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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中计(二)
巫常石在广德门附近的草丛中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他的众多兄弟已经在周围埋伏好,只等霍鄞的消息一到,便可以在一炷香的功夫内将内宫围的水泄不通。他将腰间的佩刀拿了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锋利的刀刃泛着银色的寒光。持刀人的手掌之上全是练武的老茧,此刻正轻轻用摩挲着刀的背面,小心的将上面的尘埃吹尽。
“窝囊了这么多年,你也终于能重见天日了。”巫常石叹了口气,自从他从边疆回来,当上了这听上去风光无限的禁军,这把曾经削铁如泥的宝刀便从此搁置,再没了用处。在宫里当差不比塞外,说话做事如履薄冰,巫常石本是武科出身,做事说话难免大大咧咧,再加上他又是一根直肠子,因此在宫里没少受委屈,若不是后来霍鄞提拔,他怕是早被那些得罪不起的达官贵人害死了。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兄弟,他们都是这一路跟他腥风血雨拼过来的人,巫常石并没有告诉他们即将做些什么,只告诉他们之后一切按照自己说的做,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霍鄞的话来说“之后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一点他也是明白的,毕竟他们将做的事按照常理来说是大逆不道,若是不成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难逃车裂腰斩株连九族的罪责,所以提前告诉他们,难免会有人心存退缩之意,要是再有人一时口风不严,走漏了消息,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么想着,心中又不免有些愧疚,但转念一想,此番成功,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不是大富大贵,再不必受着宫里的窝囊气,这么说来,指不定日后他们还得谢自个呢。巫长石咧开嘴笑了笑,将近正午的太阳正是当头,他心想着再过一个时辰霍鄞便也差不多该有消息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却也无事,便起身向院子里走去,只道寻个清凉的地方。
待走到那假山附近,就见假山背后隐隐露出一段木桩,他一时好奇,上前一看,正是半个时辰前进宫的牛车。那垂垂老矣的牛一声不吭的嚼着地上的菜叶,装得满满的蔬菜已都在地上,成了牛的午餐,他踩着蔬菜上前仔细一看,那平板车的底部竟有一个足以让一人平躺进去的隔层。
巫常石大惊失色,立刻意识到那老汉怕也有些问题,转身便要去通知广德门附近的兄弟,可他只走了几步,便觉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劲风,曾经餐风饮露沙场喋血的经历让他的身体先一步发现所处的危险,刀锋出窍,兵刃相接,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你是什么人?!”巫常石吼了一声,那人并不回答,黑色的披风遮住了他大半个脸颊,根本看不清面容。却见他一扬手收回了剑,随即刺向他的服部,那剑法快的看不清路数,巫常石心中暗暗叫苦,那样凌厉的剑法,招招致命,就算是当年,也是难得一见的敌手,可如今他毕竟上了年纪,又过了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这么下去,定然是自己吃亏,恨只恨这里距离广德门也有些距离,一时半会也脱不了身,若是那些兄弟在,双拳难敌四手,那人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能挡得住,不过这么下去,他却是稳输的,当下之策只能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找个机会脱身。
他这么想着,便有意无意的向广德门方向退去,可那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用意,一个翻身从他的上方越过,堵住了他的退路,而后手起剑过,巫常石反应不及,只觉肩膀一阵刺痛,随即倒在地上,手中的刀也被甩到了一边。那人更是再不给他一丝反击的机会,下一个瞬间,染血的剑锋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这时巫常石才发现,那柄剑竟然是把通体纯黑,上面还印刻着从没见过的纹路,可惜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那究竟是什么了,锋利的剑锋刺穿了他的喉咙,视线的最后,是那人取下了遮住面容的斗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他惊恐的张开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偌大的奉天殿之中,钟鼓齐鸣,百官排着整齐的队伍有条不紊的走入正殿,而后按官阶入位。待一切就绪,负责礼制的鸿胪寺官员,将传国玉玺从金匣中取出,放置于纯白的翡翠如意一并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精致托盘上,再交给身旁的司仪太监。
随着一身嘹亮的号角,大殿中传来鸿胪寺卿宣读木尔佳氏宗族祖制的声音。即将即位的年轻皇子身着龙袍站在御座前方,目光淡淡扫过面前的文武百官,他的身侧不远处站着另外四个皇子,霍鄞跟着一干大臣跪了一地,手掌在袖子中紧紧握起,之前他已经给了巫常石消息,再过一刻钟,禁军就会将整个大殿包围起来镇压百官,到时候,这片江山,就会成为他的东西,再不必跪在谁的脚下
祖训读毕,司仪太监拿起放置着如意和玉玺的托盘一步步向跪在御座旁的年轻帝王,霍鄞的眉头渐渐皱起,他的余光扫过门外,人影交错越发稠密,想必是巫常石到了。
就在宸华即将结果玉玺的那一刻,原本捧着玉玺的司仪太监的袖中忽然多出了一柄七尺左右的匕首,刺向跪在他面前的宸华,木尔佳氏宸华却也不是文弱书生,立刻发现了危险,以手肘一膈,挡过了拿着匕首的手臂,那人见一击不成,便立刻收回刀锋,似乎想要再补一刀,此时群臣也发现了御座前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混乱起来,反应最快的便是镇南王宸奕,他的佩剑在那人试图补上第二刀的时候已经袭向了刺客的腰间,那刺客一见情形不对,赶忙翻身躲过,而镇南王也借机将年轻的帝王护在身后。
那刺客的招数并不像任何门派,却又似很多门派,只是招招阴狠,置人于死地,可镇南王也不是简单的角色,多年征战,武艺全然不在其之下。这时已经有人冲出殿门通知禁军,可禁军却好像没听到一般不闻不问。
霍鄞站在混乱的群臣之中冷眼看着台上的两人,一旁的侍卫似乎想上前帮忙,可那两人的招式实在太快,一时间根本插不上手。霍鄞知道宸奕多年习武,却没想到他的武艺到了这等境界。
没什么可担心的,霍鄞自己对自己说道,虽然跟说好的时机不同,但这定然是倾月殿派出的人称妖之月的杀手。就算宸奕顶的过一时,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可这一次,他放心放的太早了。
宸奕一个翻身将手中的长剑倏然刺进那司仪太监打扮的背部,剑锋则从左胸处将人整个刺穿,血溅当场,紧接着那人便缓缓倒下,宸奕抽出剑,走近刺客身旁,侍卫这时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将人翻过来,一张沧桑的面容脸映入众人的眼中,正是刚刚从广德门混进禁宫的老汉。
而后侍卫上前搜身,从那人胸前搜出几份染了血的绢书,坐在不远处的垂帘之后的宁太后一看脸就白了。而霍鄞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侍卫搜完身将搜出绢书交给镇南王。
宸华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摆手示意群臣安静下来,接过镇南王宸奕递过去的白绢,半响,他的目光渐渐看向垂帘之后的宁太后,而后看向霍鄞,他将那些血染的绢书狠狠的丢在御座前的台阶下,目光锐利的宛若能将人锯成两半。
“霍卿家,你能向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么?!”
站在前排的几员老臣已经捡起了绢书,刚看了几眼,脸色也变了,其中一个再也顾不得礼法,颤抖的指着霍鄞和宁太后。
“你……你们居然想弑君篡位!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霍鄞却异常的镇静,他瞥了眼那个颤抖的指着他的老臣,而后转向宸华,缓缓开口。
“陛下都看见了,又何必多次一问?!”那态度嚣张的很,就连一向最沉着低调的五王爷宸裕都忍不住指着他厉声道:“大胆!”
宸华摆了摆手,宸裕愤愤的站了回去。而后他冷冷看了眼霍鄞。
“既然你都承认了……”他沉着声音对门外道:“来人!”
禁军鱼贯而入,将群臣团团围住,而领头的便是禁军令巫常石。霍鄞一见巫常石来了,嘴角不住的勾起笑意,之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宸华看着愈加恼火,对着禁军道:“将他压入天牢,交由刑部审理。”而后回转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太后,似乎微微踟蹰了一番,方才开口道:“母后大人定然是累了”他扫了一眼身旁的侍卫,“送母后去养心殿休息!”
“你以为他们还当你是皇帝么?”霍鄞停了笑声,指着宸华,转头对身后的巫常石和一干禁军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取了他的首级?!最先拿到宸华首级的人重重有赏!”他话音一出,群臣不免又是一阵混乱,其间夹杂着许多厉声指责,此刻的霍鄞已然做疯癫状,只见他转身背对御座对着殿中一干大臣说道:“我霍鄞今日就是要篡位,你们又奈我何?禁军众将士听着,今日这殿中,有异议的都给我杀,一个不留!”
话音落,那禁军却仍旧没有一丝动静。
只听宸华冷笑一声:“霍大人这皇帝梦还没醒么?”他看了眼巫常石,“把这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是”
“你……你干什么!你不是……”霍鄞一下子慌了,“你这个小人!居然背信忘意!”话音刚落,就见巫常石一个手刀便将他打晕过去。
宸华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整个大殿,方才跟在霍鄞后面的那些官员一下子慌了,一个个扑通跪倒在地。年轻的皇帝却连正眼都没看他们一眼,对禁军道:“把他们都拿下,打入天牢。家产充公,家眷发配边疆”而后颇为不悦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刺客,对身旁的侍卫道:“还不拖走?居然有胆行刺朕,给朕挂去午门外鞭尸示众!而后五马分尸扔去喂狗”
群臣倒吸了一口冷气,年轻的皇帝对敌人展现的冷酷超出了他们的意料,在登基当天便将二十余名正五品以上官员打入天牢,外戚一党在朝中的势力几乎被一击而散,这是朝凤史上从没发生的事。之后年轻的皇帝加封镇南王木尔佳氏宸奕为摄政王,可随意出入大内。又先后册封先皇四子宸骊为闲王,先皇五子宸裕为德王,先皇六子因太过年幼,暂不封王,但在皇城内赐宅邸一座,不必居住于禁城之中。
待这一切结束后,宸华重新带领群臣回奉先殿拜谢先祖保佑。而后便是一顿食不知味的宫宴,宴会之上群臣各怀心事,再加上宴会没多久摄政王宸奕在宸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宸华俨然脸色一变,随后便匆匆离席。那些本已坐立不安的大臣们见其离去,便都各自散去,而这场戏剧一般的登基,终于在众人的各怀心事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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