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

　　黑暗……

　　喧嚣的黑暗……

　　仿佛有千万个人，男女老少，在私语，在喊叫……

　　又好像是路边，喧嚣的车流，炙热的太阳……

　　或者是嘈杂的信号，收音机或者电视，时强时弱，沙沙的响着，愈来愈刺耳，最后是一声尖利的噪音以及原子弹爆炸后般的突然闪光，开始只是一部分，然后蔓延到整个画面刺眼的白光……

　　“韩先生，韩先生……”时近时远的声音。别叫，再让我睡一会儿，想抬手挥开那个然人清梦的家伙，手，却好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眼皮好重，好像打开生锈的铁门般勉强睁开一线眼睛：刺眼的白光……

　　他随即又闭上眼。

　　“韩先生，您醒了！医生！医生！”某个人的声音。

　　然后是几个人走过来的嘈杂的脚步声，金属仪器的冰冷以及窃窃私语，最后是一个威严长者的声音：“他醒过来了。”

　　“他醒了，他醒了……”众人骚动……

　　“您可算醒了……”旁边一个欲泣的声音。

　　韩斌适应了一会儿，勉强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了床边趴着的激动的某个男人，医生，以及其他人员……

　　他皱了皱眉，发现床边趴着男人是认识的人，想了一下，对了，是他的秘书小柯。然后呢，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他想开口询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旁边的医生看到了他开合的嘴唇，“给他水，不要太多，病人不能突然大量饮水。”

　　小柯立刻去跑着拿来了水，凑到他的嘴边，捧着杯子的手还在抖，一激动，水洒了出来，溅到了韩斌的身上。

　　“让我来吧。”另一个斯文的声音，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那个人接过杯子动作麻利也小心地把水喂给韩斌。

　　干渴的喉咙流过了清甜的液体，韩斌努力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是他的机要秘书徐沐。

　　徐沐没有给他喂太多水，帮他润了润喉咙就把水拿开了。与此同时，小柯笨手笨脚地帮韩斌擦身上的水渍。

　　“目前病人情况比较稳定，至于具体怎么样，还要看进一步的检查结果……”医生的声音飘过来，“韩先生能够入住我们医院是我们的荣幸，能够早日康复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我们院方一定竭尽全力让韩先生早日恢复身体。那么我们先离开了，进一步检查的时间我们会马上安排，之后立刻通知您。”

　　“您终于醒了……”小柯抽抽搭搭的，边说边用刚才给斌擦水渍的毛巾给自己擦眼泪。

　　“您感觉怎么样？”徐沐看到韩斌努力起身的样子，立刻把他扶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之后让他靠在床头上。

　　头好痛。

　　韩斌扶额：“我……怎么了……”

　　小柯听到韩斌的话哇的一声哭得更夸张了：“老大，您不记得我们了……呜呜~~~~”

　　魔音穿耳之中，韩斌生锈的大脑开始运转……

　　那是，除夕当天……

　　“爸爸，你不来和我们一起过年了么？”韩斌能够想象那话那一头女儿撅嘴的可爱模样。

　　“不好意思，我的小公主，你陈伯伯的心脏病最近又发作了，所以除夕夜爸爸要替他值班，还有去慰问和你一样大的、却不像妮妮一样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小朋友们，不能跟你们一起上飞机了。你们先过去吧，我坐明天的飞机，初一的时候就能去找你们，好不好，妮妮最乖了，对不对？”韩斌是一个慈祥的父亲。

　　“恩，好吧，刚才妈妈都跟我说了，小朋友们都好可怜，把我的喜洋洋贴纸，还有玩具也送给他们当新年礼物吧。”妮妮清脆的童音从电话里传出。

　　“妮妮最乖了，知道跟小朋友们分享玩具。妮妮不是最喜欢喜洋洋了么，怎么舍得了？”韩斌逗她。

　　“恩，可是妈妈说小朋友们更需要它们。”妮妮歪着脑袋说道。

　　“妮妮真是个好孩子！这么有爱心，等爸爸给你带新年礼物……”

　　“恩。”妮妮连连点头，“我把电话给妈妈了哈。”

　　韩斌的妻子接过电话：“喂，是我，爸妈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吧，安心工作。”

　　“会不会太辛苦，要不我让小柯陪你们过去吧……”韩斌不放心她一个人带着双方四位老人和一个孩子。

　　“算了，他去年也没回家过年，今年就让他回去吧，我自己陪爸妈就行。”妻子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真的不用？”韩斌本来轮到今年除夕休假，已经好几年没有和家人一起过除夕了，所以韩斌计划带妻女以及双方老人去旅游过年，也订好了机票，结果某人却在昨天晚上心脏病发作，现在还在医院里，韩斌不得把原定的计划做了改动。

　　“恩，放心吧。”妻子语带笑意，

　　“那好吧，一路顺风。”韩斌多想陪在他们身边，无奈有事在身，也无可奈何。

　　“恩，飞机要开始登机了，我们先过去了。”韩斌听到了通知开始登记的广播。

　　“好，明天见。”韩斌跟妻子道别。

　　“恩，再见。”妻子说。

　　韩斌从没有想过妻子所说的再见是再也不见，也没有想过他所作的道别竟然是永远的道别。

　　不过，韩斌最没有预料到的是——那架载有他父母、妻女的飞机，会在除夕夜化作火焰与漫天的焰火一起盛开在如墨的夜空，然后滑落，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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