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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序
序
贞观十三年,鼓打四更,寅时,长安礼泉坊。
张大户正在爱女香坠儿的卧房里来回徘徊,不时搓手。
鹊踏枝的胡床上,一名少女直挺挺躺着,脸色潮红,娇若桃花。
万籁俱寂,她粗重如牛的鼻息却透着诡异。
声音转而如醉汉打鼾般响。再一刻,少女突然僵坐而起,发出“嗤嗤”的憨笑,在夜里听来格外惊心。一双手开始自行宽衣解带,转眼只剩内里丝衣。
“香坠儿,你怎么了?”张大户忙上前。可爱女双眼紧闭,对唤声不闻。她推开父亲的手,径直走到窗前月下。
月色中飘来一股异香,那少女笑得更痴。转而,浑身开始颤抖,发出细碎呻吟,一团鬼魅般的雾气不知何时缠上她的娇躯……
良久,鸡鸣,雾气散去,香坠儿如朽木般“噗通”倒地,嘴里香涎缓缓流出。
“小先生,你快出来吧,坠儿这是……犯了什么邪啊!”张大户冲着窗帷后嘶喊,老泪纵横。
“不急,令爱的病因我已找到了。”
室内灯火缓缓亮起,是一名少女掀开芙蓉灯罩,点燃了灯花。她看起来只十六七岁年纪,穿鹅黄衣,披发不绾,胸前挂火红珊瑚珠串。
“我生来就不用灯,却连累张施主受黑暗所扰。”
她从帷幕后走出,面貌俊巧温雅,一双眼却始终没有睁过。
“妖邪惑人,定擒之。”
第二夜。床上佳人照样吐息如雷,窗幔低放,熏香袅袅。
只是过了四更,人却未起。
蓦的,一股雾气钻进帐内,床上人的衣带竟自动解起来。
“孽狐!不分是谁,就要亲近么?”
床上人一双手似乎闪电般扣住了什么,一声男子的惊叫顿从窗幔里传出。“臭瞎子,你是谁,坏我好事!”
雾气中,长着一双丹凤眼的俊俏男子渐渐现形,只是衣衫不整,神色狼狈,美色打了几分折扣。一只手腕被黄衣少女紧紧扣住。
擒狐者轻笑:“你缠她一日,她阳寿便减一年,你既爱她,又何忍害?”
白狐一呲,银牙闪亮:“我为狐,她为人,虽为我迷,但终不得长久。她死后为鬼,我俩便做得野合。臭法师,你不懂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次婚么?是了,你还是个雏儿,当然不懂情到浓时,本就不分什么牲畜、人鬼、禽兽、花草!”
擒狐人皱眉:“孽畜,信不信我让你顷刻化为飞灰,千年道行成幻?”
那狐还张口想骂,一道白光闪过,已被床上少女收进一青瓮中。
屋外,吃了符灰,已吐出黑水两盆的香坠儿在丫鬟搀扶下踉跄着闯进,噗通一声跪倒。
“小先生,小女有一不情之请。”
“小姐不会是想求我放了这白狐吧?”黄衣少女轻笑。
“正,正是!”香坠儿落泪,“终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少女还没回话,一个响亮耳光“啪”地扇在香坠儿脸上。张大户已气得乱抖:“这畜生险些害你归阴,你还护着它,有没有妇德廉耻?”
那青瓮中突然传来吱吱尖叫,瓮身也摇晃起来,似是想冲出来回护。
张大户便更气,竟拔出防身配剑,点指女儿:“若再求情,我就杀了你,当没生过你这贱种!上仙,赶紧化了那妖狐。”
他眼见少女能通神怪,立时从小先生改口叫了“上仙”。
“乖狐儿,莫吵。”黄衣少女轻抚瓮身,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低头思量片刻道:“好吧,我佛有好生之德,就不杀他,好歹也是条灵根。”
又冲瓮中狐道:“刚才师父千里传音,说家里正缺个清扫五谷轮回之所的,你可愿意?”
瓮中闷声问:“啥为五谷轮回之所?”
“就是茅厕!”
“吱吱吱!”“乒乒乓乓”……
聒噪声和瓮盖震动声又起。
黄衣少女笑得开怀,唱道:“痴又何须痴,爱何能久长,打破是非门,跳出红尘外,莫人喜,莫人爱,无人嫌,无人怪。拍掌笑呵呵,自在真自在。”
香坠儿哭叩,喃喃道:“多谢上仙,他活便是好的。”
黄衣少女的身影中已在夜色中飘然远去,笑声渐偃:“我不叫上仙,我叫黄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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