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时,我依然爱你

　　客厅墙上的大钟规律而单调的声音传进耳朵时，我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看表，凌晨三点一刻。

　　我有这个习惯，即使屋里有大钟，我依然喜欢看手表上的时间，所以我几乎是表不离手的。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现在只感到一阵阵寒意袭上身来，原本抓在手里的书早就掉到沙发下面去了，我弯腰拾起来，然后决定回床上去睡。

　　爱一个人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还爱着遥。

　　认识遥是五年前的夏天，那时我二十四岁，刚大学毕业，对一切都怀着憧憬和一丝丝不安。找工作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我也从没有想到会这么难。捧着一纸某大学的毕业证书，发现每一家公司的大门都好像不欢迎我，半年后我不再像在大学里那样意气风发，以为全世界都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上。看报纸时，也不再第一浏览外资企业的招聘广告，然后我进了一家私营的广告公司，尽管我大学里的专业是国际贸易。

　　对于广告我完全是门外汉，只能做文员的工作，每月工资一千元都不到，而遥是那家广告公司的客户经理。

　　在广告公司里“经理”这个头衔其实只是个虚衔，是为了见客户时够有“分量”才这么叫的，但遥的业务做的很好，听说很得老板的赏识。

　　第一次跟遥正面接触是一个星期一遥出外跟客户见面时。我跟平常一样，由于家离公司不远，很早就到了公司，刚把皮包放到桌面上就听到小何桌上的电话没命的响起来，室内的安静立刻被无情的打破。小何是客户助理，她的直接上司就是遥。

　　犹豫了一秒，我还是跑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

　　“怎么那么慢？何小羽，你是怎么做事的，我昨天千交代万嘱咐你一定记得要放进资料袋的效果图呢？你放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喂，你是何小羽吗？”这人好粗的神经，骂了半天才想到可能骂错了人。

　　“对不起，我不是何小羽。”虽然情况很好笑，但是我当时一点也没有好笑的感觉，对方的声音是陌生的，语气也很严厉，说实话我心里的畏惧多过任何一种感觉。

　　“啊？”虽然对方可能早就有所预料，可是真骂错了人，也有几分不自在，但是他转的很快：“哦，那不好意思，可是能不能麻烦你在小何的桌上找找看一张标着‘凡西’字样的婚纱展效果图？”

　　“没有，”我确定很仔细的找过后，力图冷静的回答，脑中开始想象一条暴龙手持电话，当街喷火的情景。

　　“那麻烦你到我办公室里的书架上去找找看，有一个标着‘凡西’标签的文件夹。”他忍耐地指点我，也不想想我是在帮谁做事，但是我当时几乎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好的，我立刻去……”我刚要放下电话，立刻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先生，你的办公室是哪间？”

　　“门上有我的名字，”顿了顿，他传过来的语气中有一丝了悟，立刻接到：“我叫单遥”

　　我松了一口气，正为要问他叫什么名字发愁呢，“好的，单先生，你稍等。”

　　我在他的房间找到了那打效果图，然后按照他的指示满头大汗地送到了火车站，我见到了他。

　　现在已经不记得当时见到他时的复杂感觉，只有一个记忆一直没忘，他很帅。

　　我很难想象他居然那么年轻，那么帅。原本我一路坐着出租车想的都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浑身应该带着一股奸商的味道，那是我对做“客户经理”的一贯认为。

　　后来等他出差回来时请我吃了一顿饭，感谢我帮了他的大忙，再然后我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五年时间眨眼就过，我们还在一起，但没有改变身份，我依然是他的女朋友，他也依然是我的男朋友，除第一次接他的电话外，他从没有大声对我说过话，也几乎对我言听计从，但是我依然感到有一种叫“爱”的东西正慢慢抽离。

　　我开始越来越多次的帮他等门，他也开始越来越多次的晚归，而在这些晚归之前，他的移动电话一定会关掉。

　　而今天已经是数不清的第几次晚归了，从一开始会担心、胡思乱想到现在的草木不惊，我的心里破了个洞，已经麻木到不知道痛。

　　“你何必还这么痴情，谁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回来对你只是那么敷衍的随便两句就把你打发了，他把你当什么？”最好的朋友黎两年前就对我这么说，那时的遥刚刚出现晚归的状况。而我只是笑笑，对遥发两句脾气，被他一哄也就没事了，我总抱着一个幻想：如果遥是在外面有女人的话，他没必要还跟我扯在一起，我们并没有结婚，我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型的女人，要分手只要他说我一定放手，所以他在外面应该没有女人吧？两年来我用这个唯一的理由也是唯一的借口说服自己原谅了他一次又一次。

　　我也曾小心翼翼地试探他：“遥，如果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如果你爱了别人，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我会跟你和平分手，你用不着瞒我。”

　　“傻瓜，你想什么呢？我在外面怎么会有女人？”他总是不高兴的说。

　　是啊，他只比我大一岁，因为没有读大学，所以很早就出社会工作，事业做的还算不错，外表又长的一表人才，如果另结新欢，实在没必要骗我。于是我相信了，可是我的相信并没有让此类事件变的更少，他还是会不定期的晚归，并且越来越懒的解释去向了。

　　我从床上坐起身来，窗外有一轮西斜的圆月，昨夜是十五呢。月光斜斜的洒进来，我的视力很好，可以看清房内的摆设。

　　墙上装饰钉的原色横木上放着两个玉碗和一个圆形烛台，烛台是我在逛长乐路时在一家精品店看到买下的，我一向喜欢模样别致却没什么实用价值的小玩意。两个玉碗是遥去河南出差时带回来的，当时他还曾笑说：“将来我们要生对双胞胎，这两个碗就给他们吃饭。”

　　“那还不是马上就摔碎了？”我笑着起哄，那时只觉得幸福，从来也没想到过有一天会因为找不到他而凄苦。

　　床头柜上的台灯是和遥一起到苏州踏青时带回来的，是个小小的搪瓷灯座，上罩一只薄的几乎透明的搪瓷灯罩，灯罩上绘着古典而不张扬的山水画，一旦开启，灯罩就会慢慢的转动。

　　这里是我们一起住了快四年的地方，几乎每一寸都留下了我们共同布置的痕迹，而今只留我独守着这片天地和那些回忆。

　　叹了口气，我下了床，我依然爱着遥，几乎是一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他，他虽然只比我大一岁，但看上去却比我成熟稳重了很多，他也总是在情浓方歇之时会咕哝着叫我小宝贝，这些在外人耳中听来肉麻之极的甜言蜜语在情人心里从来都不会腻。

　　打开橱门，拉出一个咖啡色的旅行袋，那是我一年前就买下的，本来是为了下次跟遥去云南时用的，他答应过我今年夏天为庆祝我们相识五周年去云南旅游。现在刚开春，而我决定用它装我的行李，只有我的，云南，也许下次我一个人的时候会去。

　　把简单的衣物装进去后，我再下意识的看了看表，四点半了。

　　我犹豫地看着床头那张我和遥在外滩情人墙前的合影，我不喜欢拍照，特别是和遥合影，我的长相普通，而遥则太俊了，站在他旁边被照相机对着我就会不自在，表情总是很僵，或许在心里对于长相我一直有些自卑，而遥曾经说过：“女孩子不需要太漂亮，像你，正是闲妻良母的样子，我喜欢就行了。”是的，对于女人只要情人喜欢，她就是最美的，我后来总是这么想。

　　最后我还是把那张合影放进了包里，这是少数拍的还可以的几张，是我千挑万拣的筛选出来，郑重其事镶进相架的一张。拉上了包的拉练，我不愿意再欺骗自己，所以我决定放过，放过那些回忆，也放过我自己。

　　熄了灯，轻轻的关上门，隐忍的泪水默默地落下来，想到从此不再见遥，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怪手紧紧的揪住，闷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再次抬起手表，五点了，天亮了

　　客厅的玻璃茶几上静静的躺着我给遥留下的字条，用的是我自己设计制作的留言笺，雪白的10cm x 6cm见方的纸张下方是一池初放的睡莲。

　　遥
　　分手时，我依然爱你
　　瑞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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