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同人]洁癖——终身误续篇

　　一个盘旋太久的念头，一旦出口，便成定局。龙文章沿着昏暗的庭廊慢慢向前走。
　　那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圈出了他的牢狱，那透出冷清的瘦削身影，挟带着西岸的炮火与死亡扑面而来——那些他本以为已远离了的东西，却浸透在了那人的骨血里，直凛凛散落在空气中，让每一次凝目都撞击成一场战争。
　　“我是为你回来的。”——这不是一句恋人的蜜语，这是给他牢笼枷上的永不生锈的铁锁。也许真到了告别的时候。
　　虞啸卿的房间依然亮着灯，晃动着几个人影。龙文章走到门边时，两个后勤兵抬着洗浴的大木桶出来，他默默退后一步，看着两个士兵走出通廊。门口的卫兵奇怪地瞅着他，夜已很深，绝对不是一个办公的时间，可是似乎师部每一个士兵都明了他和虞师座的特别交情，所以没有任何人阻拦他。
　　“报告，川军团龙文章求见。”他犹豫几秒，最后还是决定打报告。
　　门里明显安静了片刻，然后是虞啸卿沉淡如水的嗓音，“进来吧。”
　　屋子里除了虞啸卿，还有几乎替代了张立宪角色的李冰和一个医护兵。空气里些微水气雾霭和着衣皂气息，让靠坐在桌边木椅上的虞啸卿笼上了一层不真实感。
　　虞啸卿明显刚出浴，穿着单薄，衬衣单裤，左腿放在一张小凳上，赤着脚，李冰正把床边的炭火盆搬到虞啸卿的椅子边。龙文章的视线落在了椅脚边刚拆换下来的一堆带着血迹和药迹的绷带，虞啸卿的衬衣解开，医护兵正在给他的左肩头缠裹着绷带。
　　因为被医护兵挡住了视线，虞啸卿微侧着头，眼光越过医护兵的肩膀看着止步门边的龙文章。龙文章莫名有些踟蹰，对他而言，不设防的虞啸卿显然比层层装备的虞啸卿更难以对付。
　　“你站过来。”虞啸卿终于对他的扭捏些微不耐，吩咐李冰把灌进冷风的房门关上。
　　一步步走过去的龙文章可悲地发现被南天门带走的东西也许并不如他想象中多，譬如依然会加快的心跳，譬如难以忽略的那个人的气息。
　　虞啸卿的胡子已经修过，湿了水的头发不服帖地搭下了额头，脸色也许因为灯光的缘故更显苍白，却衬出湿亮亮的眼珠透剔地幽深。因为配合龙文章所站的位置，他侧仰着头，扬起的下巴显出了些许尖瘦的硌人感，但语气却是与那尖硬完全相反的温和平静，“你不来我也会找你，不过你先说你的事吧！”
　　那不是误觉，虞啸卿对他的温和并不是亲密，反而是从未有过的疏离。龙文章莫名觉得虞啸卿再也不会对他吼叫，赏他拳脚。他压下心口的阴云，抿抿唇，垂着眸子开始掏衣袋。他这个熟悉的动作让虞啸卿莫名怔神，不经意勾了勾嘴角。
　　“师座，我的辞职报告。”龙文章展开叠好的纸张递上，抬头时看见虞啸卿泛起粼光的眼波迅速黯淡下去。
　　虞啸卿沉默了两秒，伸手接过他的报告，却不看一眼，转手扔进了椅子边的火盆中，冷冷道，“不允。”
　　炭盆里突然窜起的明火嘲笑般卷噬了那张轻飘飘的纸，龙文章被那火光迷怔，忍不住苦笑，“师座，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只是不想不告而别。
　　“我知道你讨厌我。”虞啸卿打断了他，毫无怜悯地笑笑，“因为我背信弃义。”龙文章抖了一下。
　　医护兵已经绑好了肩头的绷带，虞啸卿拉起半褪下的衬衣，伸手抓过他扔在桌子上的武装带中正剑怀表等一堆物什中的南部十四式。他退出弹夹，把子弹一颗颗卸出来，再一颗颗填进去，整个房间便响起清晰的“咔嗒”声。
　　“你送我的南部，我一直带在身上，这王八盒子是我最不称手的武器……”虞啸卿自语般淡淡道。龙文章无言地看着那纤长有力的手指，灵活地玩弄着也许是自己生平唯一的战利品。
　　虞啸卿突然“啪嗒”装上了弹夹，拉开保险，抬起枪口对住了龙文章的脑袋，“如果我当初带着几十人冲上来，结局会不会好点？”
　　龙文章清楚感到喉咙口一阵紧缩，他被突然涌上的血腥气扼住了咽喉。
　　“回答。”虞啸卿的枪口一点点下移指向他心口。
　　“……不会。”龙文章喃喃苦笑，他看着虞啸卿肩头的纱布一点点浸出血迹。
　　“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虞啸卿僵滞地看着他的脸，突兀地转了问题。
　　“什么？”龙文章一时懵住。
　　虞啸卿抬手把枪抛给了他，淡淡笑道，“我知道了，又是我那唐叔的把戏吧——还给你，这玩意儿太容易卡壳，用来自杀都不爽利！从现在起，你是我的第一亲随副官，”他顿了顿，几乎带着一种解脱把话说完，“——我给你杀我的权利。”
　　医护兵“哐当”一声打翻了医疗箱，李冰本能地迅速站到了虞啸卿身边，龙文章本已接在手里的枪很不争气地掉在了地上。
　　仿佛电流窜过，他突然明白了虞啸卿“我是为你回来”的真正意思。——依然蛮横，这熟悉的霸王思维，竟让龙文章心底泛起了奇异的温度，卡在喉咙口的腥气解脱般飘散，他捡起枪放回了桌子，“我不会杀你的，师座。”
　　“你只有杀了我才能离开虞师。”虞啸卿冷冷吐出口气，把头靠向椅背，别开脸不再看他，“你们的勋章已经到军部，三天后，为你们授勋。——你回去把你的人拾掇拾掇，授勋之后，你来师部上任。”
　　滑稽感涌上，龙文章从南天门下来之后第一次由衷地想笑，“师座，我空了，真的，啥也没有了，啥也做不了了——让我走吧。”
　　“你不用做别的，杀掉我就行了。”虞啸卿转头凝住他，看着他的笑意，也露出了堪称灿烂的笑脸，“我留下认罪书，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2009-10-02／17:36
　　池塘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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