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网王/仁王]欺诈守则》

第六章
午休时仁王雅治交给她的便当盒已经彻底凉了。
早该凉了。
永井安幸想。
她懒得热饭，从厨房里拿了一只盘子放在饭桌上，便当盒里的饭拨一半出来。
剩下的放进冰箱里，明天再吃剩下的一半的一半。
一半又一半，冰箱里永远有剩余。
但自从搬离老家后，永井安幸的口味也变了许多，曾经爱吃的现在觉得腻，曾经不爱吃的倒是保持了下来，没有挖掘出新的风味。
住在邻居的阿姨来敲她的门，他们家里新买了一些水果，想给独居求学的小女孩送一些。阿姨站在玄关处，眯着眼睛看见饭桌上的碗筷。
“今天吃得很早啊，”她说，像是想到什么，欣慰地笑一下，“妈妈回来了吗？”
当初搬进来的时候，永井安幸去知念未来的家里借用了她家的厨房，烤了一些饼干分给左邻右舍。她说父亲被派去海外出差，妈妈在医院里照顾姐姐，目前家里只有自己住，如果有什么通知和活动还请直接告诉她。
永井安幸下午放学回家，换了衣服去做饭，从开门进屋再关门的声音响起，到打开电视坐在饭桌前吃饭大约要半小时。
邻居的阿姨是全职太太，经常在永井安幸回家前已经把自家的饭做完，然后掐着点敲开永井安幸的家，拿来一些蔬菜或料理。
永井安幸神色不变：“没。做好饭拿给我的。”
“这样啊，”阿姨遗憾地说，又怕她多想，宽慰道，“毕竟你姐姐在住院，一时间不能两全。但是这样也抽出时间来照顾你了，对不对？”
她笑一笑：“我知道的。”
阿姨把家门带上离开，她打开电视，这个时间的频道内容都很陌生。
永井安幸的手机在唱歌，仁王雅治的邮件飞进来，拍了张他们家晚饭的模样，略微棕红的烤肉上撒了一些黑胡椒，润一把手撑在桌边，努力凑过脸来抢镜头。
绀三郎：脸大。
永井安幸笑起来，回复他：润一离镜头太近了，你别逗他。
手指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下，又慢慢挪回键盘上方，说不清出自那种心态，慢吞吞地打下一行字，邻居的阿姨过来我家看见伯母给我做的便当，以为是妈妈做的。我说是。
她沉默地凝视着屏幕上的那几行。
往日里常收看的节目前奏响起，永井安幸深深呼出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又删去，只留下最初的那一行字。
然后又发去一条：
之前在做晚饭，没有注意到消息。
绀三郎丢掉口中的团子，懒洋洋地伸出爪子打字：好慢。下次别设置静音。
事这么多。
永井安幸撇了撇嘴，却还是听他说的打开了消息提醒。想了想，她又把自己的LINE帐号发过去：你对邮件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仁王雅治的邮件和LINE帐号好友申请一起挤过来：没癖好。
通过好友申请，下一句话蹦出来：等你告诉我。
永井安幸伸出手，撑住额头轻轻地笑了。
.
漫研部的交稿日期很快就到了。永井安幸把自己专栏的漫画先交上去，部长问她笔名是什么，“建议不要用真名哦，被人发现你画网球部正选的乙女漫就糟了。”
于是永井安幸想了想：“那就叫寒子吧。”
很八竿子打不着的笔名。谁也不会联想到永井安幸的一个名字。
除非是共同享有了一个童年回忆的人。
在自画像那一栏，永井安幸也随手画了一串团子过去。她觉得可爱，给自己的LINE头像换上。
LINE里她没加多少人，决定考立海大的高中部后，永井安幸就换了一个号；好友列表里只留下寥寥几个人，漫画杂志的约稿编辑，知念未来，与绀三郎。
知念未来在晚上给她发消息：“我找了半天。怎么换头像了？”
她便告诉未来：“漫研部要求画的专栏头像，还蛮可爱的。”
柳莲二的乙女漫她还没画，想不出来画些什么比较好。永井安幸新建了几个图层又纷纷删除，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给柳莲二发去邮件，问他有没有什么比较期待的场景？
柳莲二：……
柳莲二：不画别人吗？
永井安幸：不画。
柳莲二回复道：那就画个我被拒绝的场景吧。晚安。
哎？
永井安幸便把对话复述给知念未来，自己解释了一下柳莲二的举动：“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但是又怕喜欢的女孩子误会？”然后她就逗弄地笑，“我知道柳不会喜欢我，那为什么要特意跟我说明？”
知念未来刚刚洗完澡，按下吹风机，轰鸣的风声把她的声音吞没。永井安幸等了会儿，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说不定他是怕哪个男生误会呢？”知念未来模糊地回答。
她想歪了，惊讶地喊了一声：“柳喜欢男生？”
知念未来：“……”
最后知念未来提供了一张柳莲二的照片让她做参考，是柳莲二在图书馆看书的照片。男生站在窗帘被微微吹起的窗户旁，一只手拿着书，手指修长有力，把暗红色的书籍封面划开。他垂着眼，沉静地看着。
是在论坛里流传的一张，不知道摄影者是谁。
永井安幸改了改姿势和背景，让柳莲二靠着镜子读书，镜子反映出来书的内容，是《虞美人草》中小野面对着藤尾陷入不知自我的爱情中；而一张少女的照片夹在上面。
应该没什么不足的了。
永井安幸反复又看了几遍，总觉得哪里欠缺，却又说不上来一二三。
她想着把画发给未来看一眼，打开LINE的同时想明白其中关节——仁王雅治还没有联系自己，在自己换头像后。
难道他也找不到自己了吗？
永井安幸有些郁闷，出于一点点幼稚的报复心理，她把柳莲二的乙女图从邮件里发过去。“怎么样？”
仁王雅治回她一串省略号。
永井安幸稍微高兴了些，登上LINE决定大发慈悲地告诉他，自己换了头像，是一串团子。
绀三郎的头像也变了。从一副扭曲的、看不出原型主体的非主流图画——头像下猜测这到底是什么的评论数每天都在增加，仁王雅治从不回复，也不揭露答案——变成一只橘红色的小狐狸。
最早的一个评论在凌晨，一头乱毛头像的评论他：？？？
然后又像是想通了，自己回复自己：这一定是反向操作肯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一定不是单纯的狐狸！
仁王雅治回复他：你睡得也太晚了。刚换。
永井安幸又去看自己换上头像的时间，比仁王雅治稍微早上那么一两分钟。
她点开仁王雅治的聊天框：你睡得也不怎么早。
“唉。”仁王雅治叹气，“你倒是睡得早，才发现？”
永井安幸找了一个脸红笑的小猫表情包发过去。
仁王雅治没跟她计较，换了话题：“照片上的女生照着谁画的？”
“一个朋友。”她自觉未来不愿意被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心情，含糊地带过。
“猜中了。”仁王雅治也回了一个表情包，娇憨的猫咪散开一捧花，“改一改吧。会被别人认出来。”
“已经很模糊了吧？”
“还不够。”
永井安幸找出自己和知念未来的照片，和乙女漫中脸部空白的少女并列放在一起比较。她一开始不觉得像，被仁王雅治提醒之后，反而觉得越看越像。
于是她又回去改，改了改脸型，又换个发型。想了想，永井安幸又在少女的衣襟别上知念未来绝对不会别上的装饰物。
“这样可以吗？”
“比之前好。”仁王雅治给她传授经验，“别小看你们女孩子，令和年代的福尔摩斯。”
永井安幸闻言回他一个柯南的表情包。
.
7月初校刊印刷完毕，与此同时网球部的关东大赛拉开序幕。
立海大男子网球部因为在去年的成绩，今年的首轮比赛轮空。永井安幸班上的柳莲二说，他要趁其他学校比赛的时候收集资料。
她瞻前顾后，给仁王雅治发消息：你要侦察其他学校的情况吗？
不去。仁王雅治回答得很快。热死了。
对哦。永井安幸想起来，仁王雅治怕热，从小时候就会借口给她打伞，自己光明正大地躲在伞下面。
仁王伯母象征性夸夸他体贴人，仁王的姐姐和润一一起在旁边做鬼脸。润一嚷着说，“他就是自己怕晒！”
仁王姐姐不这么说。仁王姐姐冷笑着，说：“那你让他给我打下伞？”
身高有差，举伞举着累。仁王雅治气定神闲地反驳。
他那时候年龄还小，姐姐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国中生，高了弟弟半头多。仁王雅治要给姐姐打伞，踮起脚或是踩竹马。
仁王姐姐说：那我拿伞，行吧？
那你还让我干什么？仁王雅治利索地反问，“伞自己拿了，没我的事了吧。”
但是永井安幸没有自己打伞，她还把自己的彩色小伞支在地面上，旋着把手转来转去地玩。仁王姐姐气不过，骂了他一句，“你就整天往小安幸那里凑。”夺走他的伞泄愤。
仁王雅治更加有理有据，拿走永井安幸的伞自己撑开：“我的被姐姐抢走了，合打一把。”
过了会儿，仁王雅治来教室门口找她：“怎么了？你想去看柳搜集资料吗？”
他很轻地笑了下，嘴角的弧度没多大真心，反而透着一股威胁：要是肯定的回答就完了。
永井安幸莫名其妙，仁王雅治在意的点莫名其妙。
“未来那天要去现场做后勤，”她说，“问我要不要过去参观。我想，要是你也去的话，我就把你的午饭一起做了，中午拿给你。”
仁王雅治沉默了下，轻快地笑了。
“你是不是以为男子比赛场地和女子的在附近？”他听起来声音挺高兴的，倒不是对永井安幸的想当然觉得好笑，纯粹地高兴。
“不在吗？”永井安幸惊讶地问。
“不在。”仁王雅治的眼睛看向她，绿色的，难得温柔澄澈得春天的湖水。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噗哩，”又迅速改口，向旁边迈了一步，仰起头靠在墙壁上，“不过也可以在。”
永井安幸怔了怔。
仁王雅治的头发掖在校服西装里，有些乱。可能在教室里只穿着里面的衬衫，出来找她时才匆忙套上了西服外套。
他把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不太符合他给人的印象，不拘叛逆，不受约束。
永井安幸伸出手，拨出他的头发，手指略微梳了梳，梳顺了，贴着后背放下。
“你想吃什么？”她问，“现在想不出来也没事，在周末前告诉我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