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债

　　对于莫燃所说的话，必须经由脑中转个弯儿，仔细思量下其中虚实才能够下定论。来到沧泱后的短暂日子中，所谓的是非争斗，所谓的欺骗权谋，我已经看得太多太多，以至于担心再有个不小心，自己也会陷入这万丈深渊之中。

　　看着莫燃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我不得不怀疑他这一回从离国一路追到景国来，究竟作何打算。即便是只身独闯景国皇宫，他依旧不改一身红裳，妖娆夺目。我甚至能够想象，他如一团火焰般穿梭跃动于整个皇宫大院，机敏迅捷地躲过守卫们的视线。

　　可是，他也会武功？

　　这个问题甚为严重。一直以来，我只知道曹晏楚身手了得，印象里却并没有关于莫燃也有武功的痕迹。这个妖异魅惑的男子，仿佛永远都是一副慵慵懒懒、好像一只睡眼惺忪的狐狸似的模样。武功，这两个字从来不能和他沾上边儿。

　　“你来这儿做什么？”忘记这已经是我第几遍问他这个问题了。论打哈哈的功夫，估计无人能出莫燃之右，同样一个问题，非得跟他纠缠好半天，结果也未必能够得到满意答复。

　　“你果真还是不相信我是来找你的么？”莫燃细眉微扬，眼波流转之间媚态尽显。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莫燃妖娆妩媚得叫男人女人都不禁汗颜，也无法转移视线。

　　但现下不是被美男计蛊惑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曹家那一对兄弟就会突然来这边，到时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万一一动起手来杀个你死我活的，估摸着我这池鱼也会受到他们城门失火的影响。

　　使劲摇了摇头，表明我坚定不移的立场。本以为莫燃还会再辩解些什么，结果，他竟只是轻声叹了口气，不再执着于方才的话题。

　　带我走——这是他这次前来的目的。

　　我忽然很想放声大笑，又忽然很想失声痛哭。你说说你说说，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么？自从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之后，我的一切行动从来都不是能由自己控制的，一会儿被这个掌控着，一会儿被那个带来带去着。谈素啊谈素，你简直比封建社会的童养媳还不如。

　　只是因为一句该死的预言，就得让我失去自由，这样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受制于人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回想起在现代社会，不管怎么说，那里好歹是我所熟悉的世界。爷爷的家里气氛沉闷，但即便如此，此时此刻我还是怀念那里，爷爷对我很好，家里的管家佣人们也算得上和善，以前刚到那里的时候并不曾这样觉得，如今背井离乡，也不知何日是归期，这种思念竟愈发疯长了起来。

　　莫燃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今晚三更，我便来接你。”当时我并没有拒绝。

　　我想在他们几个人的眼中，我从来都是一个能够任他们摆布，由着他们随意争来夺去，即便想要开溜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货色吧，况且凭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根本不必太过操心会逃跑的事情。

　　三更前，早早准备妥当随身包袱，里头衣裳也就两三套，更多的是从屋子里顺手牵羊的各种值钱物件。梳妆台里早已为我备下的珠宝首饰，满满当当一大盒，床头一枚硕大的夜明珠也被我解了下来，一些体积较大的古董花瓶带着不方便，不得已只能留下了它们。

　　对于我大包小包完全不像逃亡的逃亡，莫燃只是无语地扫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我呢，也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轻功。

　　想来轻功还真算得上是一门艺术了，特别是由莫燃这样的人来使。翻墙上瓦，每一个动作都是这么飘逸俊美，哪怕是衣袂飞扬，也同样完美无瑕。或者说，是莫燃使轻功成为了一门艺术吧。

　　一晃眼，当我还沉浸在赞叹轻功的绝妙时，耳边一句轻声细语“到了”，将我拉回现实之中。再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周遭的景色俨然已与皇宫内大相径庭——街道，这里不就是盈华的平常街道么！

　　顿时眼前一亮，心里也是一阵沸腾。真的从那个鸟笼一般的皇宫出来了！要不是此时周遭万籁俱寂，我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喊一声，发泄心中堆积的烦闷。不过我终究是没有这么做，反而眉心一蹩，露出痛苦的神色。

　　走出没两步，额上已然冒出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缓缓流淌下来。整个身体都不能自抑地颤抖起来，好像全身都被一种巨大的痛苦包围其中。

　　走在前头的莫燃回过头来，看见我这样一番模样，赶忙回过身来到我身边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支撑住自己，索性原地蹲了下去，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

　　莫燃一面检查我是否身上有哪里受伤，一面紧张地询问道：“素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紧紧咬着已然泛起苍白的颜色的下嘴唇。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我才终于得以开口，有些费力地回答道：“不用这么紧张，死不了，就是大姨妈来做客了。”

　　“大姨妈？”莫燃愁眉不展，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非得要人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不可么。我有些无奈了。

　　我答曰：“就是月事在身啊。”

　　“那……那有什么我可以帮上你的吗？”莫燃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一面大姨妈满身是血地躺在我们家大门口，一面眼前这个平日里分明很解风情男人突然脑神经变质，我的额上瞬时冒出了更多更为细密的汗珠。

　　“你到前面路口等我一下，我去下茅房。”幸好我没给说成是卫生间，不然这厮又该弄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大概是被我这副痛苦不堪的模样给惊到了，他竟难得的什么都没再多说，任由我艰难地扶着墙壁径直往一条小弄堂里穿行进去。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此时的他不是不想帮忙，但这是女人自己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多说多做些什么，不然也是徒惹尴尬了。

　　一拐弯儿进了一条巷子，那里的茅厕大概算得上是古代时期的公共厕所了吧。回头看了看，四下无人，莫燃果真没有跟上来。

　　总算是长舒了口气，却也不敢马上松懈下来。幸亏当时我的包袱正背在我自己身上，走的时候莫燃也没有疑心什么，大概也和这个时代女人们月事时所用的东西是布头这一点有关吧，总不能像现代社会那样把那玩意儿揣口袋里。

　　眼看着天色仍是昏暗，然天边已经显露出了些许光晕，看来连老天爷都在为我铺就光明的未来大道呢。

　　咬着牙绕过茅厕，后头又是一条小径，外头被横七竖八的一些枝桠遮挡，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别以为我这两天在皇宫里尽是吃了睡睡了吃过猪一般的日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法则到了哪儿都不会过时，稍事打点了一下，便到手一份年度最新版盈华手绘地图，哪条街通哪家店子，前门还是后门，我都了如指掌。

　　大概人都是这样，非得到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够学着成长。时常有人说，女孩子大多如此，方向感不好，从而容易迷路，其实这压根儿就是胡扯，还不就是没被逼急，哪怕迷了路还能电话求助或者小手一招拦辆的士直接送回家门口么，要是真像我这么样，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身边还有一群时时刻刻算计着自己的人围着，到头来什么事儿都得依靠自己，别说迷路，这会子叫我给别人当导游都没问题。

　　眼看着天色朦胧渐亮，尚且处在沉睡之中的盈华城渐渐消失在我身后。我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深深吸了口气，默默对自己说道：老娘我终于出来了，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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