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孤有遗梦.下

　　直到阿武拽着他的胳膊摇了摇，付熙玥才看清楚，一张生冷的面具，但看不见面具下的真容。
　　付熙玥轻咳一声道：“回吧。”
　　走在大街上，付熙玥走在前面，阿武就静静地跟在他后面，路上的影子一前一后，几乎快要重叠起来。他眼神丝毫没有离开过她。付熙玥总觉得今日的他怪怪的，却也没有心思问他。
　　回到客栈后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小希端着吃食过来时阿武还在外面，他环着剑抱在自己胸口，小希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阿武摇了摇头指了指里面，小希看着紧闭着的房门便明白过来了，她开口道：“要是姑娘没有那么累就好了。”随后便敲了敲门轻声道：“姑娘，吃点东西吧。”
　　半天才听到付熙玥有气无力的声道：“不吃了，我睡会。”
　　小希便端着回去了，走前眼里还是不舍，可只得静静离开。
　　房间昏暗，付熙玥不一会就睡着了，可她睡眠还是浅，根本睡不久，两个时辰就醒了。她打开窗户，外面一丝风都没有，就这么静静地坐到了天亮。
　　小希早上过来时看到阿武还在外面，和昨日一样的姿势，她有些诧异道：“你一晚都未曾回去吗？”
　　阿武点了点头，小希小声道：“你快回去睡会吧，这里有我看着姑娘，不会有事的。不然你如此她会担心。”
　　阿武这才点了点头离开了。
　　小希进去时付熙玥正收拾好，小希关切道：“姑娘昨晚睡得怎么样？瞧着姑娘气色不是很好，待会我给姑娘煮一碗红豆莲子羹吧。”
　　付熙玥应道：“好，小希待会帮我收拾一下，午后便要出发了。”
　　“这么急的吗？就不能等到端阳节过后再去。”小希觉得不对劲，疑问道。
　　“他都拿身份压我了，作为臣子，有不得不从的命。”
　　“姑娘...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付熙玥摇了摇头，眼神都变得轻飘了起来，这次她好似真的没有把握了。
　　“姑娘，我能做什么？”
　　付熙玥看向小希，她笑了笑，嘴角露出温柔的弧度：“你帮我看好这里的消息就好，其他的交给我。”
　　“我......”
　　“不用担心，阿武会随我去，我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的。”
　　付熙玥走的洒脱，刚出城背后的眼睛就回去了。
　　“王爷，付将军出城了。”冯斌进了书房说道。
　　景贤王许是没有睡好，眼神格外疲惫，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眶道：“准备准备，明日的事不要出差错，也别让人瞧出端倪。”
　　“是！”
　　所幸离宏镇不远，半日的路程就到了，付熙玥这一路行来的的确确见了很多难民，路途中的田地也都被水淹了，虽说这两日已经治理了些，可百姓们半年的口粮也便这么没了。
　　付熙玥见到张县令的时候，他正焦头烂额呢。
　　“付将军！微臣参见将军。”说着便要行礼，付熙玥忙拉住他道：“不必多礼，正事重要。”
　　付熙玥开口道：“如今情况如何了？”
　　张县令惆怅道：“粮仓的存粮倒是够，只不过河道如今还未退，良田已经被毁了一些。这几日还是止不住的大雨，恐怕再这样下去，情况要更糟。”
　　“我记得前几年，先帝颁旨让修葺大坝，这河口的上游可有分渠？”付熙玥问道。
　　“有倒是有，只不过好似多年未曾疏通了，且当时这吴州的知府贪恋职权，结党营私，钱都花在了无用的地方，这修葺的工程才做了一半，后来便荒废了。”
　　付熙玥若有所思道：“有善疏水道的工匠吗？”
　　“有！”
　　“那待会我们就去看看。”
　　张县令似乎还有话说，付熙玥开口道：“大人有什么话便说吧。”
　　“付将军不用休息一下吗？您刚刚到，下官给您安排一下。”说罢便要走。
　　付熙玥叫住他道：“张大人，灾情要紧，路途本就不远，我不用专门休息。”
　　“那...”
　　“您准备好快马就行。”
　　果然，上游处的河道早已被吹散，水流止不住地扑地而下。
　　那两边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残垣，看样子就是之前未修缮完的工程。
　　弄完这些已经到了晚上，川河使他们还在商量中。夜晚的江边有些凉意，但微风舒适，付熙玥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再次睁开眼时竟有些晕，她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两步，阿武立马伸手扶住她。
　　等感觉到时，她已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付熙玥鼻尖突然传来了一阵香气，但她马上站稳了。阿武的手这才缓缓收起。
　　付熙玥没有看到，也看不到那双面具下的眼神汹涌。
　　“阿武，我记得之前吴州有位川河使，本事格外高，技艺也好，若能请得动他那便好了，听说他也是金陵人士，不知你可有听过？”付熙玥看向他。
　　阿武点了点头，随后写下：“可以一试。”
　　“那便这样，他们在治理水道上更为专业，若这排水系统做的好了，以后江南的梅子季节，也不用害怕水会长期浸泡庄稼了，涝期还能提前防洪。”付熙玥有所思道。
　　付熙玥一抬眼便看到厚厚的云层，没有一丝光亮，这些云彩就这么堆起，连接着天边。地上也是漆黑一团。
　　端阳节铜井镇多了些许陌生的面孔，百姓们并不以为然，胡人喜欢做生意，有的跋山涉水到此地也是为了贩卖东西。西北和江南的环境不同，相隔又远，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在当地都没有听过见过。
　　这些年因着矿产开通了要道之后，铜井镇便日益繁荣，百姓们也都适应了。
　　婼羌人只需稍微乔装一下便能通行。
　　客栈里允赛达正抱着胸站在门前，茄罗芊彦微闭着眼，手随意搭在椅子上，屋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王上，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一个声音缓缓传出来，带着松散，一点也不急，“急什么，还早。”
　　就这么到了晚上，矿产前的守卫换了一波又一波，正巧听见有人抱怨道：“今日正逢佳节，家人都在屋里，可偏偏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日没夜的守。又没有人来，何必多此一举呢。”
　　“少说几句吧，小心你的舌头。在王爷手下做事还给你惯出懒病了。”
　　守卫也是有气但憋了回去，就要换岗了，他正准备去休息，结果发现后山上闪着火星子，他立马警觉道：“那是什么？”
　　身边的其他人也望向了那边。
　　“不好了，着火了。”人群突然开始骚动起来，有人这么喊了一嗓子。
　　“快些，先救火。”
　　这城郊的矿离城里还是有距离的，只得先派人去通知景贤王，其他人忙着救火。火势渐大，守卫也被调去一半去灭火了。
　　允赛达他们躲在暗处正等着时机，正值人少，他们便冲了出来，这点守卫对于长久征战的兵来说不算什么，不一会他们便冲进了矿门。
　　里面安静地只能听到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大人，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对。”
　　“有何不对，门外那些人都在外面忙着救火，根本都顾不上这边，等主上来我们就能离开了。”
　　后山火星四冒，月朗星稀的黑夜乍一瞧亮如白昼，一盆盆的水往那边撒，却也是九牛一毛。
　　婼羌人过了甬道，到了前面的空地，远远便看到了前面站着的身影，周围还围着暗卫。
　　允赛达一喜，他以为是茄罗芊彦，说道：“主上，一切办妥。”
　　“是嘛？”
　　声音一出允赛达便蹙起了眉，这不是茄罗芊彦的声。
　　他拔出了刀，恶狠狠盯着前面的人，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一身墨色大氅瞧着贵气，那脸上却透露着疏离。
　　“景贤王？你为何在此？”
　　王爷冷哼一声：“本王在此很诧异？别忘了，这是本王管辖的区域。”
　　“你不是不愿见我等，如今这是…来助一臂之力的。”
　　景贤王笑了，可这笑意却是未达眼底，他周围的暗卫都抽出刀，并非良善。
　　允赛达这才明白过来，脸上早已狠戾非常，他扯着嗓子骂道：“景贤王，这便是你要同我们王上合作的态度吗？你个小人……”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编排我们王爷，我们王爷何时说过要同你们同流合污？明明是从一开始你们利用我们，为的只是这矿产。”冯斌喝道。
　　允赛达大笑起来，随即便变了脸，他咬紧牙关道：“那又如何，没有人挡得住婼羌的强大，南朝掌权这么些年，也该退了。难道……王爷，你…不是这样想的？”说罢冷笑一声。
　　“不跟你们废话了，今天这矿我们要定了，屋外早已遍及我们的人，你们倒不如想想能不能活着出去。”
　　里面开始厮打起来，外面的火还在不断蔓延。
　　景贤王虽说没有带很多随从，但这些都是顶级的杀手，很快婼羌人就开始顶不住了。
　　允赛达道：“既然王爷对我等下死手了，今日便一同死在这吧。”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血，眼眶布满了血丝，嘴角上扬，瞧着暴戾不堪。他吹起哨子，静待外面的大军冲进来，可外面没有一丝动静，他又使劲吹着。
　　这次从甬道里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听这声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士兵。
　　“景贤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允赛达瞪着他，可景贤王俯着看向他，那是来自上位者的蔑视。
　　他如此淡然，倒叫婼羌人摸不着头脑了。
　　“是吗？到底是谁的死期？”一声清亮的女声响彻这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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