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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与君知
纳兰宛如遥想第一次听母亲提起‘与君知’,她的记忆犹新。当年曾祖父娶了出身庆阳医药世家的曾祖母,苦习岐黄之术,卓有成就,便立志悬壶济世。除了在当地设立医馆方便看诊外,曾祖父一年中总有几天会在外地游历,救济疑难病患。
有次外出突逢大雨,曾祖父便在一农户家落脚避雨,遇到了当时还云英未嫁的芸姑。芸姑的少女情怀、天真浪漫很快便俘获了曾祖父的心,曾祖父那时正值壮年,便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后来芸姑有了身孕,可她那时并不知曾祖父有妻室在堂。她自小长在山野,父母恩爱和乐,自然不会知道村子外的靡靡世界,是允许妻妾成群的。
曾祖父知道她有了身孕后喜忧参半。喜的是有子嗣可以传后,忧的是回庆阳后如何安顿芸姑。他对曾祖母的情感更多的是敬重,这样贸贸然带回一个怀孕的妾室,曾祖母不知会作何想。芸姑虽温婉,但性格执拧,若知道自己已有家室,恐怕她不会跟自己走。
曾祖父思来想去多日,以求两全之策,在离别之际制成了一副药‘与君知’,偷偷下在了芸姑的水里。芸姑失去了记忆,曾祖父便捏造了事实,告诉她,她本来就是他的妻妾,陪他来此地行医。然后他留下了重金,偷偷带着芸姑离开村子。
回到庆阳后,曾祖父并没有直接将芸姑领进门,而是暂时将她安顿在外面的驿馆。他回府后,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由,与曾祖母谈论纳妾的事,曾祖母虽难过,但那时她确实未有所出,便勉强同意纳妾。
曾祖父如愿以偿的将芸姑纳进了门。可曾祖母何等聪明之人,她对此事耿耿于怀,难过的情绪之后她细细琢磨,便发现了端倪,于是派人彻查了此事。而在与芸姑交往的过程中,她也敏感的发现她的表现异于常人。
探子的回报很快便印证了她的想法,她是庆阳纳兰氏,岐伯之后,医术自不在曾祖父之下,她很快便研制出解‘与君知’的解药。
芸姑在恢复记忆后,情绪大受刺激腹中胎儿早产,无论曾祖父如何劝慰,她终日郁郁寡欢,不理会自己的亲生儿子,最后尽灯枯,年纪轻轻便死了。
曾祖母没料到自己的刨根究底竟会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也气恼曾祖父对自己的欺骗,于是带着芸姑的儿子搬出了府邸,寻了一处地方带发修行,也算是和曾祖父和离了。
当年曾祖父给那味药取名‘与君知’,是犬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的美好寓意,希望借此和心爱之人永结同心,可是爱容不得任何欺骗……
面对妻离子散妾死的结局,曾祖父心灰意冷,而后他去了哪里,再也没有人知道。
所以,当这个叫陵游的男子找到自己,提及曾祖父和大师兄时,纳兰宛如觉得十分蹊跷。且不说曾祖父行踪成谜,她与大师兄也是经年不见了。
她自小便知父亲在各地有弟子共十二人,集大成者非大师兄秦天遥莫属。此外,师兄曾在她家里住过一段时间,父亲不仅将毕生所学全数教给师兄,对师兄的态度也与旁人不同,是一种奇怪的礼遇和尊敬。
那时她二八年华,父亲曾有意将她婚配给大师兄,可是师兄却断然拒绝了。父亲并没有怪罪于他,只是知道再也留不住他,第二日师兄便拜别了父亲,自那之后,她也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而如今,这个男子竟声称大师兄用药掳走他的妻子?纳兰宛如本是有所怀疑的,但当她看见大师兄的凤凰诀竟在他手上时,她不得不相信。
“你是如何得到这块玉珏的?”
她记得,大师兄很珍视这块凤凰诀,总是挂在腰间,很少离身。大师兄自小寡言,但视她如妹,曾聊过几次。他曾提过,这块玉珏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将来要给自己心爱女子作为信物。
“我与拙荆曾在沙漠上遭遇毒蛇,秦大夫闻讯赶到了漠北,并将我们带到了苏神医位于漠北的医馆。期间我昏迷数日,拙荆因替我吸出毒汁又见我昏迷,终日心情阴郁导致余毒扩散,晕厥了过去。我清醒后,在照顾拙荆时发现她的香囊内放着一个玉珏。玉珏上有淡淡的药香,并有秦大夫的刻印,我便将这块玉珏私自收起,也起了防备之心。我敬他是君子,没想到……”
陵游并未将话说尽,纳兰宛如心如明镜,已猜到了结果,为此惭愧不已,决定同他一起去探个究竟。
他们乔装成外国使节,混进了楼兰城,与一位叶姑娘碰头。这个叶姑娘似乎已经对师兄的去处了如指掌,她轻车熟路的引着众人到了地方。始料未及的是,大师兄和陵游的夫人竟在今天拜堂成亲。
纳兰宛如和两个侍卫等在暗处,陵游独自一人一脸铁青地踹开了门,冲进大堂,拔剑怒对大师兄,气氛十分严肃。
她从远处望去,挡在师兄身前的那位夫人一双瞳人剪秋水,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般美好,确实貌美惹人怜爱,她自叹不如……
过了少许时候,随着陵游的一声暗令,她被他的两个侍卫带到了堂上。面对许久未见的秦天遥,以及他眼中那对妄念的执着,纳兰宛如似乎看到了当年的曾祖父,不禁悲中从来。
“师兄,好些年不见了。”她听见自己的感概。
“师妹别来无恙?”他站起身,对着她一鞠的那份疏离,令她无言,而他伸手将那位夫人护到一旁的疼爱表露无疑。
“宛如见师兄似乎也与当年无二。”当年,他对她,是否也是这般呵护呢?
她看着那位夫人对陵游的出现无动于衷,像是全然忘了这个人,她便无法再欺骗自己,师兄他当真是为了这个夫人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与君知’是曾祖父在世时严令禁止使用的,师兄你何苦违逆天意、背弃师命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师妹,你未曾动过情,是不会懂的。”
是啊,年幼时候的她或许不懂,可这些年,她看透了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他又怎知她无所领悟呢?
师兄陷得太深了,她终究救不了他。当他带着那位夫人将里屋反锁,企图通过密道逃跑时,她感觉到了陵游周身冰凉如水的杀意。
那扇紧闭的门在最后关头竟打开了,那位夫人如行尸走肉般走出屋子,她不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纳兰宛如只听见师兄绝望的呼喊,可那位夫人并没有回头……
鲜血如她来时在孔雀河边看见的铃铛花一般艳红,师兄用锋利的匕首划破了自己的脖颈,径直栽进了身后那条幽深的密道。
那一刻,她想,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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