说：“这人无敌。”
　　贺若还是很赞同这个观点的：“确实。”

　　“红色文章你也不带这么写吧，连文章内容都不分析一下，上来就是无脑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还用得着你这个二傻子说。
　　“你们这么想，老师们肯定高兴，但这是考试，语文考试。做数学物理这些，遇到不会的题目都知道写个解然后把相关的公式一一列上去，做语文就这么随便了。”翁江扫视教室一圈，“而且看字迹还有点像我们班学生的。”

　　她讲到这，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立马火上浇油：“老师你发试卷的时候一定要多看几眼，把那兔崽子揪出来。”

　　翁江看眼时间，开始发答题卡。

　　翁江很少会这样发答题卡，以往考试都是课间拿来给林璟发了，上课直接把他们有疑问的地方讲了好上课。

　　但这次估计是真被气到了，她发一张答题卡的时候每张都要看一下，有些男生被她这样吓得胆战心惊的，生怕老师逮到自己就是一顿大骂特骂。

　　“抖什么抖 ，能把你们吃了——赵燮。”
　　翁江一如既往注意一眼试卷，然而她跟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张着嘴巴“呦”了一声。

　　然后慢慢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赵燮：“你写的呀，做的什么鬼，留这么多空白等着我给你写啊，每个序号后的答案都才几个字，多写几个字会死啊。”
　　赵燮前一秒还在抖腿挂笑，而在听到翁江提自己后，立马就不嘻嘻了，他怔怔看向讲台。
　　后面还有一群看他笑话的同学。

　　贺若原本还想这么填答题卡也是脑洞很大了，转头一看，率先看到池淮。
　　他右手撑着半张脸，看起来很悠闲，嘻嘻嘻的笑：“你也是家里请高人了，这种答案都敢填。”

　　找到罪魁祸首后，翁江对着赵燮就是一顿骂。

　　赵燮听着，心里后悔死了，早知道当时就不敷衍了事好好答了。
　　现在尴尬死了。
　　“跟池淮同桌那么久，怎么就没学点好的呢。”
　　这下又有人吹嘘了，池淮语文在一班算不错了，谁跟他比。翁江实在是苦笑不得，讲了个两分钟就把答题卡给赵燮让他下去。

　　答题卡发完，翁江讲题。
　　贺若对完答案，错的不多，没讲到她错的地方她就做别科的题。
　　一班好多女生都会这样做，翁江也从来不管，她不觉得这样子做有什么不好的。
　　贺若把语文试卷收好，然后从数学试卷夹里找出数学卷整理错题。

　　听语文课的大多是男生，下课时，赵燮为再次确认，就问贺若：“你认识李泽吗，他说你们是初中同学。”

　　闻言，贺若转头，听到李泽的名字，她本能的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认识，他说我们是初中同学，怕没这么简单吧。”

　　“嘿呀。”听到她这么说，赵燮脑袋往旁边墙靠，跟没骨头的一样，他没说那些难听的话，“确实，他说你是他前任，还是你甩的他，听起来可深情咯。”

　　“我去……”这话听得贺若脑袋直冒火。
　　“李泽长得挺好的，就是太渣了。”林璟珺在旁边总结道，她跟李泽其实不熟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面对方的言谈举止都能给她种帅而自知，且很懂利用这一稀有资源的错觉。
　　一班女生也有人喜欢他，但林璟珺纳闷这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她实在是搞不懂什么原因能让他说出这种话，林璟珺转着笔，刚夸完，她又忍不住吐槽：“这是立深情人设吧。”
　　这点贺若还是有些同意的。

　　看到两个女生的不满情绪，赵燮又挠挠脑袋，嘿嘿笑：“我知道我知道，重点是你俩居然认识。”
　　“认识又不是什么很奇葩的事情，就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他。”林璟珺说到这就后悔了，立刻问贺若，“小贺你当时喜欢他吗？”
　　贺若摇头：“没，他坚持不懈，我当时就跟个傻子一样还真信以为真他是认真的。”

　　这时也有没看书做题的学生，听着他们三人的对话还是很震惊的。
　　想着贺若那么安静的一个女生居然谈过恋爱。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正常，毕竟长得好。

　　林璟珺记得高一时李泽跟她开玩笑，有意无意逗别人。
　　想到这 ，又补充说道：“搞不懂为啥会有女生喜欢他。”
　　“看脸嘛。”

　　说着看池淮，笔在他修长的指间轻快的转着，男生低着头，不笑时平直的嘴巴以及眼眸像蒙了层水雾的泉水，冰冷但又干净。

　　林璟珺收回目光，她唯一能猜到的原因就是池淮没李泽流里流气。

　　从贺若本人嘴里得知这事的真实性，池淮还是有些震惊的，他们两个居然真的谈过，听贺若解释完后，又觉得没有那么奇怪了。
　　毕竟他跟李泽刚认识的时候，他在追五班的一个女生，也是特别坚持不懈，搞得那女生都怀疑自己遇到一个品貌双全的真爱了。
　　结果对方玩腻了之后冷暴力等她提分手。

　　池淮还记得那女生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总之，他还是觉得没必要对一段关系太认真，或者说不能一交往就毫无保留降自己整颗真心奉上。

　　想到这些，又听贺若的语气，池淮总觉得她当时应该也被骗得听惨的。

　　池淮不转笔 而是转眼看聊天的他们，转头的瞬间刚好看到翻白眼的贺若，眼白表示她无语的心情以及不屑。
　　她说：“都什么东西啊，还我甩他，明明是他三天两头就甩脸色不理人，我受不了，所以才主动提的。”
　　她旁边的林璟珺也颇有感触，嗯嗯点头：“好多男生都是这样子的，刚在一起的时候 表示只要女生不提分手他就不会分，等在一起腻了想分了就跟人家玩冷暴力。”

　　赵燮张着“O”型嘴，“哟班长你也谈过，哇我们怎么不知道，难不成你也初中？”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林璟珺回答

　　晚自习，贺若又和赵燮换位置。

　　七点时，外面晚霞满天，像一幅流光溢彩油画。
　　化学晚自习是真自习，老师在讲台上做自己的事情，学生在下面做自己的，唯一的声响就是他们试卷习题册翻页的声音。

　　贺若想放松一忽儿，练习可以晚上回宿舍做，但晚霞一天中只有这个时候才有。
　　她托着腮望着窗外的世界，远处连绵的山在此时变为带色，天边一片粉红 ，只可惜她相机没带。

　　她正沉迷时，池淮看了眼入迷的女生，又挺同时又觉得黏腻腻的热风吹在人身上真难受，琢磨一下，他还是不合时宜的开口：“可不可以关一下窗？”
　　“啊嗯，好。”贺若刚才没注意，鬼使神差的把原本紧闭的窗大大打开了，他她转头看了眼，教室里开着空调，可池淮侧颜居然有一层细汗，大抵是给热的。
　　看到这里，贺若有点愧疚。

　　等关好窗，池淮继续做题，做完一道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贺若姿势跟关窗户前的一样。
　　池淮又做完一道题，贺若依旧维持着托腮看窗外的动作。
　　？
　　这真是难得一见。

　　不过他没在意太多，低头又做自己的事情。

　　等池淮又做完两道解答题，转头看一眼，贺若还是一动不动，瘦瘦的身型就这么一直专注着外面。

　　此时天外的粉红已经消退了好多，暮色愈渐浓郁深沉。
　　怎么会有人将一个动作维持那么久，就跟个木偶一样。

　　想到这，池淮不禁为贺若的一动不动好笑，他嘴角上扬。
　　笑完，池淮抬起手腕看表，从七点到现在，十五分钟了，除去关窗户的时间她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

　　池淮眼睛看眼贺若，然后又看讲台，发现化学老师也在看他们这里，至于具体看谁 也不用多说。
　　池淮觉得贺若再多看一分钟化学老师就得走过来喊话了

　　触景生情，他想到了之前她上课打瞌睡被物理老师抓包后的尴尬情景，耳朵一片绯红，像人间三月的芳菲。

　　池淮伸出手敲敲桌面，小声提醒：“老师在看你。”
　　老师眼睛一直盯着这，刚才的动作以及口型她一定是看见的，不过这些根本没什么影响。

　　“哦哦哦。”
　　跟被自己喜欢的人注视相比，老师目不转睛盯着才是最要命的。
　　贺若觉得那种目光很死亡。

　　贺若算是有过前车之鉴的人，听到池淮冷冷的声音她赶紧转回来同时，心跳也骤然加快。

　　池淮提醒完后，余光里瞟见贺若匆匆转过来。
　　怕看不清，他又转了转眼睛：对方先抓起一张试卷，拿起才发现那是已经写完的，于是又翻篇做下一张卷子。
　　就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装作很忙。池淮想自己今天也是看到了。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没控制住笑了一声，但好在声音小。

　　贺若心脏突突跳。
　　等心情复归平静，她依旧不敢抬头看讲台老师表情，翻出模拟卷后，听到旁边有人浅浅的笑了一声，她跟做贼似的偷偷瞄一眼，发现侧脸轮廓分明的男生并没有注视这。
　　她松一口气，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八点，休息时间，教室有去厕所的脚步声，贺若没打算休息，化学对贺若来说没那么难，她觉得最麻烦的就是有机物质合成转化，每次做到这种题，一面草稿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结构简式，以及各种取代反应。

　　脑子嗡嗡嗡的。

　　前面赵燮把眼镜摘了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转身打量贺若的桌面，随后说：“哇这么认真，写这么多，不亏是一百分考97分的人。”
　　面对对方的夸奖，贺若回答：“哈，谢谢啊。”

　　池淮转头看了眼她的网格草稿纸，上面全是做题思路。

　　那些结构简式单个拎出来有些乱，但整体看过去又是呈块状似的，整整齐齐的。
　　池淮见过的女生草稿纸发生这样，打草稿也是认认真真的，他又看“sp?”S跟P也是跟写单词一样。
　　极具美观性，跟她人一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