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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展翅》番外三破茧成蝶 (十)
萧然灭乌桓后,曾收集了乌桓所有王室宗亲与朝廷重臣的资料,存档于靖安军中。只是对于他们的家眷,他当时看得并不重,他只关注那些举足轻重的人,因为他们的资料直接关系到皇上杀伐存留的决断。
而这份关于鲜于镜湖的资料,正是他从靖安军中拿来的。
他靠在椅子里,合上双眸,安静得好像在闭目养神,只有微蹙的眉心流露出沉思之色。直到绿萝的声音唤醒他:“王爷,请用茶。”他才睁开眼,闻着扑鼻而来的茶香,轻轻赞道,“绿萝的茶真是越沏越香了。”
“不过是一样的茶,一样的水,哪有什么特别啊。”绿萝轻柔的语声中带着娇嗔,看着他的神态却又像是他的姐姐,“王爷就会哄人,要是在皇上面前也这样,那该多好。每次看到皇上发火,阖府的人都为王爷捏一把汗。王爷不怕疼,可奴婢们还心疼呢。”
萧然眼里有痛楚之色一闪而逝。大哥,你还在生气么?是我忤逆了你…….
可他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笑容,对绿萝道:“不必在此候着,你先下去,待镜湖回府,立刻叫她来见我。”
绿萝刚转身回到自己的住处,就见镜湖匆匆归来,额头有晶莹的汗珠闪动,一张白皙的脸染着红扑扑的颜色,煞是动人。
绿萝不禁笑了,站定了看她:“好甜蜜的样子,看来与凌公子谈得很开心?”
镜湖晃了一下神,长睫微颤,慢慢低头,脸上红晕更深,佯嗔道:“姐姐就会打趣我,我不过是个丫环……”
“好了,不跟你说笑,王爷找你呢。”
镜湖一愣:“王爷,他回来了?”
“是啊,在书房,你去吧。”
萧然看着镜湖进来,唇边漾起笑意,如春风般和煦:“今日身体可是大好了?”
镜湖裣衽行礼:“谢王爷关心,奴婢好多了,今日觉得神清气爽,胸口也不闷了。”
“如此甚好,本王就放心了。听秦榆道,大夫也对你恢复的状态比较满意。”
“是王爷为奴婢费心调理,奴婢……感激不尽。”镜湖垂着眼帘,脸上已褪去红晕,慢慢变得苍白。萧然,萧然,你是我的仇人,又是我的恩人,我要如何对你?恨你?感激你?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镜湖的声音颤抖了。
“不必言谢,你便是路人,本王亦会伸手相助。”醇醇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萧然目注她,“你今日遇到凌落,与他一起出去了?”
镜湖猛地吃了一惊,指尖一片冰凉,难道……
萧然轻轻一笑:“本王听绿萝说的,那丫头最是热心,说你与凌落彼此有好感,所以她故意避开了,让你们单独相处。不必紧张,本王可不是古板之人,不会怪你的。”顿一顿,又略带戏谑地道,“两情相悦本是人间美事,本王乐见其成。”
镜湖吃惊地抬起头来:“王爷……你怎会……?”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结结巴巴地道,“奴婢身份卑微,而且曾经是……”
萧然深深看她一眼,唇边泛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要凌落不在乎就够了,谁没有过去?谁又能抹掉过去?只要他能走出来,前面便是全新的天地。人世间有一种力量最伟大,那就是爱,在它面前,所有憎恨、仇怨、猜忌、嫉妒,所有丑恶,都能被化解。镜湖,你是一位善良的女子,你应该得到爱。
就让过去的一切随风化去吧。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凌落是什么身份,本王祝你们幸福、快乐,祝你们得到安宁……”
镜湖被震得几乎站立不稳,萧然他……好像话中有话?“谁又能抹掉过去”,是指郝凌虽然失忆,却终有一天会恢复?难道萧然已经怀疑什么、知道什么?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怎么可能还容忍她站在这儿?
不,不,是我太紧张了,是我在瞎猜疑,是我草木皆兵了。
萧然在看着她,那双眼睛明亮、纯净、真诚、坦荡,就像山间的泉水,洗去一切污浊;又如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到人心底。
镜湖心头滚过一阵颤栗。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那么好、那么善良、那么仁慈?他为什么不是凶恶残暴之徒?如果是这样,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恨他。可现在……
凌落从马上下来的时候,眼前一阵晕眩,身形一晃,几乎扑倒在地。一双手及时扶住他,他转头一看,原来是孤鸿。
“四护法,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少年伸手上来,摸到他额头。
凌落猛地推开他,一声嘶吼:“不要管我!”
“师兄?”孤鸿吃惊地唤了称呼,扶正凌落的身子,对上他的眼睛。
苍白的脸,充血的眼睛,英俊的脸上布满绝望的愤怒与痛苦,那种样子,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不,这怎么会是他的师兄?师兄一向对他和蔼可亲,就像真正的兄长。
孤鸿不解,胸口泛起钝痛,一把抓住凌落的手:“师兄,你出去一次,怎么变成这种样子?是不是发烧了?让我看看。”他执着地伸手。
凌落狠狠咬牙。该死的,长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一张干净的脸,叫人无法拒绝。还有萧然,萧然……
“你是龙大哥的弟子,可比我年长,我们之间本来就像朋友一样。”
朋友,朋友,多么温暖的称呼,可你不是,你是我的敌人。你给我带来亡国之耻,你夺去我的记忆,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你们效命。原来,原来梦中那把刺向我的剑握在你手里。
是你令我山河破碎、身世飘零,可你为什么还会对我温和地笑?为什么?
他想仰天高呼,他想大笑、他想大哭,可他忍住了一切,慢慢将胸中的怒涛平复下去,哑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头疼欲裂,浑身燥热。”他看着孤鸿,干裂的唇边露出微笑,“没事的,请帮我禀告师父,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会儿。”
“师兄,我去请大夫来为你看看吧。”
“不必,练武之人,哪有这么娇气,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孤鸿不再坚持,扶着凌落进他房间,为他倒了杯水,看他喝下,然后躺到床上,他才拉上门,无声无息地走了。
凌落闭上眼睛,镜湖所说的话如潮水般涌进脑海里,乌桓、联姻、崂泉、卢龙、丰渭、长宁、凤清宫、龙翼……那些字句、那些片断,在脑子里像拼图一样拼起来,渐渐形成一幅完整的图画,越来越清晰。
门开了,一身灰衣的男子走进来,深邃的双眸注视着床上紧皱双眉的男子。
“不要打扰我,让我休息会儿。”凌落没有睁眼,只是低低吼了一句。
“怎么了?”温和的语声在床边响起,凌落倏然睁眼,看到唐朔站在他面前。
他的目光仿佛被烫到了,猛地颤抖了一下。师父?哈哈,师父,这个人,是自己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那样冷肃的人,却给了自己最温柔、最体贴的照顾,就像他的父亲。
不!是假的,那些全是假的!他不是他师父,他曾经参与崂泉之战。对,他想起来了,那天夜里,当他接回父王与长孙澜时,被抓的穆国人中有他,后来的血战中也有他……
仿佛有千万根针穿透他的神经,痛得他在被子里发抖。很好,终于想起来了,就像一颗火苗落入柴草堆,终于烧成熊熊烈火,照彻了本来漆黑的夜空。
他死死忍着,向唐朔投去歉然的目光:“对不起,劳师父担忧了,徒儿想是得了风寒,没什么大不了。”
唐朔伸手摸摸他额头,触手果然滚烫,不禁埋怨道:“你这孩子,生了病就该看大夫,睡一觉就能自己好了?孤鸿也是没脑子,竟然由得你去了!为师马上去叫大夫过来。”
虽是责备,语声中却透着浓浓的关怀。凌落狠狠握拳,拒绝去接受这种温情。他坚决地告诉自己,他是穆国人,是你的敌人,不是师父,不要相信他的虚情假意!
可是,脑子里一片浑沌,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软弱,像一根绷到极点的弦,忽然失去了弹性,变得松松垮垮……
唐朔盯在他身边,亲眼见他看过大夫、服过药,扶他躺下。和声道:“可能是去丰渭一趟累着了,那边气候与长宁相差太大,就算你是练武之人,也不是大罗金仙,总会有得病的时候。为师叫大夫在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你好好睡一觉吧。”
凌落的眼睛慢慢合上,意识慢慢飘浮起来,印在脑子里的最后画面是唐朔充满宠溺的眼神,他模模糊糊地想:不,这不是真的。
夜浓如墨,风声紧,宫灯在风中不停晃动,光影摇曳,显得神秘而朦胧。
一身明黄的身影仍然在灯光下静坐,专注地批阅奏折。忽然,一阵冷风刮过,一条黑影犹如幽灵般出现在他面前。
蒙面的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里射出利箭般的光芒,带着刻骨的仇恨,仿佛能穿透人的胸膛。
萧潼腾地站起来,勃然变色。刚刚开口想要喊出“来人”二字,眼前闪过一道雪亮的剑光。
血,噗的一声飞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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