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灯火

作者:安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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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9


      “娘——娘——”苏询靠在我怀里,手里拿着个拨浪鼓,粗胖的手指一个劲的戳着鼓面,似乎想要弄清楚这里头究竟是什么发出声音。
      “娘娘,你身子才刚刚复原,还是我来吧。”韦娘伸手想要把闹腾的苏询抱走,结果小家伙不知怎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扭头趴在了我怀里。
      “他以为你要抢他的东西呢?”我伸手捏了捏这坏小子的鼻子。
      我是时候多花些心思在他的身上了,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一个,不能让他出事。
      修养的这半月,苏逾为了能让我安心调养,下了命令,不许闲杂人等来探望,其中也包括了太后、彦英、玉成和高子夜一众后妃,以及大哥和一众为尉迟家求情的人。
      虽然明眼人能看得出来,尉迟家是无辜受了牵连,可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们与此事无关。苏逾这回也是真的动怒了,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进言。
      还有一件事情,结果出乎我的意料。韦娘一直瞒着,不敢告诉我,直到昨日我去了花园,遇见了他,才知晓。
      顾长月的身份还是被公诸于众了。
      莫廷芳没有违背他对王元的承诺。可王元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陛下并未直接认下顾长月,而是下了旨意,认他为义兄。这意味已经相当明显,这义不义的,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其中的意味。不过是陛下过不了自己心上那一关,在名头上骗骗自己罢了。
      太后寻死觅活的结果是,顾长月受封百忧候,深居后宫。名为封侯,实为软禁。
      至于母亲的案子,顾长月没有说出什么,身份又摆在那里,祖父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因为黑水寨的事情,苏衡在长安又留了半月,也不知忙些什么,不见人影。
      “娘娘,衡王到了。”
      说人人到,他笑嘻嘻的抱着一大包东西走了进来,一进来,把东西交给一旁的宫女,便把苏询高高举了起来:“坏小子,又重了不少吧!你娘这是要把你喂成神猪啊!”
      韦娘在一旁看他抛着苏询,胆战心惊,几次三番的想要伸手去接,最后索性捂着胸口闭上了眼睛。
      小家伙倒是咯咯咯咯笑的别提多开心了,搂着苏衡的脖子不愿意撒手。
      瞥见我案几上放着的棋盘,他起了兴致,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你怎么也开始对这个有兴趣了?”
      “闲来无事,修身养性。”
      “尉迟家小姐出事了,我以为你会坐不住,没想到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沉得住气。倒是你大哥,上蹿下跳的,像只猴子似的,不知道的,还当他真喜欢上尉迟小姐了呢——”
      其实他不知道,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向苏逾求过情了,可苏逾完全不理会我说的话,还抬出了后宫不得干政。我要是再多说一个字,真的难保他不会按先祖规定处罚我。
      他随手放下了一个黑子。苏询吊在他胳膊上,扭头瞥了我一眼,往后朝我伸手,顺着他的手的方向,原来是苏衡刚刚带来的包袱。这小子倒是眼尖。
      “这都是些什么?大包小包的?”
      “是些孩子玩的小玩意,王元妹妹做的,让我特地带来的。”
      “她还会做这些?”我解开包袱,里头木马、蹴鞠,还有一些竹编的蜻蜓、青蛙等等,倒是别致雅趣。
      “莫廷芳在廷尉府前捡了个小孩,不知是谁的。王元正帮他带孩子的。这些是做多了的,让我带进宫来。这俩人也挺有意思的。一个闷葫芦,一声不吭,一个铁板烧,跟谁都熟。凑一对,其实也不错。母后这乱点鸳鸯谱,倒是点出了个好结果。”
      “询儿还小,玩不了这么多东西,送些到未央宫去给太子吧。”我分出一大半,用包袱包好,递给韦娘。
      苏衡替我摆摆手:“不必不必,太子那儿我已经送去了。若真不够,廷尉府还有许多呢。莫廷芳许是小时候也同现在一样死板,这些个小玩意都没见过。王元妹妹为了让他高兴,可劲的做,使劲显摆呢。”
      王元确实是个十分招人喜欢的姑娘。
      “看你心情不错,黑水寨的事情应当处理妥当了吧?”
      “高都云使计骗了那山寨女头目,得了他们的军事地图,带人少了他们的粮仓,还取了那女头目的首级。现下正带兵围剿,那山寨一失粮草,二丧龙头,早已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攻下只看时日了。”他指了指棋盘,催促我落子。
      可我心里却不由涌现一股酸涩,叶灵死了——
      “高都云用了什么计谋?”叶灵不是个没脑子的女子,不可能轻易上当。我虽与高都云不曾深交,却也对他的能耐有点认识。为将可以,做帅不行,打仗可以,用计不行。
      “此事我也未深究,毕竟我们的目的是攻下黑水寨,管他用了什么计谋,即便是坑蒙拐骗,那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如此说,看来高都云用的手段并不光彩。
      “这事虽然值得高兴,可到底叫那小子出了一次大风头。现下,若领受封赏,最少捞到一个车骑将军的位置?”
      “车骑将军?”那可是仅仅次于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官职,仅次于三公。
      小家伙顺着他的胳膊爬到了他的背上,顺势坐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伸手扶住他,不让他摔下来。
      我想要抱他下来,被他胖手一拍,倒是惹得苏衡大笑:“没事儿,没事儿,这小家伙也就这会有能耐了。以后胖了,重了,我这叔叔的肩膀头也扛不起了。”
      我心里明白,即便苏衡对他亲厚,可说到底他还是阻了他的路的。太后有心让陛下册立皇太弟,并不愿意卫子夫的孩子继承大统,更遑论拥有一个可以制衡她的外戚的我的孩子?
      比起自己的亲儿子,孙子始终是隔了一层的。
      “想些什么呢,怎么出神?”他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没什么。”收回心神,专注在棋盘上。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想来韦相应当没有告诉你。接到高都云的密报,南燕与黑水寨暗中有来往,截杀了不少我北宁百姓兵士。”
      “南燕?不是三国一同讨伐黑水寨吗?它不也是受害者吗?”
      他摇摇头:“高都云送了不少搜出的信件来,陛下已经看了,看样子,是信了。等到黑水寨的事情了了。只怕南边又要起战火了。”
      “战事若起,四方不宁,陛下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信中提及,南燕在我边境囤积了大量兵器粮草,似乎有异动。陛下应当是想派人前去查探清楚再做定论。”
      “派谁?”
      “你认为朝中有谁可当此任?”
      不会是大哥,苏逾知道他身上有南燕血统,投鼠忌器;也不会是高都云,信是他交上来的,再让他去,他也不可能会推翻自己之前的说法,更不可能是赵天德,赵天德是南燕降将,怎么也不可能对故土家园出手下刀的,那么就只剩下——
      “墨谦?!”
      “确实是他。让这小子出去溜达溜达也好,省的成天围着卫子君打转,就差一双眼珠子都贴她身上了。”
      “卫姐姐?”
      “卫子君在秋原围场收留了小股卫家余孽,墨谦替她庇护着呢。他们当陛下都不知情,陛下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我的手段方法。只可惜了,阿珏倒是个好姑娘。这年头,好姑娘似乎都求不来好结果。”他说完望了我一眼,盯得我心里发毛。
      “你今儿话较平常多了许多。倒像是专程给我送消息来了?”抬手取了一粒棋子,开始观察棋盘,这家伙棋艺相当出众,才寥寥可数的几个棋子,就破了我苦心思量的死局。
      “大哥进宫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他有些犹豫,不像是之前那样滔滔不绝。
      没抬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怕泄露自己的心情:“嗯,昨天见到了。”
      “他还好吧?”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行走还不方便,但是看起来气色还行——”
      “那就好,我以为他受了宫刑会——
      啪!
      棋子从指缝间滑落,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宫刑?”
      “你——你不知道——”他闭了嘴巴,起身将苏询交给韦娘,打算离开。
      “站住!”我几步追了上去:“你给我说清楚!”
      他慢慢转身,缓缓低下了头:“陛下下了旨意,封侯入宫,去势为质!”
      为质?!
      去势——?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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