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生命里曾经的过往

　　那时候她只有十七岁，正是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每天晚上都和一群同样嘻嘻哈哈的酒肉朋友聚集在一起，游荡在乌烟瘴气的地下酒吧或者各种PUB，肆意的挥霍青春，和任何长得比较顺眼的男人调情。自以为那就是很酷很帅把世界踩在脚下的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傻到了极点。

　　遇到那个男人似乎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她和几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同伴一起坐在酒吧的角落对过往的男人指指点点，时不时的飞去一个媚眼。百无聊懒想打瞌睡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男人带着一身水气推门而入，黑色西装，黑色礼帽，阴影遮住了大半个脸，只能依稀看见薄薄的嘴唇以及非常有型的下巴。

　　腰被人用力的捅了捅，她放下酒杯，同伴歪着嘴对她吹了声口哨：“看，那个男人真不错。”

　　“怎么，你想上？”

　　“得了吧，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那种人，才看不上我们这种街边小混混货色。”

　　“那可不一定。”

　　“喔，很有自信嘛。”同伴来了兴致，挤眉弄眼的说，“反正很无聊，怎么样，要不要打个赌，看你今晚能不顺利把他勾上手。”

　　“赌什么？”

　　“就赌那瓶CD的香水，哦，行了，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那个。”

　　咬着嘴唇她有点犹豫，那个男人似乎是个危险人物，和以前随便搭讪的家伙都不一样。但同伴那种明显带着讽刺的眼神又让她咽不下那口气。默默坐了一会儿，见那个男人只是问了老板几句话，转身就要走，终于咬了咬牙，一口喝干杯中残酒，在同伴半真半假的加油声中追了上去。

　　父亲是一个小混混，好赌成性，而母亲是一家夜总会的陪酒小姐，整天除了醉醺醺的抱怨就是在各种男人身上榨出更多的油水。五岁的时候她学会了从母亲钱包里偷钱买食物，七岁开始她就知道在父亲输钱的时候溜走，以免被他卖掉抵债，十三岁之后她就几乎没有回过家。无所事事的和一群小混混到处游荡，偷钱，诈骗，什么坏事都做，除了一样。

　　她绝对不出卖身体。

　　但是她又不停的在酒吧和夜总会搭讪男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感受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需要她，爱她，即使只是在床上喝醉之后的胡言乱语。

　　那就是她十七岁的青春。为了一瓶香水就能去勾搭陌生男人和他上床。

　　已经有点醉意，就是借着这股酒劲她才没有畏缩，跌跌撞撞的在酒吧出口追上了那个男人，挤出一个自以为很妩媚的笑，口齿不清的问：“喂，帅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过一夜。”

　　那个男人站住了，慢慢回过身。近距离下她清楚的看见了他的眼睛，锐利的眼角，乌黑的瞳孔，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她就为那种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感冒出了鸡皮疙瘩。

　　就像是一只不动声色的猛兽在看着一只弱小的动物一样，他没有任何表情却明显的表露出了那种轻蔑之意。其实和他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了，可莫名其妙的不想被他看不起，结结巴巴的挤出来一句。

　　“我、我不是出来卖的！”

　　闻言，他好像有点惊讶，挑高了一边眉毛，“呵”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成年了吗？”

　　她有点不服气的挺了挺胸，面不改色的说了谎：“我二十一岁了！”

　　他继续笑着，伸手将帽子的帽檐往下拉了拉：“好吧，反正也在发愁怎么打发今晚无聊的时间。”

　　毫无征兆的被拉到怀里，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长得真高，而且，小腹右侧感觉到凸起的那一块，按照她的经验，绝对是手枪之类的东西。鼻腔里闻到一股类似于金属混合着雨水的味道，那一刻她心生恐惧，想着自己可能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嗯？怎么，害怕了？”他环过她的腰，漫不经心似的抚摸着她的耳垂和脖子，声音低沉，“放心好了，在床上我一向非常绅士。”

　　也许去宾馆的路上他表现得很绅士，还彬彬有礼的和她聊了聊最近的天气。让没有遇见过这种类型男人的她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取下帽子的他其实是一个很俊美的男人，一言一笑都充满了成熟男性的魅力。这甚至让她开始不知所措，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很蠢很傻又白痴。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会突发奇想的跑来和他搭话，也许他只是无聊，想用她来打发一下时间，那种伪装成熟的举止搞不好已经让他暗地里笑破了肚皮。

　　这种不安的心情一直维持到走进房间，她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就直接被他按倒在了地上。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二十一岁了。”他亲昵的用鼻子摩擦她的耳朵，修长的手指熟练的解开了她的衣服。

　　..........事实证明绅士的说法完全是说谎。等到终于汗水淋漓的从他身上滚下来的时候，她觉得差不多也只剩下一口气了。同样布满汗水的胸口从后面贴上来，因为笑声而微微的震动着：“看来，你的身体的确已经成年了.......”

　　“喂，够了吧，你——”

　　“你说的可是‘一夜’，现在连半夜都没有。”

　　在他脱下来的衣服里果然看见了手枪，但她很知趣的什么都没问。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危险又冷酷的男人，却一次又一次温柔的亲吻她爱抚她，和那些粗暴的动作完全不搭调。她迷迷糊糊的想这也算是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一觉醒来，那个男人竟然没有离开，正在穿衣服。转过头见她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就像是一个最体贴的情人一样弯下腰吻了吻她：“很愉快的一夜，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哦，那就好。”腰酸背痛的翻了个身，她伸手挥了挥，心知肚明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话而已，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以后绝对不会再见面了。

　　“既然你说不要钱，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他一边扣着衣扣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她想了想，开玩笑似的说：“西街的地下赌场的那个混蛋老大，经常威胁要把我割肾抵那个混账老爸的赌债，你叫他从此之后离我远点？”

　　“西街的地下赌场.......”他想了一想，“行啊，直接杀掉会不会更好？”

　　“哈哈哈哈，那可就真的谢谢了。那家伙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死掉只会大快人心。”

　　“以后最好不要再随便找男人鬼混，比起坏女孩，我更喜欢好女人。”

　　昨天晚上还肢体交缠现在已经形同陌路，男人的表情看起来满足又慵懒，留下这句话，脚步轻盈的离开了房间，一次也没有回过头，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她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只是匆匆忙忙的起床去找同伴拿那瓶打赌的香水。所以，两天之后，当她得知西街的地下赌场老大被人杀掉的消息后，愕然了好久。

　　到底是巧合还是那个男人真的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她不知道。但只要一想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只不过是一夜/情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对象而已，心脏就砰砰的乱跳起来。

　　他说，喜欢好女人。

　　之后的日子，她没有再去鬼混，找了份还算正经的工作，一边打工一边读夜校，虽然很辛苦但也觉得很充实，比起以前无所事事的四处游荡好多了。然后，就像很多平凡的人生一样，她遇到了一个普通但是很爱她的男人，毫无悬念的和他结婚，一年之后，生下了孩子。

　　偶尔会想起那个神秘又危险的男人，她觉得这是一段值得带进坟墓的回忆，也许可以在白发苍苍的时候对自己的孙子孙女炫耀一番——看吧，祖母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和电影一样刺激又浪漫的经历哦。

　　就在她几乎快要忘记那个男人的第六年，竟然在下夜班的途中再次遇到了他。震惊的在原地发呆好久，还狠狠掐了大腿一把，才相信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个头戴礼帽的侧脸实在是印象深刻。所以，当看见他脚步虚浮的冲进一条阴暗的小巷时，她几乎想也没想的就跟了上去。才走进箱子几步，冰冷的金属物体就抵在了她的后背。

　　“你是那个家族的人？”

　　“等一下等一下，你忘了我吗？六年前，在一个酒吧门口，我向你搭讪，然后——”

　　被人粗暴的抓住肩膀往后一翻，她背靠在墙上被动的望着那张黑暗中的脸。即使六年过去，他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眼中那种危险的光芒被隐藏得更深。

　　“你成年了吗？”他突然问。

　　怔了一怔，明明是被人用枪抵着头按在墙上的危险状况，还是忍不住笑出来：“我二十一了。”

　　他收起了枪，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呵，现在只怕已经不止二十一了吧。”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她关切的问：“你受伤了吗？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包扎消毒一下。”

　　“哦，你就不怕被牵连到什么奇怪的事件里吗？”他侧过头问。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摇了摇头。

　　最后他还是不置可否的跟她走了。幸好今天丈夫带着孩子去爷爷那里过夜家里没有人在，她急急忙忙的翻找出急救箱为他包扎伤口。他配合的脱掉上衣还有衬衫，饶有兴趣的看着屋内的摆设，又低头看看她熟练的缝合伤口，消毒上药，低声问：“你是医生？”

　　“不，我是诊所的护士。”那条划过他整个右肩的狰狞刀伤终于完全缝合包扎好，她松了口气。

　　重新穿回衣服，他好像对她的私生活很感兴趣：“你结婚了？”

　　“对，还生了一个女儿。”

　　“哦，那么，似乎过得还不错。”

　　“你也是，还是一样的帅。”她想起当年的荒唐，忍不住笑出声来，“知道吗，那时候我是和人打赌才鼓起勇气跑过来搭讪你，其实心里紧张得要死。”

　　“所以我还能记得你，明明只是小鬼却要硬撑着打扮成大人。”他也笑了，嘴角露出迷人的弧线。

　　她怀念的叹了口气：“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那个时候........”她顿了顿，摇头一笑，“算了，没什么。”

　　他的表情和记忆里一样，漫不经心的笑着，好像很亲切，其实却很疏离：“不问了？”

　　“不问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谢你。”

　　他凑过来，用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那么，我可以索要一个感谢的回礼吗？”

　　她一本正经的推开了他：“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而且很爱我的丈夫。”

　　他楞了楞，随即全身抖动的笑起来，就像是恶作剧失败被抓包的淘气学生：“很、很抱歉、我失礼了........没想到，那个对着我说有没有兴趣过一夜的人，真的变成一个好女人了，抱歉。”

　　“喂，你什么意思啊！”

　　...........

　　送他来到没有灯光的小巷路口，四周寂静无人。她知道，这一次告别之后，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看着他戴上帽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知道吗，我可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才努力成为一个好女人的。”

　　他微笑：“看得出来，如果再多相处一会儿，也许我就会情不自禁的爱上你。”

　　“怎么，后悔了？”

　　伸手拦住她的肩膀，他非常绅士的在她的右脸轻轻一吻：“好女人不适合我，啊，不对，应该说我不适合好女人——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Lisa，Lisa•Leon。”

　　他轻轻的重复了这个名字几遍：“再见，Lisa，我会记得你。”

　　看着他已经走远，明知没有意义今后也不可能再见面，她还是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侧过头，习惯性的一只手按上帽檐，他露出一个也许是无限接近于温柔的表情。

　　“Rebo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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