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在疼痛中永生

　　[初恋]
　　初恋是美丽却注定残酷的童话。青涩味道。

　　一个斯文的男孩子。戴眼镜。皮肤黝黑。眉毛浓密。笑起来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
　　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短发。手指修长。面容平凡。笑容缱绻。

　　她喜欢他。像喜欢黑夜里圆满的月，或是秋日里无意旋下的叶。纯洁美好。
　　那一年她14岁。
　　她对苏苏说，如果他喜欢上我，木星就要和地球相撞了。
　　她忧伤。她自卑。她恨自己没有出众的容貌。她恨他对每一个人好。她甚至恨苏苏，为什么她可以是他的妹妹。
　　他是睿智的男孩。他明白她。他想法让她开心。但是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太年轻。
　　于是等待像蔷薇般蔓延。她想寻着一个尽头，却发现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曾想放弃，想着想着，时光荏苒，他们都已毕业。

　　2年。她尝尽单恋的苦涩。猜心是疼痛的游戏。付出是注定的空白。
　　去北京旅行。决定忘记一切。不管是不是和他考入同一所高中。
　　7天。带着晒伤的皮肤回来。
　　夏日炎炎。她穿着蓝格子吊带裙站在他面前微笑。
　　他惊诧。记忆中她从没有毫无负担地对他笑过。
　　带她回家。一起玩大富翁。
　　流着泪的冰激凌。空气中散发着粘腻甜美的味道。
　　他想，时机或许已到。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接到她的电话。
　　你知道我喜欢你对吗？可是我已不能等待。明天将会是新的开始。我会忘记你。
　　他愣住。没有开始又怎能结束。他不甘心。他相信她亦有情。
　　重新开始好吗？从前有很多东西我不能给，现在一并补回。请给我机会。
　　她无语。整夜难眠。
　　终于开学。当黑眼圈的她看见他的黑眼圈，不安的因素慢慢溶解。
　　她收到他的第一封情书。
　　我只爱你。

　　有那么多的时候，我们会为了一些细小的事物而感动，从而就认为自己胜利了。其实获得了那份争取已久的感情，并不代表获得新生。因为事实往往是，过程比结果重要。
　　死命地去爱一个人，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过后的事情，如何相处，性格是否相合，都被冲动忽略不计。即便爱情是需要小小的冲动，义无返顾仍是糟糕的错误。
　　爱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般伟大。有很多鸿沟，直到它死去，也不能越过。

　　她每天放学等他一起回家。
　　他每周写很多情书给她。
　　她因为他每一次说爱你而悸动。她反反复复地读信直到上面布满褶皱。
　　他夜夜奋笔疾书。真正在一起才发现自己口拙。
　　他们没有牵手没有拥抱。尽管感情生涩，仍然掩饰不住温柔与喜悦。
　　两个天真的小孩子。天使赐予他们爱的羽翼，便知该好生利用。殊不知每对羽翼都有它的保存期限。
　　爱的时候，谁也看不见脚下的暗涌。

　　第二个月的某一天。她照例在教学楼下等他。好久好久，不见人影。忽然就感到厌烦。毫无预兆的。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她想要的。
　　其实幸福本是平凡的东西。朝九晚五。只是追求的过程过于强烈，使我们高估了幸福本身的味道。当希望与现实背离的时候，我们就试图将一切变成自己想象的那样。一旦失败，便是昭昭的结局了。
　　她不由地对他生分。对他的情书生分。她说，我们分开一阵好不好，我想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她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决绝与冷漠。无奈地点头。

　　4天的实验期。
　　她惊恐了。因为她可以不想他，可以比和他在一起还要快乐地生活。
　　他亦惊恐。一直担惊受怕。因为他忽然就感觉留不住她了。
　　第5天。她看着他憔悴的脸。心疼了。
　　我爱你。无论这句话是否违心，她还是说了。
　　他笑。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们都看见了裂痕。可是没人愿意提。宁可心照不宣。宁可自欺欺人。
　　爱情终于沦为一张空头支票。
　　不能飞，落了地便破裂。

　　苏苏说，你还记不记得木星与地球？它们真的相撞了，你还想要什么？
　　她看着苏苏手上的报纸，它们没有相撞，只是重叠了，擦肩了。
　　你明知它们不可能相撞。
　　是的。所以我和他真的没法一起。
　　你不可以这样对他。
　　我更不可以骗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在某些事上格外固执。当初坚持爱的力量，竟可以转换成坚持分离的能量。没有太多的思考，像要爱的时候一样。一旦分开的念头产生，就任它渐渐占据所有的思想。然后期盼结束，是那样的期盼，期盼到我们忘记了当初的诺言。
　　我爱你。在分离面前根本不值一钱。

　　他没有留她。只是要她给他时间。他想把爱延续到第一百天。
　　他对苏苏说，我不能要求她什么，曾经是我欠她。如果她答应留下来却不快乐，也没有任何意义。
　　苏苏把这句话告诉她的时候，他们已经分开很久。她微微笑，他真了解我。转过脸的时候，她却哭了。

　　第一百天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爱。
　　那天他第一次牵她的手，第一次搂她的肩，第一次吻她的脸。
　　他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无比心痛，可他笑，即使她不愿转脸看他。
　　她只是迷惘，他的好，忽然就跃然纸上。
　　她暗暗地想，如果他留她，她就不走。

　　这个时候，我们都想要对方说句什么，却忘记了能改变一切的只有自己。于是任结局慢慢到来，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三年后。搬家时我翻出了韦轩的情书。依然微笑着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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