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之梦[短篇]

　　【只因近日气温寒冷，我忽然怀念夏日和煦的阳光，谨以此文，纪念。】

　　01

　　我是小染，在艾城。

　　正值躁热的暮夏，雨水冲刷着城市的外衣，树木在这样的天气里会有浓重的喘息。气味会消散在空气里 。

　　雨过天晴美好的午后，我随意的穿着T恤衫与人字拖鞋。不修边幅的走在街上。夏末季节，充满了离奇。走的累了，便席地坐在马路上，乐陶陶的看着过往的行人。并不猜测他们在想什么，但他们的神情是相异的。这时候，我觉得他们是在巨大容器里忙碌穿梭的蚂蚁。

　　然而，我从未想到过，在我观看的这些人当中，会有陌生人对我微笑，说：我们在一起把！

　　那么，遇见蔚大抵算是离奇的事。

　　当我顶着烈日吃快要融化的蒂兰圣雪的时候，蔚递给我一张纸巾。不黏么？手。他问。

　　有点。我盯着他的麻线上衣。

　　脸颊消瘦苍白，双眼唯美天真的男子。

　　怎么不去上学呢？他问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下面的皮肤很薄，在阳光下，隐隐约约透露出病态的淡紫。

　　我一般不在学校，我并不是个好孩子。

　　迷上旷课了是么？他笑着，蹲下来。摆了个故作深沉的姿势。

　　恩，我让妈妈伤透了脑筋。

　　哦，你叫什么名字呢？让我猜猜看，是叫蔚，是把。他肯定的说。

　　你才叫蔚呢！我没好气的看着这个长的特别好看的男子。他怎么这样的怪啊？

　　我是叫蔚啊，所以我以为你也叫蔚呢。他茫然的看着我。是在作戏么？那么真诚的作戏。

　　我叫小染，染色的染。

　　哦。他瞬间恍然大悟，动情的说：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一起吧。

　　02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一起把。

　　更加喜欢在阳光灿烂美好的午后散步，不再懒散的穿着T恤，换上粉色的裙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像个美好的女孩一样。蔚总能够找到我，从背后捂住我的眼睛。他会把我带走。。。。。。

　　蔚是个离奇的，像神一样的人。我想他的世界一定是光怪陆离的。

　　我们走进一个从未去过的小巷子里，蔚走的不太快，但步子很大，像一阵风一样的优雅，我就那么吃力的追随他。

　　终于，看到了宽阔的平地，平地上肥沃的土壤，生长着无数饱满，颜色鲜艳的花朵。那些花朵生的是那样的旺盛，欢欣鼓舞。花丛中心立着一棵小树，像个骄傲的王子，树冠是球形的，像是人工修剪过的，绿的耀眼。这大抵是谁家的花园把。

　　我竟不知道艾城有这样一个美不胜收的地方。我忍不住惊叹它的美好。

　　它是覆盖在你脑海中的一个梦境。蔚在我耳边轻轻说。

　　什么？

　　是如同烟花一般绚丽的美梦。蔚的声音很低。

　　绚丽的美梦？

　　恩。蔚伸手从小树的叶片中取下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放在我的手心。

　　这是什么呢？好美啊。一个通体透明的的蓝色心状石头，胡桃般大小，被打磨出了很多反光面。我喜欢这样美丽的小东西。

　　它是，百年之心。

　　很美啊。我颤抖着。喜欢么？

　　恩，恩。我奋力的点点头。

　　我也有想要的东西，你以后要买给我啊。记得。蔚有点撒娇。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东西呢？我好奇的问。是啊，我怎么会知道呢？蔚疑惑的看着我：你知道么？小染。

　　我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呢？

　　苯啊！他狠狠的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一点不心疼。

　　很痛啊！

　　我瞪了他一眼，小心将百年之心收好。

　　蔚抓起我的手，深情的说：我是那么喜欢你，你是我的公主，公主喜欢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公主殿下。

　　是么？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啊。我小声对自己说。真是个奇怪的人。

　　尉盯着我的眼睛，我赶忙低下头。

　　我知道，你眉心有一道疤，奇怪的圆疤，让你很自卑，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赶快用手捂住厚厚的刘海。

　　我喜欢你，真的。蔚抓起我的左手。

　　轻柔的话四散在夏季潮湿的风里。心里一株水仙开始绽放。水仙愈绽愈烈，它的剧毒腐蚀我，要我沉沦，这是在劫难逃的爱情。

　　记得送我喜欢的东西。

　　蔚狡黠的笑着，嘴角上扬。阳光在蔚的脸际铺了条金线。真是好看的男子。

　　蔚似乎发现了我的窥视。我羞愧的低下头。

　　那明天见了。蔚说了道别的话，难道他要走了么？

　　已经近黄昏了，四周突然一片寂静。

　　抬起头，蔚已经不见了，我发现我竟然置身于小学时代的操场。

　　柔软的胸腔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

　　03

　　就是近日患上耳鸣的。脑子里一片昏眩。

　　有起伏的海潮声。

　　日照国

　　有人唱歌。提着灯笼的小人在跳舞。

　　黄金作成的马车，封在水晶的墙壁里。

　　昏眩。。。。。。幻觉。。。。。。是蔚带给我的记号

　　被人从背后蒙住双眼。是蔚的手，干燥而冰凉。耳畔有低语：

　　卡琳公主的宫殿摆满了金银器，他的指尖没有温度，寿命三千年。颈上的蓝宝石坠。一百年暗淡。大婚之期，消失于日照国。

　　我似懂非懂的听着。

　　蔚轻笑，走到我面前。

　　能听的懂么？他问我。

　　恩，恩。我点点头，大意是懂的。但不知晓前因后果。它更象一段来路不明的哀歌。

　　小染。蔚轻轻用手揉弄我额前的刘海。

　　恩？

　　小染，小染。怎么能忘记昔日流光溢彩的记忆。

　　你口中的昔日听起来为什么那么久远？好象轮回了再轮回的时光。我忧伤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在地球上只行走了十七年，没有什么流光溢彩的记忆。

　　你也忘了我们的约定把。

　　什么？不会编出前世约定这种鬼话把？我不禁笑出声来。

　　你这丫头，扯些什么？这么快就忘了，要送我喜欢的东西。蔚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恩。恩。记得呢。直接说清楚不就完了，还用“约定”这两个字来迷惑我，实在是有心机啊。

　　小染，我就是要迷惑小染。蔚的脸颊上有两片盛开的云霞。

　　04

　　一个蔚喜欢的东西。

　　蔚会喜欢什么东西呢？

　　那个叫百年之心的石头，被我作成吊坠挂在脖子上熠熠生辉，梦一样的美好，我喜爱异常。

　　可是蔚呢？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呢？这个谜一样的男子，半点都无法捉摸，半点也无法了解。

　　我忍不住问：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呢？我随便送你一件东西好么？

　　好啊。他的回答让我摸不着头脑。

　　你到底。。。。。。你不是让我送你喜欢的东西吗？我为这件事困扰了很久，知道么？你怎么突然又不在乎了呢？

　　蔚拥抱我，我在云端跳起了舞。

　　小染送我的东西，我都会很喜欢。

　　真是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很困扰的，现在才说。

　　真是的，你怎么不早点问我呢？我比你还困扰，现在才问。蔚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但是，随便送一件东西，也要下一番工夫，要表现出自己的心意。我有点发愣。

　　05

　　我发烧了，着凉所致。

　　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时间像火车一样从我眼前呼啸而过。蔚不曾出现，世界忽然静了。妈妈每天傍晚送我莲子粥在我耳边唠叨着，要我好好学习。

　　无事可做的时候我会把玩百年之心很久，直到寒冷从指尖传入我的身体，我无法再温暖这个小东西了，水仙在跳凄婉的舞。

　　开始断断续续看一些书，《小王子》，《爱丽丝梦游奇境》,《彼得。潘》,《绿野仙踪》。。。。。。故事里有一些长不大的孩子，有一些忧伤的孩子。都是活在幻觉里的。

　　或许多时的快乐只是一个梦境。正当我想与他不离不弃的时候，蔚，他却离开我。我已经开始慢慢绝望。

　　出院了把百年之心放进抽屉深处。

　　并不想去学校，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变的这么不听话呢？

　　我又成了不修边幅，漠不关心的人。小染啊小染，梦被惊破的小染。

　　整个艾城的气候转凉了，下了一些雨。这种天气并不是寒冷，而是冰冷，很容易让人灰心。

　　妈妈织了件厚重的淡黄色毛衣,样式很土。我穿在身上。上面的毛茬有时会透过内衣麻麻的刺到皮肤，觉得好象回到了很小的时候，一脸麻木，并不叛逆。有时会扬起明媚的嘴角。

　　06

　　这几日又有了耳鸣。

　　有人唱歌，

　　有人默念。

　　这是蔚的气息。

　　蔚终究在三天后的早晨出现。

　　天气很冷。

　　他依旧穿着第一次与我相遇时所穿的灰色麻线短袖上衣在与我招手。

　　我丢掉吃了一半的棉花糖，挂着泪滴向他奔去。我的蔚回来了，没有丢弃我。我用力握住他宽大冰凉的手。像是一种惊喜，抑或是忧伤多时的回报。

　　小染，想我么？

　　恩。恩。我以为你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怎么会呢？我放不下小染。蔚的声音轻盈的像呓语般，掠过我的脸颊。

　　这么多天，你去了哪里？

　　秘密，不能够告诉你。他宠溺的拍拍我的背。像安抚一个伤了心的孩子一样。

　　我紧握蔚的手，怕他一眨眼又不见，因为我没有能力挽留他，他是随时会消失的。可是蔚，你知道么？我的每一寸突突跳动的皮肤都被打上你的烙印，不想忘却，也无法忘却。纵然你是不真实的，纵然我对你一无所知。

　　你将百年之心放在抽屉里做什么？要戴着它。永远戴着它，才不会在某一天忘记我，亲爱的。蔚说。

　　你怎么知道我将百年之心放入抽屉了呢？我惊讶的问。

　　这，也是秘密。蔚把修长的食指轻轻放在唇上。

　　谜一样的男子。

　　07

　　百年之心重新在我的颈上闪耀。

　　蔚总是在傍晚与我相见。我觉的他渐渐透明，他的气息薄弱，浑身变的轻飘飘的。

　　我觉的，蔚这次回来不是要与我相守，而是要正式道别的。我要面临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离别。

　　我记得有人告诉过我；

　　偶然的相遇，必然的离别。

　　天气越来越冷，我竟开始怀念夏季的迷人与美好，那种不切实际的美丽是旋涡。

　　蔚已经不在阳光下出没了，他好象惧怕光，惧怕白昼。

　　我对他说：

　　蔚，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么？

　　说说看。他羸弱的笑了笑。

　　你能陪在我身边直到我长大么？我颤抖着嘴唇看着他。

　　恐怕不行。他迷离的看着远处。

　　不行么？我摇着他的胳膊，期盼他能够答应我。

　　真的不行。他坚定的说。

　　为什么？你不想么？我忍着眼泪。

　　不是不想，是不能够。原因你终究会知道的。

　　恩，恩。我忧伤的应着。

　　08

　　在很多天后的一个深夜里。

　　我被一种如同海潮的声音召醒。

　　我看见蔚漂浮在窗外，他散发着银色淡淡的光华。他有透明的翅膀。

　　天那。

　　蔚是会飞的，他在对我微笑，远离大地。

　　我光着脚跑过去，打开窗户。他向我伸出手，他的手也有银色淡淡的光。宽大的，修长的，泛着光华的手。

　　蔚，你是天使么？

　　不是啊。

　　来不及尖叫，我已被他拉出了窗外。

　　十七年来第一次凌空。

　　我咯咯的笑着，睡袍里灌满了风。脸和身体像被一只柔软的手抚摸，有无数的小力气将我向四处拽着。我四肢张开，如同一只苍白的风筝。百年之心在我颈上跳跃，闪着荧光。

　　蔚吻的脸颊，嘴里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像顽童一样。

　　小染，我最喜欢小染。蔚深情的对我微笑。

　　我满心欢喜，心里有一朵垂死的水仙突然回光返照般盛开，俞绽俞烈。发出轻盈的力量。这样美好的力量。这样美好的感觉，是幸福把。令人动容，又如此短暂。

　　09

　　我与蔚降落在屋顶。

　　空气凉凉的，竟然不是很冷。

　　你不是天使，难不成是个飞人？

　　我是精灵，只有日照国的精灵才会生出如此俊美的面孔。

　　你，不仅孩子气，还自负。

　　蔚听了我的话并不生气，自顾自的说：

　　这样美好的夜里，要有流星。

　　蔚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玻璃瓶。他将瓶子抛向空中。

　　别呀，这么好看的瓶子。我惋惜的伸出手。

　　你看。

　　空气中立刻又珍珠大的亮点旋转，跳舞。然后拖着发亮的尾巴自眼前划过。

　　这些，是我收集到的，你的眼泪。蔚看着这些发光的小东西说道。

　　我的眼泪？我什么时候在你跟前流过眼泪，何况这么多眼泪。

　　就是，那段你找不见我的时光，你想念我流下的眼泪，那天傍晚，你发现我出现在你面前流下的眼泪。

　　我正要开口，蔚用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

　　小染，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你。

　　那你是在捉弄我么？我有些生气了。

　　我没有捉弄你，我不是这个地方的，所以我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出现。我是借助你的力量才被你看到的。在你强大时我就愈发真实，你羸弱是我也虚无缥缈。尽管如此，我依旧不能在这个世界久留，我要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因为我没有时间了。你的世界对我来说，是不存在的。强留下来，我会永远消失。蔚轻笑，抚摸我的脸颊。

　　小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相望，没有真正的交集。你额头的疤，是印记，我才能找到你。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蔚忧伤。

　　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要走了。突然间很想哭泣。

　　是呀，要走了呢。蔚突然奇异的笑了起来。

　　怎么了，蔚？

　　你还欠我一个喜欢的东西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

　　那，你吻我的嘴。蔚说。

　　什么？我瞪大眼睛。

　　那还是我吻你吧，嘿嘿。

　　蔚冰冷的唇覆盖我的唇。我如同中了蛊一样般沉沉睡去。

　　睡吧，把快乐当做一个美梦，我希望你能忘记。百年之心再次暗淡的时候，我要接你回家。亲爱的公主，你将永远不会老去。。。。。

　　======像是梦======

　　像是梦一般，我甚至怀疑这么多时日我是活在幻觉里的。爱情仿佛没有来过一样，消失的没有痕迹，然而我爱过的男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不会淡忘，在我的记忆里像碧绿的清水里的柔软的藻一样鲜明与招摇。

　　--------私密日记
　　于2008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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