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高校间的那些虐恋情深（纯抽）

　　复旦推开门的时候，一向冷淡镇定的表情还是控制不住地碎裂开来。

　　尘埃飞扬，阳光稀薄，窒闷的空间里一抹笑明亮得刺眼。坐在那里的人，身形依旧，面容不改，居然会是故人。

　　复旦闭了闭眼，紧紧地握住门把手，那么用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瘫倒下来。你回来干什么呢。他想。你怎么会回来了呢。

　　他恍惚地想起，第一次相见，年轻的自己清清冷冷地推开宿舍的门，也是撞上这灿烂笑意，一时反应不及，下巴被轻佻地捏住，耳边气息温热。

　　——“哟。哪来的小美人，给哥香一个。”

　　是意外的干净明朗的声音。

　　后来的一次次争执直至决裂，以为从此再见必然是漠然怨恨，结果最先想起的，居然还是最初的这个场面，清晰一如昨日，像是烙在了心底。

　　同济曾经望着窗外清澈的蓝天，一架飞机自云间穿梭而过，拖出长长的白线，遮掩着什么似的垂下眼睑，问复旦，你后悔吗。

　　不。复旦记得当时自己回答得坚决。

　　是啊，不悔。说后悔，难道时光能倒回么。难道当时的他们真的就能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么。

　　彼此太了解，连伤害都是最根本最直接的，稍稍靠近，疼痛便深入骨髓，伤口无法愈合，只能血淋淋地疼着。

　　何必呢。何必呢。他想大笑，勉强扯开嘴角，终是没能如愿笑出来。

　　交大站起来，心疼地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似是要将复旦拥入怀中，却见他立马后退两步，面色惨然，嘴抿得紧紧的，眼神中一丝暖意也无。

　　一颗心如坠冰窖。交大停住了动作，窗外明明是明媚的春日，怎么还会这么冷，连骨头缝隙里都渗出丝丝寒意。

　　“复旦，我……”交大顿了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对不起。”

　　迟了的道歉。迟了的真心。

　　交大知道复旦是怎样骄傲的人，当初的自己也正是被这一份近乎凌厉的傲然吸引。从此再不能回头。没有退路。亦看不到未来。

　　那么骄傲的复旦，也许还爱着，也许早就忘怀，都势必不肯再回头。

　　可是，终归还是那么一丝温软的奢望占了上风，诱他回来，诱他摊开心意。

　　——如果那些年从未远去。如果我肯放弃相争。如果你相信爱和年华一样真实。

　　在这么些辗转反复的深夜后，可不可以试着，不要再经历相同的寂寞岁月？

　　点点花瓣飘落，交织成绚烂的花雨。美则美矣，可惜都逃不过落入泥泞中，如无望的纠缠，爱到最后，满地狼籍。

　　“爱情什么的，我不相信。”

　　华师大看着明显紧张却又极力装出镇定的商学院，微微一笑。

　　他这么一笑，看不出年纪的俊容上流转着说不出的意味，带了点超凡脱俗，带了点兜兜转转的朦胧，让商学院又是一呆。

　　……这么好看。这么优美。像是穿透了年岁，一举一动都是不显沧桑的沉静。

　　“交大走了。你呢？你怎么办？”不难过么。没有一丝眷恋么。就真的这样毫不在乎吗。

　　华师大又笑了，叹了口气。

　　“你呵。真难想象你那精明的头脑，都到哪里去了。”

　　华师大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桃花酥，轻轻放入嘴中，入口即化，甜腻柔软，像极了这靡和的春日。

　　他眯起双眼，似是满足似是叹息地勾起唇角，慵懒得像只猫。

　　何必呢。何必呢。何必辜负这大好的流年，去感怀，去追忆，去挽回。他伸展身体，打了个带着困意的呵欠，想着，走吧，都走吧。你们这些傻子。

　　傻子。

　　自甘落败，自甘沉醉，享受是一天，折腾也是一天。

　　他爱你时，你错过了。待想起来回头去找，谁又会心甘情愿地站在原地，毫无怨言？

　　去他妈的爱情。

　　去他妈的曾经。

　　商学院看他的模样，终于没能坚持把话说完。头脑里一片混乱，离开时又碰到华师大的好友上海外国语。

　　商学院困扰地挠着头，我要怎么办？

　　上外乐了，打量他两眼，小子眉清目秀，蹙着个眉头像是欠了一屁股的债。

　　纯情少男一个。上外想，这嫩嫩的小模样，哪是华师大那哥哥的菜。要看上，可不真成引诱良家弟弟了。

　　他挥挥手再见，一路边走想着这弟弟，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或是许久以前，有谁有着类似的眉眼，连忧虑起来都是单纯的。

　　是谁呢。

　　记不得也正常，人来人往，身边总有些人被另一些人代替，这中间隔着的，又岂止是时光。

　　他走进去，华政法正巧也回来，同他点点头，斯文的金边眼镜下狭长的一双眼，像极了他哥哥，却不是那样的促狭，只是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哥俩倒好。一个每天的玩笑不正经，实际却是骨子里的疏离。一个一眼看去能将人冻死，仔细瞧着还有些寡淡却坚定的温柔。

　　华政法皱了皱眉，东华说有事找他，到现在也没个电话。打手机给东华，却一直没接通。早知道还是住在一起的好，眼皮子底下怎样也闹腾不出大动静。

　　将人烦躁死。

　　他想了想，拢拢手头的文件，搁下笔，还是忍不住出去找。

　　你在哪里呢。

　　还在生气么？

　　他突然有不妙的预感，一时大惊失色，心里细细地疼了起来。招呼也顾不及打，拎了车钥匙就往外奔。

　　……不是的。不会是那样。

　　不会是他。不会是对外贸易，对不对？

　　——你要说的话，究竟是什么？

　　黑色的车从同济身边飞速滑过，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将他撞倒。

　　他踉跄了一下，稳了稳，拍拍胸口。

　　哪个冒失鬼，开车像是失了魂似的，人都不看看清楚。

　　要是刚才再早那么一步——

　　同济慢慢地笑起来，摇了摇头。这算什么。他竟然想着，为什么没有再早一步。就早那么一步。

　　从此一了百了。无知无觉。

　　财经看着商学院失魂落魄的样子，颇不顺眼。挺有潜质的年轻人，此刻像是苦恼到极点，报表做错了好几份。

　　商学院心中愧疚，不知怎的就开口低低地问。

　　——你爱过人吗？

　　问完之后立即被自己吓到，忐忑不安地道歉，支吾一番，赶忙走出去。

　　真是昏了头了。

　　他走得急，于是没有看到，印象里雷厉风行，心机深沉的财经，他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居然有片刻的怔然。

　　——你爱过人吗？

　　爱过啊。掏心掏肺的，最后剩下了一具空壳，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哪里都是冷。

　　——你懂爱么？

　　那个倔强的少年不屑地仰起头，像是轻视他到了极点。明明比自己还矮一些的青涩身形，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字一句，都是尖利的锤子，毫不留情地砸向心脏。

　　滚吧。

　　滚的越远越好。

　　少年转过身，决然地离开，自始至终不曾回头。

　　那个背影，就算是结局了。

　　是我傻。财经喃喃地念着，自己只顾愤怒，为什么就没有发觉，当年的他说出那样的话后，拳头握得那样紧，紧到整个人都微微地抖起来。

　　再想起来，居然也是这么多年了。

　　如若在人海相逢，擦肩而过的瞬间，余下的大概也只有淡淡的点头，连寒暄都不会有。

　　一辈子，一个人，就这么过去。

　　遗憾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他把头埋入掌心，日益清瘦的肩膀压抑不住地微微颤抖，掌心灼热得似乎要燃烧起来。下一刻，敲门声响起，他坐正，声线稳定，表情平淡，似乎刚才一切都只是失控的梦。

　　梦。

　　爱情也只是梦境。

　　爱上一个人，不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不需要理由。

　　脚下的那条路，通向谁的梦，经过谁的梦。迷迷糊糊，混混沌沌，晦暗不明。眼花缭乱，五光十色，忽悲忽喜。

　　于彼此，不过是强过了路人。

　　这片土地这么小，放眼看都是缘分。这片土地这么大，说不相见，也就是一生。

　　那么漫长的，寂寥的，空旷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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