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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舍得
醒玥的长指拂过她面颊，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细细的亲吻随即落在她额头，紧接着是眉上、眼睛、脸颊、鼻端，最后才是嘴唇，一切都是不急不缓，不慌不忙。
月影却在这份“温情”里僵直了身体。
这近乎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上没有痛楚，却让她一点一点的，清清楚楚的看着自己被折辱殆尽。
与其这样，倒不如……
月影心头一横，趁着醒玥松开她下巴的瞬间，狠狠咬了下去。
嘴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浓浓的血味。
猝不及防被她咬了个正着，醒玥微愕，探手擦去唇上的血迹，抬起头来，他冷冷一笑：“月儿，你想激怒我。” 手指摸上她滑嫩白皙的颈项，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几乎舍不得移开指尖，“若是从前，或许就遂你意了。可是现在，不够，月影，还不够。”
若是从前的他，得不到全部，就毁掉全部。
月影的脸色青白，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自从这次回来之后，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忍，虽然不知为了什么。所以，她逼他，逼出他残忍嗜血的本性，来个干干脆脆。
他们彼此都太清楚对方。
两人都再回不去从前。能冰释前嫌的是误会，而他们之间，是死结。
醒玥用手指拨开她被冷汗濡湿的凌乱额发，笑问：“月儿，你听过‘百日醉’吗？”
月影惊讶的看他，脑中忽然忆起不救神医在世时曾经说过的一段话：“百日醉，一醉百日魂归西。世人都以为百日醉是万毒娘子最自傲的毒药，其实恰恰相反，那是她最失败的毒。因为她真正想炼的是‘无忧’。中了百日醉，如果服下的解药中缺了夜魂树根，中毒者醒时颈后会浮现一块红斑，若逾百日还未补服，从苏醒那一刻起，此人终生不得再动欲。这不是她想要的无爱无恨，无情无忧。”
“我，我……”月影开口，舌头却有些发硬。
醒玥低头看她，浓密睫毛下眸光流转，“不错，那时你中的就是这个毒。”
许许多多，曾经被她忽视的细节，都浮现在脑海。受伤后那几日的莫名昏沉，在武当时那一碗古怪的汤药，还有期间杨醒玥的古怪态度……一个个念头倏忽闪过，惊呆了她。要求得万毒娘子的解药，只怕比求不救神医救人更难上十倍百倍。她一直以为，杨醒玥留下自己，只是为了利用她得到无诀麟，所以才会在成功压制身体的反噬后，无所谓的让她选择去或留。可，可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再救回自己？
“你服的解药被动了手脚，所以在武当那次我才没有碰你。”醒玥续道，挑起一缕她的长发凑近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笑容暧昧，颇具深意，“月儿，如今，我又凭什么再忍呢？”
他俯下身来的那一瞬，月影突然惊醒，伸臂用力地推着他，身体猛往后缩去，只闻“吭”的一声头狠狠撞上了床柱，直痛的她眼前全黑，咬着唇在床上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醒玥冷眼看她，表情没起丝毫波澜，忽然他探手把她扳回来，强迫她打开身体俯了上去。温柔的抚摸，却又强硬的侵占。
再不是曾经的温情甜蜜。
月影拼命反抗，只觉得胃部一阵阵痉挛。在知道了他对姐姐的种种残忍之后，在没有媚药的蛊惑下神智清醒的被他拥抱，这个认知让她无法抑制的痛苦到想吐。
就在她快这般跌入绝望的那一瞬，房门被“砰”地一下踹开了，随后一声暴吼：“姓杨的，你做什么！？”
掌风夹着喝斥拍下，狠绝地击向醒玥，毫不留情。
电光火石间，醒玥抱起月影身形急转，腾空跃出数丈外，还未站定，又是一招袭来。
形势剧变，月影一时惊魂未定，待她看清了来人，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狐狸！”
楚玄雪早气红了眼，不吭声，一掌掌直往醒玥身上招呼。
真是混蛋！怎能这么欺负丫头？！若不是自己放心不下半途又折了回来，丫头今晚指不定会受多大的委屈！
怒急攻心，胸口像是要炸开一般！不知不觉间，他已将天玄神功运到了顶级，几乎是想当场取了面前这人的小命。
醒玥艰难闪躲，不到迫不得已决不迎上他掌风，望着楚玄雪的目光却是复杂异常。
几个回合下来，他心头微动。果真如此……眼见楚玄雪攻势渐炙，连自己怀里的月影也被他惊人的内力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探手入腰间衣内，瞬息后再伸出，右手食指已赫然带上了一枚指环。
素白环身，妖红荼靡，说不出的诡异。
月影怎会不识得这个。眼见一道红丝从花心如灵蛇般蹿出，她心念一闪，脱口而出：“狐狸，攻他膻中穴 ！”
楚玄雪一听，真抬掌就往醒玥胸口攻去。可掌刚落下，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糟了！丫头还在呢！这一掌下去那还得了！
待他惶急收回招式的时候，他那惊人的强大内力已经罩在醒玥身前不远。
醒玥方才一路在避让，如今已被逼到墙壁再无处可退。楚玄雪运上了十成功力的这一击，即使半途收招，后劲也非同小可。思罢，醒玥凝神屏息，运足内力，将手中红丝一挥就要正面应上去，突然，就在这个瞬间，他后背一个刺痛……
全身真气像被什么蓦地拉住了，骤然凝滞。
垂眸，他看向月影，震惊让他的瞳仁急遽收缩。须臾，再抬起眼，已是避无可避。
真气其实只被制住了那么一刹，然而一切都已成定局。
两人交手不过过了片刻时间。听到异动的柳清风疾步赶到，一见此情形，吓的心跳一停。
“门主！”
音未出口，人已飞身进屋，但终究还是慢了半瞬。
醒玥只来得及微侧了下身体，堪堪避开了要害和怀里的月影，仓促运起体内残存的真气去对抗，右肩还是硬生生的受了这掌。
一声闷响，踉跄着，他的身体被重重甩撞上墙壁。屋内劲风转瞬后消弭一空。醒玥靠墙，站的直直的，可抱着月影的手却终于松了开去。
见机，楚玄雪一个瞬步，在清风扑到醒玥身旁护住他之前，将月影一把扯到了自己身边。
“跟我走，丫头！”
月影似是惊呆了，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的手，全然没了反应。
“唉，顾不了了！”
眼见清风拔剑就要刺过来，楚玄雪不再多说，拉了她就跃往门外，轻烟般飞遁而去。
柳清风还欲再追，被一个低唤截住。
“别追了，清风。”
回头，见醒玥身体一个摇晃，清风慌忙回身想去扶住，手却被推开了。
“那人是楚玄雪，你追不上的。”醒玥勉强站住了，“清风，我不是吩咐过你，今晚听见任何动静都不准进来。怎么，连你也……”
“门主，让我先看看您的伤吧！”
清风这时才看清楚醒玥的脸色煞白，心慌得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醒玥摇了摇头，喉咙像着了火一样，苦涩干哑：“今晚的事若是让楚玄雪起了疑心，即便是你我也不会轻饶。”
“是，属下差点坏了门主的安排，属下甘愿领罚。门主，求您让我帮您运功……”
“不用。我没事，你退下。”
“门主！”
“退下。”
清风身体一震，望着他，攥着拳头愣了半晌，蓦然转身冲了出去。
血气疯狂翻涌，全身被拆散了一样，醒玥再提不起半丝力气。他身后的墙壁被内力震裂了，只再轻轻一靠，便劈里啪啦的塌了下去。屋内也再没一件完整的东西，只剩一片狼藉。
醒玥按住右肩，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月影刚才扎在他后背心腧穴的银针，还在。
她为了别人，对自己动了手了。
从前那个爱他在乎他的月影，早随着沈红菱去了，他明白。但至少，这个月影无论是假死脱身也好，还是让他被人寻仇陷入苦战也罢，至少，她从未自己对他出过手。所以即使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月影伤到最痛，痛到她绝了离开他的念头，他最终还是没舍得。他舍不得把那把称为残忍的利刃亲手捅进她心窝里。
可如今，她却舍得了。
楚玄雪抱着月影一路飞驰，像一股轻风飘过，没带起半点声响。越过内城的高高城墙时，守城的人只觉得眼前一晃，眨眼便没了踪影，还以为是眼花了。
忽然，楚玄雪察觉自己衣袖被紧紧拽住。他低头去看，直对上月影黑亮的眸子。
“狐狸，送我回去，我，我不能走。”
“为什么？”楚玄雪这一惊不小，眉头纠成了结，“回去作甚？回去让那个浑小子再欺负你？”
月影蓦地噤声，少时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低着嗓子道：“我不能连累了别人。”
“连累？”楚玄雪一怔，寻了个僻静处落下，扶了月影问道，“怎么，那小子还拿谁要挟你不成？”
月影眸子微颤，欲言又止的咬了咬嘴唇。
楚玄雪霎时一阵火大。这小子，怎会差劲到这个地步？虽说他爹杨屹天性子是乖戾了些，到底也算个说一不二的好汉。怎会教出这么个儿子？
“丫头，谁在他手上？你说给我听听。这里是冷月孤城，我就不信他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月影不眨眼的望着他，笑得有些勉强：“谢谢你，狐狸。可是，没用的。在孤城里的你或许能护得住，在城外的人呢？你……”
“城外的？”楚玄雪忽然眨眼，狡黠一笑，“这还不简单。我毕竟是孤城东侯，要下令封了那小子对外的所有联络还是行的。你再告诉我要找的那人是谁，我趁他在孤城的这段时间帮你把人救出来。”
闻言，月影眸子刹那皎亮，抓住他的手也开始轻微发抖。
楚玄雪见状，笑着拍了下她额头，“行了，感谢的话等救出了那人你再说也不迟。”
月影脸上微红，嘴角含着笑道：“你真好，狐狸。”
听到这话，楚玄雪的表情突然僵住。
“怎么了，狐狸？”
楚玄雪略带歉意的抬眼看向她：“丫头，对不起，其实刚才我折回的还要更早些。只是我在门外听到你们提起‘百日醉’，忽然记起了一位旧识走了神，才出手迟了。”
“不迟，一点也不迟。”月影摇头笑得恬然，“只是狐狸的旧识和百日醉有关么？”
沉吟良久，楚玄雪迈近一步，低下头几乎要挨上了月影的脸，“丫头，百日醉的解药能有什么蹊跷？”
他的语气很少这般认真过。月影望着那双透彻的眼睛，一瞬不瞬，“百日醉的解药里若缺了夜魂树根，醒转的那人也没及时补服，他便终身不得有情事。”
楚玄雪身体剧烈一震。“若是有了呢？”
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月影抿唇，那两个字在她舌尖绕了又绕，终是低声吐出：
“暴毙。”
楚玄雪再施展轻功带着月影，不过片刻便到了东侯府。
“哦，对了。”临进门时他恍然想起了什么，拽回月影凑近小声道：“丫头，我不想云知道我和杨醒玥动过手。今晚我去找你的事他本就反对，后来见我坚持才勉强点头应了。要是被他知道了那码子事，我往后这几日可就不好过了。一个字也别提，嗯？”
月影心中好笑。常先生那么温和的一个人，狐狸却这般怕他，倒是怪了。
见月影点了头，楚玄雪这才笑着拉她进了东侯府。
已是夜深，府内众人都已安睡，倘大的府邸一片安详静寂。
楚玄雪领着她径直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丫头，今晚是来不及替你准备客房了，你先在我屋里将就一下。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你睡床我睡地。”
月影微笑着，一股暖流从两人紧握的手心传来涌入她几乎快要干涸的心。抬起头来，她恍然觉得，今晚月色甚好。
“啊！”走在前面的楚玄雪突然止步，诧异道：“奇怪，云屋里怎么还亮着灯？”心中担忧常云是否身体不适，未及细想，他放开月影，上前抬手便欲敲，房门却突然自己开了。
门后一人蓝衫披身，孑然立在屋内暖黄的烛光里。
“你好，沈姑娘。”那人的目光越过他肩膀，温雅一笑，双眸璀璨的就似夜空中最亮的星子，“房间已经备好，待会还要麻烦东侯送沈姑娘过去。”
“云，你怎么知道……”
对他的疑惑，常云只是笑了一笑，“一路走来两位也该渴了，不如先进屋喝杯茶水歇歇。”
“不用了云，我先送丫头去客房休息吧。”楚玄雪面色有些不自然，嘿嘿强笑了两声，“没喝贯茶水的人，晚上饮茶容易难眠。”
“哦，也是。”常云垂眸道，“还是东侯考虑得周到。那就请东侯送沈姑娘到东院厢房吧。”抬眼又看向月影，笑得文雅清和：“晚安，沈姑娘。”言罢，回身，合上门。
屋外的两人直直的杵在原地。
月影终于多少有些明白楚玄雪了。
‘你好’，‘晚安’，期间他再没多看她一眼。月影的后背却被那几个笑颜生生逼出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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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喻就是那H无能星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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