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海

　　传说中，不论是什么人，入魔之前都要流出一滴眼泪，那滴泪被叫作逢魔泪。
　　逢魔泪多了，就汇聚成了海，就是修罗海。
　　这是传说中修罗海的来历，但究竟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修罗海是七重天和魔域的分割岭，据说修罗海如果消失那么魔域里面被禁锢了千万年的魔族就会全部跑出来。
　　我是修罗海守护人，但是究竟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守护它了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只知道我既然不能离开修罗海，那不如一起随它入睡。
　　不过总是有人来打扰我们的睡眠。
　　又有神仙跳海了。
　　那些神仙一想做人就来修罗海，只有修罗海的水才能让他们死后把仙灵分离出来去阎王那里转世。
　　跳就跳吧，本来我无所谓的。
　　但是他们每个都把身体丢下不管了，每次都要我去把他们捞起来。
　　然后，我就要把他们的身体吃掉。
　　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修罗海除了分隔世界之外的另一个用处，害我每次醒来就要做这种事情。

　　让他们永远没得后悔。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迦叶说的。
　　迦叶经常来这里视察我的工作，其实他不用来这里也一直太平。
　　我知道他是来看看那些得罪过他的人，有几个来了这里，是不是每一个的身体都被我处理掉了。
　　其实也不是只有他这么做，那些面目亲善的神仙也有来的，来的目的也和他差不多。
　　哦，对了，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
　　我就是这里的守护者，我能上七重天，也能进入魔域，人间，冥府我同样来去自如。
　　这个世界上大概除了我和佛爷们能做到。可是我也不是佛爷。
　　我一直想不起来我是谁，不过无所谓，在修罗海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名字和身份失去了意义。
　　有的时候，我也会遇上一些与众不同的人。
　　例如上次来的北尧星君……抱歉，我想说的不是他，是在他后面来的那个人。
　　我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从我手里抢走了北尧星君的尸体。
　　他口口声声叫我前辈，却不懂得尊师重道，生生的和我抢人。
　　不过也怪我自己，虽然人家叫我前辈，我却不知道他是我那条道上的后辈，教训他无从谈起。
　　而且，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我也想不出他要北尧星君的尸身的理由。
　　拿走就拿走吧，反正对我来说，多吃一个，少吃一个没什么分别。
　　他前脚走，后脚又来个两个人。
　　这一大一小两个原本是一千年也不来一次的，但是那天突然就来了。
　　他们来也是为了北尧星君的尸体。
　　我不知道北尧星君的尸体不知道是能帮他们得道成佛还是增加万年功力，总之，那一天来找北尧星君的尸体的人特别多。
　　最离奇的是连天宫殿的东方将军毗沙门天也来了。
　　这位毗沙门天话最少，统共就三句
　　北尧星君的尸体处理掉了么？
　　你没有骗我？
　　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来的意图，但是我还是照阎王小君的意思，告诉所有来打听的人相同的话。
　　北尧星君已经被我处理掉了，连一点点渣滓都不剩了。
　　我看到他们每个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流露出满意的表情。
　　这个北尧星君做神仙一定做的很差劲。
　　这是我总结那一天，来到修罗海的所有人的表现后，得出来的结论。

　　听说重生后的北尧星君抓了阎王来控制冥府。
　　时间过得太快，连小君都已经长大，北尧星君这七世已经过完了也不奇怪。
　　在我看来，北尧星君应该是那种就算是入了魔也不一定会用这种手段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当年也不会得罪那么多人。
　　但是很多事情，即便是亲眼所见的事实，也不是都能理解。

　　云来终于振翅而来。
　　云来的真身是凤凰女这件事情，只有阎王和我知道。
　　当年阎王在蓬莱之战前受孔雀明王夫妇之托照顾他们的女儿云来的时候，明王就把云来是凤凰女的秘密告诉了阎王。
　　凤凰女是天宫殿的禁忌，五千年前，因为害怕凤凰一族生下具有强大破环力的凤凰女而对凤凰一族进行剿灭。
　　孔雀一族不忍心凤凰血族就这样消失，于是收留了最小的凤凰王子，王统得以延续。五千年后，凤凰王子与孔雀族人的混血后裔生下背上长有五彩双翼的凤凰女，取名云来。就是今天的阎王小君。
　　“我要你的《七梦奥义》去救阎王。”她上来就说这一句，毫无美感，和她本人真是不能比。 “我没有那种东西。”
　　“要怎样，怎样才能让你把《七梦奥义》给我？”
　　看她的眼神，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到奥义了，我觉得既然有人告诉她七梦奥义在这里，为什么不告诉她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从我这里拿到七梦奥义，就算是佛祖来了也一样。
　　不过既然她说了怎样才可以，那不如……
　　“你看到这修罗海了吗？只要这修罗海消失，我就把《七梦奥义》给你，怎么样？能做到么？”
　　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到失望，而到怨恨。
　　原来遇到拒绝，再漂亮的人的脸孔也会变形。
　　“只要修罗海消失，对吗？”她忽然确定式的问了我一句。
　　“修罗海消失了，我就把奥义给你。”我也确定式的答复道。
　　“我一定可以做到。”她振翅飞走。
　　已经毫不在乎的为了速度而在人前展露五彩双翼，我想她真的是豁出去了。
　　如果修罗海消失……如果修罗海消失，那会是怎样一种情景，我在脑海里想像不止一次。
　　魔由心生，佛祖说的，大概就是我这种面善心恶的人。
　　如果说迦叶是伪君子，那我就是真恶人。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话我是一句也不相信的。
　　迦叶骗我吃下第一具尸体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起来自己是谁，为什么要来修罗海。
　　明知道尸体吃得越多，我的慧根就越污秽，可是我还是一直不断的吃，直到现在的我永远也回不了七重天。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留恋七重天，那个传说中看不见痛苦，只有超脱的地方。
　　虽然以前我被人尊称为阿难陀。
　　是了，我就是那个最早被认定为佛祖继承人的阿难，在传出迦叶“拈花一笑万山横”的典故之前佛祖最宠爱的弟子。
　　我和后来的雷神辛极一样，同样是犯下杀人之罪，但是我比他更不如。
　　我杀死的人，是后来被认为是无辜的和我血脉相通的哥哥提婆达多。

　　云来曾经问过我做梦的感觉。
　　我说我从来都没有做过梦。
　　当然是是假话。
　　可是梦就是梦，没有意义。
　　《七梦》就是我做的七的梦的记忆。
　　在我写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梦，仿佛我已经失去做梦的能力。
　　云来次从上次走了之后，就没有再来过。
　　我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她又出现在修罗海上。
　　一副浴血奋战后的破烂样子。
　　如果不是那对翅膀，我差点认不出她来。
　　“阎君死了。”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阎王的卜告。
　　“那你现在就是阎君了。”
　　她看着我，问道：“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能活这么久呢？”
　　我看到了她的眼泪，神仙是不会哭的。
　　“告诉我什么是正道？如果杀一人救万人是正道，那为什么杀千人救一人就是魔道？多数人的利益是正道，那么少数人的那部分就活该被多数人的正道牺牲掉么？”
　　那眼泪渐渐变成了红色。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太迟。
　　业火退去之后，一张妖异的脸出现在我眼前，连五彩双翼也变成了黑色巨翼，从前的云来一去不复返，世上再无阎王小君。
　　北尧翩然而至，在我眼前带走云来，时间拿捏得刚好。
　　修罗海始终一片平静，波澜不惊。
　　迦叶传来了北尧带领的鬼神军与天宫殿开战的消息。
　　“情况不太妙啊，怎么说天宫殿那帮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只凭从冥府弄来的那些鬼兵和一群浪人就想和天宫殿比肩，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呢？就算有了凤凰女又如何，没看出来有什么厉害的……” 此时的迦叶就如街头的仆妇一般琐碎。
　　他不会想到凤凰女此时就在他眼前突然出现，我也没有想到。
　　“妖孽……”迦叶应该还有下文，却被云来眼中的杀气逼了回去。
　　云来转头看我：“你讨厌他么？我替你杀了他。”
　　“你……”迦叶的头上泛起了青筋，“你擅闯修罗海，都自身难保了，还敢这么放肆！”
　　我笑着对云来说：“这个人，不用你动手，我也会杀了他。”
　　迦叶的眼神好像在看两个疯子说话，可是这两个疯子所说的话，足以使他感到恐惧。
　　“你敢？！……”迦叶的声音都在发抖了。
　　我笑笑：“你不是也一直在找我的《七梦奥义》么？现在，我就让你看看它究竟写了什么。” 我把藏在结界中的奥义召唤回来，就在迦叶面前展开。
　　看到秘宝在前，迦叶还是忍受不了诱惑，在贪婪和恐惧的对抗中，败给了贪婪，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明知应该是陷阱，还是忍不住要把它抓在手中。但是他的双手一碰到奥义，就被奥义缠住，奥义不断的延展直到将迦叶全部包围，佛法也救不了他。
　　我听到迦叶在奥义中扭曲的叫喊。
　　奥义不会停止，它原本就不是听命于我。
　　迦叶停止叫喊的一刹那，奥义上浮现了人形。 “哥哥……”我轻声叫着他，“结束吧。” 奥义和迦叶一起化作一团火焰，最后连灰烬也不剩下。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有奥义，你早就可以杀了他报仇的。”云来问我。
　　“早动手的话，怎么能时间知道我的奥义上面记录的那七个梦到底能不能实现。”我笑着对云来说。
　　“那么现在实现了吗？”
　　“还差一点点。”
　　云来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是在等我吗？”
　　“修罗海消失这种景象，应该是空前绝后的，我不可以错过。”
　　“那，就睁大眼睛看清楚吧。”
　　云来最后看我一眼，飞身化作一道金光冲入修罗海。
　　修罗海泛起滔天巨浪，但是那巨浪也被染上了金色。
　　我最后看见的景象，如同我第一次看见佛光一般耀眼。
　　不，远比那还要灿烂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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