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刽子手安东宁•多洛霍夫(下)
男孩在他做好了在最后也给自己来上那么一发阿瓦达索命咒的情况下,兀然闯入这做地狱之城中。
明明是一个和他一样岁数的少年,穿着一尘不染的黑色陆军军服,踏着沉重的军靴,从战火中走出,一步一步到达了这个被舍弃了的,被遗忘了的地方。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安东宁。安东宁,满脸是血,跪坐在地,手中的魔杖不知丢落在了何方。他沉默地看着遮挡外界视线的滔天火海和渐渐被火光吞噬的尸体。
他什么也没想。魔杖似乎是被一片飞驰而来的铁片截成了两段,飞入火海化为了灰烬。
但这没差。
死亡,没差,方式,没差。
他什么也听不见。
而男孩也沉默着。
周围那些暴动的机器,已经成为一堆废铜烂铁,东倒西歪地躺在火堆里,连融化这种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做到,只能悲哀地永存于这片土地上。
不像尸体。
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但是他没有吐。他甚至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膝盖上还有那最大的孩子的头颅。面部被扭曲了的,声带因非人的折磨早已破损,发出恐怖的“咯咯咯咯咯”的声响,那是因为头颅被割下来后植物性神经牵动肌肉所形成的自然反射。
这颗头颅,不是他切下来的。
那个突然闯入的男孩,手里拿着一柄匕首。
他茫然地抬头。脑子一阵晕眩。
头顶刺目的阳光再次刺激了他的泪腺。他试图抬起左手抹干净泪痕。
这时候,男孩弯下腰,小小的手一把抓起那颗表情还凝固在决然的恨意上的头颅,像丢皮球一样将头颅随手一扔,扔入火堆。然后,他一把抓住安东宁的头发,稍稍将外表二十几岁的安东宁向上提了提。
“上尉,报上你的名字和所属。”
讽刺的是,在一片混乱中,安东宁军装上代表军阶的肩章没有破损。
他将头歪向一边,眼前一片黑,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上尉,回答我的问题。”
男孩的声音简直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安东宁突然咧开嘴笑了笑。
“屠魔令……”他气若游丝地吐出这句话。
近一百个阿瓦达榨干了他的生命,他不可能在存活了。魔力不是无限的,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本该成功施展一个阿瓦达索命咒就会遭到魔力反噬的孩子。
但是,他压榨着肺部的最后一丝空气,再一次大吼出声,“屠魔令——你们——下达的是屠魔令!”
肩章显示男孩居然是个少将。安东宁不带惊讶地想着。明显的,如果128个孩子的生命不值那个价,那么就加上他的,魔法世界间谍,犯下数宗命案的“二子部队”的后备人选的命如何?
“不出动屠魔令,无法命令将官。”男孩突然松了手,“785营3排排长,安东宁•多洛霍夫上尉,你的调职命令本该于昨日下午下达,没有接到吗?”
安东宁甚至懒得理他。他重新瘫坐在地上。
他们都只是八岁。
却一个像机器,一个像死人。
在这样一个号称已经和平了十几年的年代里。
少将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在这里的任务,就是执行屠魔令。屠魔令已完成,我要走了。上尉,回答我一个问题。”男孩似乎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冷淡地问道,“你要跟我走吗。”
安东宁讽刺地冷哼一声,“要杀要剐随便你。”
男孩认真地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抓起安东宁的领子,像拖麻袋一样,将安东宁拖在地上往前走——前面就是一整片用于封锁的火海,而他却像没有看见似的,一步步重新往他来的方向而去。
安东宁都懒得理他。
当男孩真的拖着他走出那片地狱的时候,他躺在能能看见蓝天白云的土地上,嗅着除了铁锈味火药味尸体的焦臭味以外的清新味道时,他突然恢复了全部的神志。
他杀了人。
阿瓦达。
785.
朋友。
屠魔令。
骗子。
叛徒。
我恨你。
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叛徒——
你这个叛徒啊啊啊啊——
安东宁——!
娃娃教官!
安东宁教官——跑吧!
跑吧,记住这里!
记住这里!!
我要——
杀了你————!!
这究竟——这究竟是谁的错!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
他不顾一切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握紧拳头,对着那个男孩的脸一拳挥去——那一瞬间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对象,或者是一个,堂堂正去死的理由。
就在这时,又是“嘭”的一声,从他们来的方向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男孩没有躲他的拳头,他在被打飞出去的同时,头稍稍偏了偏,望着爆炸的方向。
“啊。”他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词语,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嘲笑,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在大爆炸的同时做了一个啊的口型。但是安东宁听到了。
“果然一个也没打算留下。”
这句轻喃。
简直是带着某种狂热的欣喜。但又什么情绪都没有,真真切切的。
男孩任由自己摔在地面上,然后慢条斯理地爬起来,用手轻轻擦过留着鼻血,被打歪了的鼻子。他如青葱一般光华的手指看上去像是没有做过任何苦工——也不像是拿过枪的样子。
但是——
“包括你吗?”他从鼻子间冷哼出声。
男孩转头,略带疑惑的望向他,好像没想到安东宁的理智能恢复的那么快,又好像不是很能理解安东宁为什么会搭理他,主动和他说话的样子。但是那张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嗯。”
他轻轻应答道。重新转头眯眼看着不远处刚刚逃离的地狱。
那里已经被炸得连空气都不剩了。
安东宁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刚才那一拳上,而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所以,那场爆炸对他来说,毫无概念——但是,这个男孩——他身上那依旧纤尘不染的衣……等等!
从火海里自由来去——他完全是游刃有余!
时间充足!他根本就是知道那地方会爆炸!甚至知道爆炸规模和时间!
他——本可以留安东宁在原地。既然他的是执行屠魔令的那个恶魔,他为什么不任由那场爆炸发生,何必要深入腹地将安东宁带出来——只为了带他一个人出来?这个人,如果他有这个能力——他知道,为什么他不早一点——
“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来救我——!”
就当他的脑子习惯性地,重新像个间谍一般开始运转,企图猜测男孩救他的真实意图的时候,男孩说出了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话。
“我没有阻止自己救你的必要。他们杀我,你自杀,你杀我,他们杀你,你杀他们,这都和我无关。但是,如果你不能回应你背叛那些孩子的理由,对我而言并非是件好事。”
男孩用“我们今天晚饭是鲑鱼吧”一样的神情,这样对安东宁说。
安东宁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他只知道,男孩没有怜悯,对谁都没有。
这让安东宁松了口气。他不需要怜悯。他不要让这个给予过他耻辱的人怜悯他。
但是,年幼的他却从这番话中听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个男孩,原来也是有人性的。
而他在最后唯一的愿望,不过是想再看那温柔一次。
/如果我为我的行为感到后悔——为了背叛感到后悔,那么,那些因为我幼稚,天真这种无聊举动去死的孩子有什么意义,如果他们是因为我一时糊涂去死的,那么他们什么意义也没有了!安东宁!!安东宁啊啊啊啊啊!!!!
安东宁啊!你已经死了。
剩下的名叫多洛霍夫的刽子手哟。
让他们的死成为历史的转折点吧——走下去,让你的背叛,让你的杀戮,变得有意义。
让他们的死在你的肩上成为重担,在心中成为伤口,在灵魂上成为枷锁,让他们的死成为给你活下去的理由。
让他们的灵魂有因为继续恨你而存在下去的理由。
785少年营不要救赎。
785少年营生死与共。
——摘自安东宁•多洛霍夫日记,1968,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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